人不彪悍枉少年(连载四十三)

易阑珊后空翻鱼刺

这回我彻底倒掉了 —— 人家月蚀男认识你不啊？

诸位可能也看出来了，月蚀男拥有着艺术家的一切秉性，人格是分裂的，审美倾向是扭曲的，性格是变态的，所以，他不可能对貌似正常的戴玉有什么感觉，这也正是戴玉高中时代陷入绝望并导致性格更加变异的全部根由。

正因为这个根由，戴玉对酒窝男的追求也是不可能同意的。不过，在跟我雪后长谈之前，戴玉一直把对月蚀的感情埋在心底，对酒窝男的追求并没有强烈地拒绝过，就算是不喜欢，也不做任何表示，大约还是出于“怕月蚀尴尬”的考虑；但是，在跟我谈心了以后，或许是因为她自己觉得心里的秘密已经大白于天下了，没必要再藏着掖着了，而且，当着我面，要是再继续享受酒窝男的追求，似乎有些不是那么回事 —— 戴玉虽然喜欢意淫，但是总是要将自己的“理念”贯彻到底的。于是，戴玉对酒窝男的态度开始出现了微妙的恶化，当然，这也有一部分的原因取决于那天那倒霉的卫生巾。

戴玉这种微妙的恶化，只有我能略微感觉出一二，别人自然是都不知道的。酒窝男更不用提了，完全蒙在鼓里，还在继续跟阴郁男一起搞互相拉皮条的那一套。他大约是真的相信阴郁男会说动戴玉接受他的。

在这种诡异的情形下，戴玉对酒窝男的不满开始逐渐积累 —— 虽然那个时候月蚀恐怕连戴玉的名字都写不对呢，但是戴玉似乎觉得自己应该对月蚀负责应该从一而终的，而全班都流传着酒窝男要追她的传言，相信她心下是不爽的。

而且，此时的戴玉，更有些飘飘然于阴郁男的所谓调戏 —— 从跟我谈话的那天以后，戴玉也隐约跟小资女透露过阴郁男屡次骚扰她的事情，什么在大扫除的时候她去打水他也故意去打水然后在水房门口对她奸笑啦，什么她几点来他也几点来然后在门口不进教室跟她搭讪啦，什么上课的时候她无意中往后面一看突然发现他眼神邪恶地在看她啦，BLABLABLA……

就我前面描述过的阴郁殿的形象和行事作风，大家也大约能勾画出戴玉说的这些事都是怎么回事了吧？虽然戴玉的“阴郁男疑似追求论”得不到第三方的有力证据来支持，但是戴玉似乎已经深信不疑了，每日烦恼着“该怎么对宝拆说”这种子虚乌有的事情。

对于阴郁男的所谓“追求”，戴玉自是不屑的；对于阴郁男其人，戴玉更是不屑。但是，也可能是前一段时间刚刚遭受了本人被宝拆“抢走”的打击，戴玉对宝拆，当是有些攀比心理的，所以，戴玉倒似乎有些期待阴郁男的“移情别恋”了。在这种情况下，整日在替阴郁男向宝拆吹嘘并且拉皮条的酒窝男自然在戴玉眼里成了碍眼的人。

多年以后，鱼刺问我：“那么……究竟阴郁男有没有想追过戴玉呢？”我想了想，说：“要是你在男生当中听到过这种传言，那么就说明可能是有一点影子的，反正在女生当中，除了戴玉自己，我是没听别人说过的。”鱼刺说：“哦，在男生当中我也没听过此类传言。”

那么，也就是说，阴郁殿对戴玉，是连风浪都没有的海平面，所有热情的阳光都被反射回去了……因为在当时，基本所有的传言都不是空穴来风，背后都有强大的事实作为依据 —— 当然，在现在，百分之八十的传言八卦也有这个特点……连流言的波涛都没兴起，可知戴玉真的是想多了，她是在潜意识里把宝拆当做假想敌了。那段时间，宝拆和戴玉就这样处在不为人知的第二次“钗黛之争”的局面之下，直到有一天，阴郁男“兽性大发”，在酒窝男多次拉皮条未果的情况下，终于忍无可忍，在沉寂了多時以后再次向宝拆伸出了他的魔爪，导致戴玉“被多个男生垂涎”的幻想破灭，乃至迁怒于可怜的酒窝男，上演了一出发飙大骂酒窝男的戏码……

那是高一下学期发生的事 —— 经过了一个寒假，再次见到宝拆以后，阴郁男就又开始蠢蠢欲动，然后展开了另一轮的跟酒窝男互拉皮条的追求过程。但是，由于酒窝男实在收效不大，阴郁殿早就不耐烦了，渐渐又开始主动出击，再度骚扰起宝拆来。而戴玉和小资女，就再次开始了保护宝拆行动，每天陪着宝拆下课放学 —— 此时的我，已经退出了这个保护小组，因为我对宝拆柔韧的神经和迟滞的态度有些够了。我丝毫看不出她有任何的被阴郁男的骚扰所累的倾向，该吃吃该喝喝该效率低下地假装学习也照办不误，阴郁男没造成她任何的情绪波动，由于小资女和戴玉保护得当，甚至没造成她任何的生活波动，那我还有什么必要掺和其中呢？哦，提前说一嘴，这保护行动做得实在是太得力，阴郁男无法跟宝拆有任何的接触，反而跟小资女和戴玉姐俩频频往来，其直接后果是不仅使戴玉产生了阴郁男其实是对她有意思的错觉，而且导致了高二以后小资女和阴郁男惊天雷一般的异常恋情，这是后话。

在这种氛围之下，其实酒窝男完全已经成为局外人了。现在回想起来，那天的被骂真的纯粹是倒霉 —— 遇见戴玉他就倒霉……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减肥女是很旺他的，所以，他当年的决定真是足够英明神武。

那是一个临近月考的春日，虽然天气还十分凉爽，但是由于考期将近，凉爽的天气丝毫不能降低彪众们心里的火气，班里人人处于狂躁先兆状态。不知阴郁男是否由于考试将近，知道自己肯定没戏所以才想要提前发泄一下，于是将对宝拆的爱火重燃，孤注一掷般地展开了对宝拆的追求。

那日，还没开始上早课，大家正陆续地进教室，阴郁男就阴着脸呆立门口等着宝拆。一待宝拆略显敦实的身姿出现在门口，阴郁殿就立刻扑过去打招呼：“宝姐姐……”谁知还没等宝拆有所反应，斜刺里杀出个戴玉一把将宝拆拉进了教室。阴郁男望着二女的背影咬牙切齿地来了一句：“有你什么事儿啊？！”

这话明显是对着戴玉来的，我分明看见戴玉微微抖了一下。

阴郁男悻悻地回了后排，宝黛二人归座上课不提。

那日第一节是什么课我已经忘了，但是，下课铃刚响，还没等众人有所动作，阴郁殿就已经光速从后排杀了出来，站在宝拆的桌子旁边不动了 —— 今天他誓要跟宝拆表白的倾向已经很明显了。结果，还没等宝拆从惊愕中缓过神儿来，一旁座位上的小资女又斜刺里蹿出，拉起宝拆逃也似的飞奔而出。

我望了望阴郁男的脸。他本来就纠结的眉头已经拧成了一整条凶狠的纹路，眯起眼睛，字正腔圆语气凶狠地仿佛对我更仿佛是对着戴玉说：“我就不明白你们了，有你们什么事儿吧？！啊？你说有你们什么事儿？！”我没搭理他，正好减肥女在门口叫我，我问戴玉是否一起出去，戴玉说不，于是我就跟减肥女一起出去了。

回来以后，已是上课时分，宝拆平静地坐在我旁边，戴玉平静地坐在我另一边，小资女貌似没心没肺地在跟一旁的肥诸葛开着玩笑，我以为这点小插曲到此结束了。

却没想到，从这节课开始，这天的每一节课下课，阴郁男这牛心左性的小爷都要从后排杀将过来，仿佛今天不跟宝拆说个明白就誓不罢休。而宝拆在戴玉和小资女的裹挟下，直到中午放学，愣就是没有落单的时候。眼见着阴郁男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神态却越来越平静，嘴角也重新有了奸笑，我心说不好，下午要发生大事……

带着这种忐忑，我回家吃饭去了，回到学校以后才想起下午又该大扫除了，不由得心头一凛 —— 没有了上课铃的约束，阴郁男还不得“追杀”宝拆啊？而那戴玉和小资女，难道能活儿也不干继续当贴身保镖？

扫除一开始，我就发现，我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扫除刚一开始，猪帅们挪桌子的挪桌子，提水的提水，无聊女们也是投抹布的投抹布，找扫帚的找扫帚，唯有阴郁殿，空着两手，径直向正在洗抹布的宝拆走去。

那边宝拆早看见阴郁男来者不善，慌忙将抹布拧干，交到别人手里，嘴里大约是说着“我再去找一块抹布”之类的，扳鞍认蹬上了马，一搂马缰绳，慌忙逃窜。只见旁边杀出两位女将，各执兵器，一个提着扫帚，一个拎着块大抹布，在后面紧跟着，一路逃了 —— 正是戴玉和小资女。阴郁男追到门口，啐道：“怎的啊？说个话能怎的啊？跑啥啊？”然后还不忘补一句经典台词：“有你们什么事儿啊？！”

接下来，在整个扫除过程中，我都没再见到宝拆、戴玉、小资女和阴郁男这“追女仔与反追四人组”。等我再度见到戴玉，已经是扫除接近尾声的时候了。

照例地，扫除结束之后的时间，由众人自行支配，大家三三两两地就都走了，教室里剩了不到十个人。因为他们几个跑得太匆忙，我们闺蜜团没时间约好扫完除去哪，于是，我和减肥女等人也在这不到十个人之列，百无聊赖地在屋里等着。

这个时候，戴玉拎着笤帚气急敗坏地进来了，在她之后依次是小资女和宝拆。小资女脸色也不好看，宝拆倒是除了有点狗乏兔子喘之外，神色如常。

戴玉一看到我，就像见到亲人一样，把笤帚扔到讲台前，坐在我身边大大地喘了一阵，然后说：“那个阴郁男，也太不要脸了！在后面就追我们仨，像小学生似的！我们拉着宝拆给追得到处躲，最后躲进了女厕所里不敢出来 —— 他居然在隔壁喊我们！我们仨吓得赶紧跑了，到学校外面的商店那边去了。一紧张连车子都没骑，可怜我拎着个笤帚，还得拉着宝拆到处跑。”

我一听简直要暴笑了，但是看着她们仨的脸色，我要是敢暴笑，一定会被群殴，所以我正色道：“这不是没事了么，谅他也不敢咋的。”

戴玉说：“他敢咋的？这回再看见他我一定骂死他！！哪有他这样的……”然后压低声音：“他在我们这些人里追了宝拆又追我现在又回头追宝拆，还敢这么死缠烂打，太次了！”接着又仿佛要让屋里所有人听见她的宣言一般扬声道：“他现在还在后面追着呢，一会儿他来了我一定骂他！”

我想象着脸色阴沉的阴郁殿大人，再看看小脸儿已经气得通红的戴玉大小姐，心下打鼓 —— 这将是多么火暴的一次碰撞啊！我是不是人品太坏怎么这么期待呢？然后我环顾四周，发现仅剩的这十个人左右，都是一脸期待的眼神，甚至包括“当事人”宝拆。于是我放下心来，看来不光是我不厚道。

这个时候，教室的门开了……走进来的不是阴郁男，却是酒窝男。

酒窝男脸上是一如既往的纯白色的表情，笑嘻嘻地，一看就知他根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然后，酒窝男背后，一堵高墙般的阴影也踅了进来 —— 正是戴玉心仪的月蚀男。

那酒窝男看见戴玉在屋里，更加眉开眼笑，贼忒嬉嬉地走过来，眼看着戴玉，却好似对着宝拆一般说道：“一会儿咱们一块儿去公园玩啊？”宝拆摇了摇头，戴玉的脸色变了变。酒窝男又说：“去吧，反正也没啥事。有我，还有月蚀男，阴郁男……再找几个人……”敢情他老大人还不知道刚才阴郁男已经下手未遂了，还在替阴郁男牵线搭桥顺便也假公济私呢。宝拆又是摇了摇头，戴玉脸色更加难看。酒窝男又说：“其实……阴郁男这个人挺好的……你为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