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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发现值得我们正视吗?

2014-05-30王钦民

理论观察 2014年6期
关键词:唯物主义本能意识

王钦民

[摘 要]汪济生在人与动物的界定问题上,一再宣称自己发现了马克思和恩格斯的矛盾,事实上是他自己没能正确理解马克思和恩格斯。但令人遗憾的是至今还没有人能站出来正面澄清这一切。我希望通过这篇文章能够证明这一事实:汪济生所谓的马克思和恩格斯的矛盾完全是子虚乌有的事。

[关键词]人;动物;意识;本能;唯物主义

[中图分类号]B83-02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9 — 2234(2014)06 — 0012 — 05

汪济生近几年来,在批评美学界的实践派观点的同时,宣布自己有一个必须为人们所正视的“重大发现”:马克思和恩格斯这二位理论上最密切的合作者,在人与动物的界定问题上,二人的观点竟然是相互矛盾的。汪济生发表于《学术月刊》上的《必须正视马克思恩格斯在人与动物界定问题上的区别》一文中,把马克思的观点的概括成:“有意识的,还是无意识的;是全面的、超越自身肉体需要而自由的,还是片面的、局限于自身的肉体需要的;是有预见的、有计划的,还是本能的、无计划的”。对于恩格斯的观点,汪济生的概括是:“他明确地肯定了:动物是能够有意识、有计划地从事生命的实践活动,而且这种能力‘在哺乳动物那里则达到已经了相当高的阶段”,汪济生据此认定,“毋庸讳言,这些观点是和马克思是不同的,而这种不同,表现得是如此显著,很难使人视而不见。”汪济生在《实践美学观解构》一书中再次刊登这篇文章时,把自己的观点表达得更为清楚而坚决:“马克思的有代表性的提法是:‘有意识的生命活动把人同动物的生命活动直接区别开来。而在《自然辨证法》一书中,恩格斯的有代表性的说法是:‘动物从事有意识有计划的行动的能力,和神经系统的 发展相应地发展起来了,而在哺乳动物那里则达到了已经相当高的阶段无庸讳言,两位伟人的观点,在这里呈现了相当程度的不同。”显然地,在汪济生看来,马克思是否认动物存在意识的,而恩格斯是肯定动物是有意识的,对于马克思和恩格斯之间的这一“对立“现象,汪济生认真地表态说:“就笔者自己的看法来说,无庸讳言,是倾向于赞同恩格斯的观点的,认为那是更科学、更准确的。”除此之外,汪济生还在其他的一些场合,一再炫耀自己的这一“重大发现”。

如果说,事情确如汪济生所说的,马克思和恩格斯在理论上真的存在着这种矛盾,我以为,这不只是事关美学界的实践派,这对于把自己的理论建立在马克思和恩格斯学说之上的、无论是学派或个人来说,都是件十分尴尬的事。所以,搞清这一问题是件不无意义的事。

汪济生对马克思和恩格斯的有关论述的理解是否正确呢?或者说汪济生的发现真的值得我们正视吗?先让我们来看看汪济生对马克思有关论述的理解。

马克思在那部著名的《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写道:“动物和自己的生命活动是直接同一的。动物不把自己同自己的生命活动区别开来。它就是自己的生命活动。人则使自己的生命活动本身变成自己意志的和自己意识的对象。他具有有意识的生命活动。这不是人与之直接融为一体的那种规定性。有意识的生命活动把人同动物的生命活动直接区分开来。"人的这种有意识的生命活动和动物的生命活动,具体区别到底在哪里呢?马克思解释说:“诚然,动物也生产。它为自己营造巢穴或住所,如蜜蜂、海狸、蚂蚁等。但是,动物只生产它自己或它的幼仔所直接需要的东西;动物的生产是片面的,而人的生产是全面的;动物只是在直接的肉体需要的支配下生产,而人甚至不受肉體需要的影响也进行生产,并且只有不受这种需要的影响才进行真正的生产;动物只生产自身,而人再生产整个自然界;动物的产品直接属于它的肉体,而人则自由地面对自己的产品。动物只是按照它所属的那个种的尺度和需要来构造,而人却懂得按照任何一个种 的尺度来进行生产,并且懂得处处都把固有的尺度运用于对象;因此,人也按照美的规律来构造”。在这里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马克思之所以说“有意识的生命活动把人同动物的生命活动直接区别开来”,是因为在马克思看来,动物和它的生命活动是直接“同一”,的,这里的“同一”指的是动物的生命活动是完全为自己肉体的直接需要所决定,受自己的那个物种的需要所限制。人则不同,由于人能够使自己的生命活动本身成为自己意志和意识的对象,所以人能够在不受肉体需求的影响下从事自己的生命活动,可以自由地生产各种产品。人的生命活动正是以自己的这种不受肉体的直接需求所决定的意识为特色,从而区别于动物的。马克思正是在这一意义上说:“有意识的生命活动把人和动物直接区别开来。”被汪济生拿来当作是马克思与恩格斯相矛盾另一个证据,是马克思在《资本论》中的一段话:“在这里,我们不谈最初的动物式的本能的劳动形式。现在,工人是作为他自己的劳动力的卖者出现在商品市场上。对于这种状态来说,人类劳动尚未摆脱最初的本能形式的状态已经是太古时代的事了。我们要考察的是专属于人的那种形式的劳动。蜘蛛的活动与织工的活动相似,蜂蜜建筑蜂房的本领使人间的许多建筑师感到惭愧。但是最蹩脚的建筑师从一开始就比最灵巧的蜜蜂高明的地方,是他在用蜂蜡建筑蜂房以前,已经在自己的的头脑中把它建成了。劳动过程结束时得到的结果,在这个过程开始时就已经在劳动者的表象中存在着,即已经观念地存在着。他不仅使自然物发生形式变化,同时他还在自然物中实现自己的目的”。很清楚,马克思在这里表达的观点同“手稿”中的思想是完全一样的:动物的劳动只是出于它的本能,人类的劳动是在人的特有的意识下进行的,所以人“不仅使自然物发生形式变化,同时他还在自然物中实现自己的目的”。如果说,人的生命活动中这种不同于动物的特殊意识确是存在的,而在我们看来无疑是存在的,那么显然地,马克思的“有意识的生命活动把人同动物的生命活动直接区分开来。”这句话并没有说错。如果有人问,马克思的“有意识的生命活动把人和动物的生命直接区别开来”,这里的“意识”指的到底是什么意义上的意识呢?毫无疑问,指的只能是区别于动物的“人的意识”。

当我们读了马克思的相关论述之后,再来听听汪济生对马克思这些论述的概括,这样的概括显然是十分成问题的。马克思说,“有意识的生命活动把人同动物的生命活动直接区别开来”,这里的意识,指的是人的生命活动中所特有的意识,马克思认为这是为动物所不具备的,所以,马克思认为人的这种有意识的生命活动是直接区别于动物的生命活动的。但是马克思的这一观点在汪济生这儿完全变了样。我们在汪济生的对马克思和恩格斯的观点相比较的概括中,可以清楚地看到,在汪济生看来,同恩格斯认为动物存在意识的观点相对立,马克思的这一说法其实就是否认了动物存在意识,或者说在汪济生看来,马克思认为动物是“无意识”的。但是,马克思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说过,动物不存在意识这样的话过?没有!从来没有!那么汪济生凭什么认为马克思否认了动物存在意识呢?看来,汪济生在这里是完全混淆了,动物是否存在人的意识和动物的是否存在意识这二个全然不同的问题。要不,汪济生就不会拿马克思的动物不具备人的意识的观点,去和恩格斯的动物存在意识的观点相比较了。事实上,马克思的“有意识的生命活动把人和动物的生命活动直接区别开来”这句话,完全 不是象汪济生所理解的那样,是在一般的意义上说人有意识,动物无意识;而是认为,人在自己的生命活动中所表现出来的这种意识是动物所不具备的。但是认为动物不具备人的意识并不等于否认了动物有着自己的意识。这道理如同是说张三家中没有苹果,不等于说张三家中就没有其他的水果一样地明白。再之,汪济生即便是为了论证的需要,硬是想从马克思的“有意识的生命活动把人和动物直接区别开来”这句话中,从逻辑上推出个无意识来,也只能是得出这样的结论:马克思认为动物在自己的生命活动中不具备,或者说“无”人的这种意识,而不能象小学生做作业那样,寻找“有”的反义字“无”,做这种没规定性的文字游戏。但我们看到,汪济生做的恰恰就是这样的文字游戏。换言之,汪济生在这里,实际上是通过偷换概念的手法,把马克思这里的、动物不具备人的意识这种观点,曲解成了动物不具备任何意识,当成了是没有规定性的无意识,再去和恩格斯论述中的,动物具有意识的观点相对立。于是,马克思和恩格斯之间的矛盾就这样被汪济生制造出来了,汪济生的这一必须为世人所正视的“重大发现”终于诞生了。汪济生对马克思的这种解释,其实是完全歪曲了马克思的观点,又把歪曲了的观点强加在马克思身上。马克思如果在世的话,听了汪济生对他的这种概括一定会大吃一惊,并且会耸耸肩对汪济生说:谢谢您的概括,但这一切与我无关。

如果说,汪济生对马克思的这些观点理解得完全不正确,那么汪济生所谓的马克思和恩格斯之间的“对立”自然也消失了,汪济生一再郑重其事地宣布的“重大发现”就成了子虚乌有的事。这样的话,我们对汪济生的这种“重大发现”还有去“正视”的必要吗?不过,我们还是耐下心来看看,汪济生声称自己倾向于恩格斯,是否因此就表明汪济生对恩格斯观点的理解是正确了呢?

事实上,汪济生对恩格斯的理解正如对马克思的理解一样,也是完全不正确的。汪济生的有关恩格斯与马克思相矛盾的证据,主要来自于恩格斯在《自然辩证法》中的几段话,但汪济生对恩格斯这几段话的理解,实在是让人难以恭维。

恩格斯在《自然辨证法》中说:“正如我们已经指出的,动物通过它们的活动同样也改变外部自然界,虽然在程度上不如人。我们也看到:动物对环境的这些改变又反过来作用于改变环境的动物,使它们发生变化。因为在自然界中任何事物都不是孤立发生的。……我们已经看到:山羊怎样阻碍了希腊森林的恢复;在圣赫勒拿岛,第一批扬帆过海者带到岛上来的山羊和猪,把岛上原有的一切植物几乎全部消灭光,因而为后来的水手和移民所引进的植物的繁殖准备了土地。但是,如果说动物对周围环境发生持久的影响,那么,这是无意的,而且对于这些动物本身来说是某种偶然的事情。而人离开动物越远,他们对自然界的影响就越带有经过事先思考的、有计划的、以事先知道的一定目标为取向的行为的特征。动物在消灭某一地带的植物时,并不明白它们是在干什么。人消灭植物,是为了腾出土地播种五谷,或者种植树木和葡萄,他们知道这样可以得到多倍的收获。”在这里我们可以看到,在人与动物界定问题上,恩格斯和马克思之间丝毫不存在汪济生所谓的矛盾。马克思认为,人的生命活动是有意识的生命活动,从而区别于动物的生命活动,恩格斯认为,动物作用于周围环境时是无意地,对动物本身来说是偶然的事情;马克思认为人在改变自然界的同时,实现了自己头脑中事先设计好的以观念的形式存在的东西,或者说实现了意识到的目的。恩格斯认为,人作用于自然界时带有经过思考的、有计划的、向着一定的和事先知道的目标前进的特征。马克思和恩格斯只是用了不同的词语表达着同样的思想:人对自然界的影响是有意识的,是为了实现事先知道的目的;与人的这一特征相反,动物对自然界发生关系是无意地,且对动物本身来说是偶然的事情;所以,动物的生命活动从这一意义上来说是无意识的。显然地,恩格斯的这一思想同汪济生的“重大发现”是完全不相容的。汪济生对恩格斯的这段文字读了又抄,但在所谓的概括中,却对恩格斯的关于动物对周围环境的的影响是“无意地”和“偶然的”观点视而不见,避而不谈,这实在是让人惊讶的事。

一方面认为动物对周围环境的影响是无意地、偶然的。另一方面又认为动物是具备有意识的有计划的行动能力的,恩格斯这一思想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恩格斯说,“狼不象猎人那样爱护第二年就要替它生小鹿的牝鹿;希腊的山羊不等幼嫩的灌木长大就把它们吃光,它们把这个国家所有的山岭都啃得光秃秃的。”不用说,狼如果能够爱护第二年能替它生小鹿的牝鹿,山羊能够等待灌木长大,它们就能得到更多的食物,但无论是狼或山羊都不会有人的这种意识和计划的。但是,认为动物不具备人的这种意识,并不等于认为动物就不具备另一意义上的意识和计划的能力了。对于动物为满足自身生存需要或者说生理的肉体需要来说,这些行为又是有意识有计划的,要不,狼就无法捕食到牝鹿,山羊也就不会去啃灌木了。只是,这里所指的意识是动物的意识,指的是动物出于生理的或肉体的需要这一意义上的意识;或者说指的是与动物自身相称的、本能意义上的意识。因为动物从事这些所谓的有意识和有计划的行为时,就对自然界的影响来说,并不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由此可见,不同生命阶梯上的不同生物,其意识的意义也是不同的。正因为这样,人的意识完全不同于动物的意识。恩格斯显然是完全明白这一切。所以,“一切动物的一切有计划的行动,都不能在地球上打下自己的意志的印记。这一点只有人才能做到。”如果说,人的意识完全不同于动物的意识,那么当马克思说“有意识的生命活动把人同动物的生命活动直接区别开来”这句“代表性”的话时,这里的意思只是说,人的这种意识是动物所不具备的,从而人的生命活动是与动物的生命活动是有区别的;当恩格斯说,“在动物中,随着神经系统的发展,作出有意识有计划的行动能力也相应地发展起来了,而在哺乳动物中则达到了相当高的阶段。”这句让汪济生兴高采烈的“代表性”的话时,只不过是认为意识这种能力在哺乳动物那里得到了高度发展,而这,并不等于说动物有了人的意识。所以在这里,马克思和恩格斯之间没有一丝一毫的矛盾可言。汪济生所摘抄的这二句“代表性”的话根本无法“代表”马克思和恩格斯的观点存在什么区别或矛盾。汪济生这里所谓的“显著的”或“相当程度”的不同,只是因为汪济生自己的思维逻辑产生了“相当程度”的混乱。

不过,汪济生的“重大发现”并不止此。汪济生声称,在本能问题上,自己也发现了马克思和恩格斯的“显著的不同”。

汪济生说:“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一书中,马克思就描写过动物的‘生产行为,他说:‘诚然,动物也生产。它为自己营造巢穴或住所,如蜜蜂、海狸、蚂蚁等。在后来的《资本论》中,他为了突出人的劳动的特点,也提到了动物的‘劳动。他写道:‘我们这里讨论的不是原始动物的本能的劳动,现在的劳动是由劳动者拿到市场出卖的一种商品,和原始动物的本能劳动的情况已隔有无数亿万年了。我们现在谈的是人类特有的那种劳动。一般来说,马克思也没有描述过动物更高形态的‘劳动行为”。但是,汪济生不满意马克思把动物的劳动称之为“本能”的劳动,认为,马克思是“基本上是把动物行为的水准用来和人类作对比,而界定在‘本能的层次上的。否则,他应该注意到,有许多动物的行为水准是比蜜蜂、蚂蚁、海狸高得多,而更有资格和人类进行更细致的比较的。”这就让人奇怪了,要知道,在汪济生看来,马克思因为“基本上是把动物行为的水准用来和人类作对比,而界定在本能的层次上的......”,既然如此,那么,汪济生自己的“更有资格和人类进行更细致的比较”的动物难道不也是动物吗?从而汪济生自己不也是在把“动物行为的水准用来和人类作对比”吗?不过,汪济生在这里所表述出来的“逻辑”,不是我们想要讨论的问题,还是让我们继续往下谈。其实,汪济生只是想说,与马克思不同,在恩格斯看来,“更有资格和人类进行更细致的比较”的动物的行为,已经超出了动物的本能的范围。为什么这些动物的行为就超出了动物的本能了呢?我们还是让汪济生自己来说吧:“在《自然辩证法》一书中,恩格斯却用一种十分肯定的语气说:‘但是,不用说,我们并不想否认,动物是具有从事有计划的、经过思考的行动的能力的。这就远远超出了‘本能的水准了,马克思和恩格斯在这里又呈现了显著的不同。”在汪济生看来,当恩格斯说,“动物是具有从事有计划的、经过思考的行动的能力的”这句话时,就意味着恩格斯肯定了具有这些行动能力的动物的行为,超出了动物本能的范围。但是,就在汪济生摘抄的这段话的后面,恩格斯紧接着用同样“十分肯定的语气”说,“恰恰相反,哪里有原生质和活的蛋白质生存着并发生反应,即由于外界的一定刺激而發生某种哪怕极简单的运动,那里就已经以萌芽的形式存在着这种有计划的行动方式。这种反应甚至在还没有细胞(更不用说神经细胞)的地方,就已经存在着。食虫植物捕食猎获物的方法,虽然完全是无意识的,但从某一方面来看同样似乎是有计划的。在动物中,随着神经系统的发展,作出有意识有计划的行动能力也相应地发展起来了,而在哺乳动物中则达到了相当高的阶段。”这是什么意思呢?这意思同汪济生的理解正好相反。在恩格斯看来,动物的这种能力不只是存在于动物之中,还存在于食虫植物之中,“甚至在还没有细胞(更不用说神经细胞)的地方,就已经存在着。”既然如此,那么汪济生就没有丝毫的理由认为,当恩格斯说“动物是具有从事有计划,经过思考的行动的能力的”这句话时,就是在肯定动物的这一能力远远超出了“本能的水准了”。再之,即使恩格斯这里的“从事有计划的,经过思考的行动的能力”的这句话,仅限于动物界,甚至仅限于汪济生的“更有资格和人类进行更细致的比较”的动物,那又怎么样呢?这也不等于证明了这些动物的行为已经超出了本能的范围。其实在这里,汪济生再一次犯了把不同的问题混为一谈的错误:肯定动物具有从事有计划的、经过思考的行动的能力是一回事;动物的这一能力是否超出了本能的范围又是一回事。很清楚,恩格斯在这里只是肯定了动物具有“从事有计划的,经过思考的行动的能力”,并在哺乳动物这里得到了高度发展,但这并不等于肯定哺乳动物的这一能力就已经超出了本能的范围。如果汪济生真的以为恩格斯说这句话就是在肯定哺乳动物的能力“远远超出了‘本能的水准”,那么汪济生至少应当向大家证明这一点,为什么恩格斯说“动物是具有从事有计划的、经过思考的行动上的能力的”这句话,就“等于”是在说动物的这一能力已经超出了“‘本能的水准”,但是汪济生在这里,什么也没证明给大家看,只是把恩格斯的这段话轻松地重复了一遍。但重复不等于证明。关于本能问题,这当然是可以讨论的事。但有一点是现在就可以肯定的,那就是,汪济生所谓的马克思和恩格斯在本能问题上的“显著的不同”,完全又是因为汪济生自己对恩格斯的文章进行了“显著的”误读。

汪济生所谓的“重大发现”,完全是因为自己无法消化马克思和恩格斯相关论述。不仅如此,汪济生对恩格斯的其他的一些论述的理解,也是同样地让人失望。恩格斯说,“一句话,动物仅仅利用外部自然界,简单地通过自身的存在在自然界中引起变化,而人则通过他所作出的改变来使自然界为自己的目的服务,来支配自然界。这便是人同其他动物的最终的本质的差别,而造成这一差别的又是劳动。”恩格斯的这么一段十分简单明白的论述,汪济生竟然也能作出与众不同的“解释”来。汪济生就恩格斯的这段论述点评说:“甚至在恩格斯所指明的、作为‘人同其他动物的最后的本质的区别的对自然界是‘利用还是‘支配这一点上,我们看到的也可以是某种意义上的量的区别。例如,和‘支配有更根本性的质的区别的应该是‘被支配,而‘利用和‘支配却都是主动地向自然的索取,都是必须使用智能的行为,所以在某种意义上也‘只是在程度上不同而已。一种角度上的量的区别,也会是另一角度上的质的区别。我们这样说,只是为了防止对这里的‘本质的区别的绝对化的理解,如此而已。”。但是,汪济生这里的“更根本性的质的区别”是什么意思呢?这同我们说的事物的本质的区别有什么不同呢?难道所谓的事物的本质区别之外,还存在着“更根本性的质的区别”吗?不过在这里,我们没有必要去讨论汪济生的这种表达的“深刻性”,我们还是来谈问题的本身。汪济生这里的“某种意义”的解释,无非是想说,只要从他的“另一角度”来看,恩格斯的这里的“本质的区别”,其实并不是真正的“本质的区别”,因为从“更根本性的本质的区别”来看,恩格斯这里的“本质的区别”只不过是程度上不同的“量的区别”而已。因为“利用和支配却都是主动地向自然的索取,都是必须使用智能的行为”。但是,汪济生的“另一角度”,这同我们讨论的问题有什么关系呢?要知道,我们这里讨论的是恩格斯的“这一角度”而不是汪济生的"另一角度”。恩格斯这里的观点是再清楚不过的了:在恩格斯看来,动物在对自然界的关系上,仅仅是利用外部自然界,这里的“利用”,指的是动物只能是单纯地、无意识地以自己的存在同自然界发生关系,所以只是“利用”自然界。例如,“猿群满足于把它们由于地理位置或由于抗拒了附近的猿群而占得的觅食地区的食物吃光。为了获得新的觅食地区,它们进行迁徙和战斗,但是除了无意中用自己的粪便肥沃土地以外,它们没有能力从觅食地区索取比自然界的赐予更多的东西。”再如,动物在消灭某一地带的植物时,并不明白它们是在干什么。但人的行为与动物的这种“无意识”行为完全不同。“人消灭植物,是为了腾出土地播种五谷,或者种植树木和葡萄,他们知道这样可以得到多倍的收获”。等等。人正是通过自己的这种“有意识”的行为来使自然界为自己的目的服务,从而“支配”自然界。人的这些行为与动物的行为显然是有着本质的区别的,恩格斯正是在这一意义上使用了“利用”和“支配”这二个概念。汪济生这里的所谓的“另一角度”,实际上只是把恩格斯文章中的“利用”和“支配”这二个词单独地挖出来,完全不顾恩格斯对这二个概念使用的前提条件,如同是查词典那样,进行所谓的“某种意义上”的解释。汪济生声称对恩格斯的论述要防止“绝对化的理解”,其实,汪济生自己的这种查词典式的“某种意义上”的解释,才是地道的“绝对化的理解”。总之,无论汪济生对恩格斯的这二个概念作如何“深刻”的“复杂”的解释,也无论汪济生使用了什么样的“角度”来分析,这一切同恩格斯无关。原因十分简单,因为任何概念的使用都是有条件的,对于在特定条件下使用的概念只能从特定的范围来理解,我想这是无可争辩的事,且也是阅读的基本常识。

汪济生在“论证”了所谓的马克思和恩格斯之间的矛盾之后,还用了不少文字来大谈这一矛盾产生的“深刻原因”。如果说,汪济生的这些“发现”完全是由于自己无法消化马克思和恩格斯的理论而杜撰出来的东西,那么汪济生再让大家来听他的这种分析,实在是一件让人感到十分无趣的事。不过,无趣归无趣,在这,我只是想对汪济生的这段文字说上几句。汪济生在谈到达尔文学说对恩格斯的影响时,别有意味地说,“在马克思的《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和恩格斯的《自然辩证法〉〉这二本著作的不同写作时间之间,出现了如此重大的关于人和动物的研究上的巨大进展,那么这二本著作间出现了学术观点上的差异,又有什么可奇怪的呢?”我们已知道,汪济生这里所谓的马克思和恩格斯之间的“学术观点”的“差异”,指的就是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动物是否存在意识问题上的矛盾。似乎恩格斯是由于受达尔文学说的影响才产生了同马克思的矛盾。但是第一,达尔文学说对恩格斯的“影响”并没有象汪济生所认为的那样,使恩格斯产生了和马克思“学术观点”上的矛盾。,恩格斯只是将达尔文的进化论列为19世纪自然科学的三大发现之一的同时,认为这三大发现是唯物主义自然观在自然科学领域内的胜利,把唯心主义从自然科学领域内驱逐了出去。“同前一世纪比较起来,唯物主义自然观现在已建立在完全不同的牢固的基础上了”第二,关于动物具有意识的“学术观点”,事实上,这既不是达尔文的,也不是马克思和恩格斯的,这至少是为18世纪法国唯物主义者就具备了的“学术观点”,象18世纪的唯物主义的代表人物霍尔巴赫、狄德罗、爱尔维修等人都持有类似的观点。霍尔巴赫在谈到动物的本能时,有段话说得特别明白:“我们没有理由说动物没有灵魂,因为动物能有无限的行动,证明它们能思维,判断,具有记忆,能获得经验,组合观念,以或多或少的容易性去应用这些东西,来满足它们特殊机体所给予它们的需要,最后,它们有情欲,而且是能够改变的。”所以,只有对18世纪法国唯物主义一无所知的人,才会张冠李戴地把18世纪唯物主义者就具备了的观点当作是达尔文的“学术观点”。第三,我们知道,早在“手稿”之前的1841年,费尔巴哈的《基督教的本质》出版后,马克思和恩格斯当时就成了“费尔巴哈派”。而费尔巴哈的唯物主义是对18世纪法国唯物主义的继承和发展。“手稿时期”的马克思和恩格斯已经超越了费尔巴哈,马克思主义的雏形基本形成,因而在写出“手稿”的第二年,1845年的春天,马克思就写出了《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汪济生以为,在马克思看来动物是无意识的、不具备意识能力的,这除了因为汪济生自己的逻辑混乱之外,还表明了汪济生对马克思的唯物主义哲学观点和唯物主义史的无知。不用说,马克思和恩格斯在相隔四十年写出的文章,差别肯定是有的,只是,这里的差别并不是汪濟生的所谓的矛盾。恩格斯只是利用了当时最新的自然科学成就,进一步证明和丰富了的马克思的学说。以为时间上的距离就一定会带来学术观点上的矛盾,这只能是汪济生自说自话的逻辑。

汪济生以为自己真的发现了马克思和恩格斯的之间的矛盾,从而摧毁了实践派的理论基础而洋洋得意。汪济生于是嘲笑美学界的实践派说:“许多学者出于种种的想法,不愿意,甚至不敢看到这一不同。他们或者对这显而易见的不同视若无睹、不置一词、小心绕开;或者甚而想出种种说法,去竭力弥合两者间的差别。李泽厚、蒋孔阳先生为代表的实践美学派,似乎是属于前者。”但是到底是谁该真正受到嘲笑呢?汪济生这里又是凭借什么样的依据和逻辑来嘲笑实践派的呢?我们看到,汪济生嘲笑实践派的依据,只是出于对马克思和恩格斯的曲解和误读;而汪济生嘲笑实践派所凭借的逻辑,那就是,谁要是读过马克思和恩格斯的这些著作,就必须作出同汪济生一样的选择,得出同他一样的结論,否则就是不敢正视汪济生的“重大发现”。比如说,实践派的人读了马克思和恩格斯的相关论述后,认为马克思和恩格斯的观点并不存在汪济生所认为的这些矛盾,如果是这样的话,自然是不存在什么“选择”的事了。但汪济生是绝对不允许的,要不,汪济生怎么能够在还不知道蒋孔阳先生的“这一选择得自怎样的比较鉴别、究竟依据为何?”的前提下,竟然也能断定:“蒋孔阳先生的观点的确立,实际上是已经经过了他自己的选择的,那就是,他选择了马克思的观点,而没有选择恩格斯的观点”。凡是读了马克思和恩格斯的有关论述的人,必须得出同汪济生一样的结论,或者都得同汪济生一样,在马克思和恩格斯之间进行站队、“选择”。这就是汪济生的逻辑。这种逻辑只能是汪济生的专利,但这是蛮不讲理的专利!汪济生还用不容置疑的口气正告学术界:“我国学术界,尤其是美学界的一些学者,要从人和动物的界定研究的混乱中摆脱出来,从而使自己的理论系统中的一些积重难返的症结得到正本清源的梳理,不正视本文所提出的问题、不首先从依赖性导致的盲目性中摆脱出来,是很困难的。”换言之,我国学术界的人如果不正视汪济生的“重大发现”,或者说不赞成汪济生的观点,那么对人和动物的界定研究就只能是在“盲目性”的黑暗中进行.。但是,当我们知道了汪济生的“重大发现”只不过是之虚乌有的事之后,再来听汪济生对我国学术界的这种措词严肃“正告”,只会让人产生一种滑稽可笑的感觉。而汪济生这种大言不惭的气魄,连当年的杜林先生听了都会妒忌的。汪济生对实践美学的理论是不屑一顾的。事实上实践美学的理论尽管有着不足之处,却也不是象汪济生所认为的那样远离真理,正如汪济生自己的理论也根本不是象他自以为的字字珠玑一样。

汪济生如果能真正理解马克思和恩格斯的这些观点,读懂马克思和恩格斯的这些文字,肯定能避免不少“误会”。但是,自视不凡的汪济生在马克思和恩格斯这样的伟人面前,也只是有保留地“谦虚”一下而已。汪济生告诫大家,今天的学者要“与时俱进”,不能对经典作家抱有“为尊者讳”的想法。其实,汪济生更想强调的是,在今天,经典作家的一些理论已经过时了。但我们看到汪济生实际上做的,只不过是把马克思和恩格斯文章中的几个词和几句话挖出来,摆在一起,然后对人们喊道:大家看呀,马克思和恩格斯之间的观点也是相互矛盾的,全然不顾马克思和恩格斯这几个词和这几句话使用的场合和条件。汪济生要想批评马克思和恩格斯的理论,这当然是完全可以的事。但汪济生首先得理解或读懂这些著作。如果轻率地把自己还没读懂的理论拿来进行批评,这样的批评是难免让人失望的。总之,汪济生虽然对马克思和恩格斯的有关论述读了又抄,并且还自称倾向于恩格斯的观点,但汪济生的这种 “重大发现”,只能证明汪济生自己既没有能力理解马克思也没有能力读懂恩格斯。

〔参 考 文 献〕

〔1〕汪济生.必须正视马克思恩格斯在人与动物界定问题上的区别〔J〕.学术月刊,2004年.

〔2〕汪济生.实践美学观解构〔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269、276、270、270、270.

〔3〕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一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第三版,2012:56、57、133.

〔4〕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第二版,2008:208.

〔5〕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三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996、993、997、997、997—998、993、996、896.

〔6〕霍尔巴赫.自然的体系(上册)〔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9:140.

〔7〕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四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第三版,2012:228.

〔8〕汪济生认为:“当然,笔者也并非认为恩格斯的全部观点就没有可以商榷的地方,但那将在别的文章中再涉及”。《实践美学观解构》,第277页。〔责任编辑:谭文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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