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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休干部老马的再婚生活

2014-05-30王炬

中老年健康 2014年6期
关键词:马涛老杜办公桌

王炬

五、此身愿作东北风

老马又哭了一场。

那天从黑牡丹家回来,女儿马涛和他有一场很严肃的谈话。女儿说:“我恨那个女人,也恨你,更恨你和她有来往,特恨的是她现在跑到咱家来占据我妈的位置。”女儿说:“是她毁了我妈的幸福和快乐,别看我妈不说,但我知道,你和那个骚货的事一直像冰一样搁在她心里,从没有融化过,以至她总是心不在焉,总心事重重。她一想起你们的事就闹心,一直闹心,闹心了十几年。我知道,包括她出车祸,也是因为心里有着这事。本来我不想说,咱家遭遇了不幸,我不想再刺激你,可是你又把那骚货领回来,实在让我无法忍受。你不能这样做,她可是我们的仇人,是杀害我母亲的凶手。”

老马说:“女儿你想多了,人家仅仅是来看看我,那段事早过去了。”

马涛说:“真过去了?”

老马说:“过去了。女儿你别害怕,老爸不会要她来做你的后妈。”

马涛说:“我不要后妈。”

这才是女儿要表达的真实意思。在这关键时刻,老马没有妥协,他说:“你放心,老爸永远是你老爸,即使给你娶个后妈,也不会让你受委屈。”

马涛瞪大了眼睛盯着老马长达一分钟,突然哭了起来。哭了一会儿,马涛站起来,忽然十分温柔地搂住老马的肩说:“老爸,那你就找吧,我们没意见,只要将来能对你好,因为毕竟我们不能总守着你。原来,我以为老妈没了,我还有老爸,将来我要好好尽孝,为你养老送终,现在也好,找个人来陪你吧。老爸,晚了,休息吧,晚安,再见!”

说完,女儿站起身来,收起刚才的那些温柔,回自己房间去了。在此一瞬间,老马顿然间又失去了女儿。

老马的眼泪一下子涌流出来,眼前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清了。

他打开电视机,却看不清电视里的画面。

老伴儿、女儿、自己,这曾经三位一体的家,忽然间没了。老伴儿去了,女儿还在,但此情何堪,女儿已经不再是以前小鸟依人般的女儿了。想当年,自己和黑牡丹偷情,也如同一只家猫偷腥,或叫做偶然偷眼观花,而心身还是落在自家菜园子的。即便是当初和黑牡丹如胶似漆的那个时间,也从未想过拆散自己的家。家里的风景永远是最好的,如同住在庐山黄山的人,也会出去看看别处的高山大河,但最后还是要回到自己的故乡一样。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结婚还可以离婚,他们在一起吃住,还没有一个真正的家。只有共同拥有了子女,他们才真正地拥有了一个完整的家。这个家让人的心灵得以休息,魂魄得以安静,而现在,老马,你的家呢?

以前,老马总以为老伴儿宽宏大量,总以为她处于若知若不知的状态。所以也从来没有用别的眼光关照她的行为,而今天的老马回想以前,老伴儿有多少个惘然若失的神情,有多少个心不在焉的举动。反观她的心中,是存了忏悔还是仇恨,是追悔过错还是忧心忡忡?她写信这件事,女儿马涛不知道,老马也不想让她知道了,但一切皆有因果。如果是老马一个过错而招来这个家庭缓缓雪崩般的坍塌,这个因果该结束了吗?纵观人生,每一个因,也会有果,毫厘不爽。不要无端作恶,终有报偿。这样想着,老马惊得后心发凉。

老马大学毕业,赤条条来到这个城市,奋斗、努力大半辈子,又是赤条条一个人。老伴儿去了,女儿也在精神上和他再见,自己又是孤独的生命,无助的肉体。这样想来,愁从中来,老马不由地大发悲声,又怕惊了已熟睡的小两口。捂住被子,在里面嚎啕不止。也不知什么时候,就那样睡着了。

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这男人之哭,实际大有来历。凡发自肺腑之哀痛,发乎于声,表乎于泪,都是一般感情的终结或生命的一次精进。哭了,嚎了,内心的纠结去了,就该想着后面的事。

太阳照常升起,下地就要穿鞋。老马的心还是走出原来的生活了。老马毕竟是文人,文人要终结以前的生活,开始一种新的状态,同样也要自己的方式表现。

老马平静地告诉总是不收拾屋子边不肯起床的女儿和女婿:“从今天起,我顾不上管你们了,早点、晚饭、日常衣服、屋子收拾等,我都顾不上你们了,我和老杜成立了书法创作室,我们最近要创作一批作品,你们要照顾自己。”

老马这样说,还真的拉着老杜成立了个书法创作室,位置呢就在青山区自由路的一家印刷厂办公室。以前老马在工会时总在这个厂印东西,跟刘厂长关系不错,临退休前就说过给他滕一间屋子当创作室,只不过真等他退了,人家并不那么积极。老马提出每月给他1000块钱房租,刘厂长虚推了一下,最后要了他800块,就算定下来了。老杜当然希望有间屋子当个据点,这样一来就有了个联络点。老马和老杜简单收拾了一下,买了点纸墨,就可以用了。只是老杜老伴儿身体不好,平时主要是老马来,屋里有两张办公桌,老杜却说:“留一张就行,我不占办公桌!”

那老杜也是有心计的,主要是不想掏房租,他说不占办公桌,实际主要是怕老马叫他掏房租,原先听说是白用房,欢欣鼓舞地几番要来,后听说有800块房租,便往后退。

这个老杜,总是在小处算计,他这一生,处处算计小便宜,也占尽了人间小便宜,但结果却一事无成,这也是看着小便宜的结果。若在以前,老马必定红了脸说他几句,但自打有了前几天的大哭顿悟后,老马便释然了许多,老马说:“放两张吧,不用你掏房租。”

老杜脸上肌肉立刻松弛了,笑道:“我是说,一张办公桌也够……”

“不用,万一来个人找你谈事,总不方便。”

“那行,那行,有张办公桌当然好!”

老马心想,就當是我自己弄个创作室,没花钱傍了个说话解闷的吧。

老马觉得自己在感觉中,觉得自己有股情也要渲泄,要释放,老马要抓住自己。昨日之心不可得,今日之心不可得,明日之心不可得。有情有觉不容易,老马要创作。老马要把想创作的东西变现。

但提起笔来,却又上不去了。想入空,又不可能空无所托,首先要了的,还是自己的情。

第一幅字:天涯地角有穷时,

只有相思无尽处。

又一幅:离愁渐远渐无穷,

迢迢不断如春水。

再一幅:别后惟所思,

天涯共明月。

这三幅字,是写给自己的亡妻的,夫妻与共近30年,自己从来也没给过她什么,也没有一起去旅游过,更不曾写过情书什么的。情人节也没送给过她一束花,现在这几幅字,虽然并不尽意,赠给她,算是一种完满,表明此生此情一个终结,恩怨已了,情思可表,只能是一种安慰自己的心,从此别过。老马待那宣纸墨迹干了,小心收拾起来,知道这三幅字不是给他人看的,自己也不敢看,便锁在抽屉里。心想,连这抽屉也不知何日才能再打开了。

坐在那里,心思忽地一转,又起起黑牡丹来,不知怎地,内心深处又燃起一种生情。何谓生情?追思亡妻,无可自拔,算是寂情、悲情,而想起那活色生香的黑牡丹,又不是情欲,又不想见她,仅在一种不可言说的美好的情愫中,便可谓之生情。想了一会儿,不知怎样,曹植的两句诗涌入脑海,挥笔写下了,愿作东北风,吹我入君怀。

写了,便呆呆地坐在那里。忽地自笑了起来。自己和她也了了,不过这种轻薄的句子却是对那往昔的情感的一种表述,不可以送给她的。若送她,反而夹缠不清。若是以前,真是这种情怀,而今已是惘然了。又写:此身愿作东北风,算做一种纪念吧。若送她,这句子肯定不妥。

不如:平芜尽处是春山,

行人更在春山外。

或者:情知已被山遮断,

频倚栏干不自由。

写了这几幅,觉得也就算是总结了,也不用心中挂记了。自己消解的好处就是这样,又给自己写了四个字:随缘由心。写完,却叹了口气。自己想了也是,一切随缘也还说得通,但完全由心却不一定做到。心的外面有那么多羁绊,也只能是在心中由心罢了!由心也罢,不能由心也罢,还是一个随缘。

反正老马把以前的情都了结了,今后真的要开始一个完全的生活。

他把这个想法跟老杜谈了一下,老杜一拍大腿说:“必须的,生活还远着呢,必须往前走一步。”

又过了五天,老杜拿着一张小报,指给老马看一段文字:

征婚:我友,55岁,丧偶,高薪,风趣,有才华,擅字画,有车房,欲征年龄40-50岁之女为偶,无子女拖累为首选,有子女也可洽谈,电话138472XXXX。

“给你登的。30块钱我替你出的。”老杜兴奋地说,这里面夹着看热闹的心理,30块钱,又送人情又看热闹,却也上算。

不等老马反应,老杜的电话大响:“又来一个,接了三个了。”老杜说,“喂,喂喂,你什么條件,多大年纪了?好好好,马上安排你们见面……”又说了一通电话,扭脸笑道:“这个不错,符合你,见见吧,听我的,见见,一定见见。”

老马要相亲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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