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梦乡的更声
2014-05-30张林
张林
分田到户以前,钟表尚未普及,生产队都安排更夫,更夫最初的主要工作就是夜间给百姓定点报时,相当于现在的巡夜工作。
生产队的院里设有更房,也是打更人晚上小歇的地方。更夫也多是羸弱之躯,重活干不了,只能揽上打更的活计。打更实用的工具,通常是一面铜锣,外加一个锣锤儿。
铜锣之于更夫,犹如钢枪之于战士,甚是爱惜。每每手不离锣,锣不离身,唯恐被人偷去,砸了自己的饭碗。打更的活儿虽不重,却很辛苦。晚上,一手拎铜锣,一手拿锤儿,黑灯瞎火,深一脚浅一脚。
打更报时很有讲究。敲一下,代表初更;敲兩下,二更天已至;以此类推,五下响起时,天已放亮。锣声必须按照时辰走,每更不得多敲,亦不能少敲。作为夜间报时辰的更夫就相当于游走于屯子里的“活时钟”。更夫靠什么来确定打更的时辰呢?依据更房里那个手动上劲的“马蹄表”。
记得小时候,一到天黑,就会听到更夫的打更声:“哐——哐——哐——”清脆洪亮的锣声过后,会传来更夫透着亲昵,句句是温婉轻曼的叮咛,上半夜一般喊“关好门窗,当心火烛啊”,下半夜一般喊“太平无事喽”,尾音拖得长长的,充满关爱和暖意的更声轻轻敲打着窗棂,飘过低矮的屋檐,回荡在小屯的夜空中……
当时,我所在的生产队的更夫是“二拐拉”,与我家是邻居,我叫他大姨父,他腿脚不好,走路一瘸一拐。晚上在室外疯玩时,我也会随着他的锣声,喊“关好门窗,当心火烛啊”,不耐烦的时候,他会高举手中的锣锤儿,作向下捶打状,唬我早点回家,省得家里大人担心焦虑,有时他也好言相劝,说赶紧回家睡觉去吧,不然睡得太晚半夜在被窝里“画地图”,可要砢碜一屯子了。我也就不当他的“跟屁虫”了,悻悻地转身回家。
更夫都有较强的安全意识。那时候,防火是最大的事。“二拐拉”在报时的同时,还要伸长脖子,像猎犬一样这嗅嗅,那闻闻,东张西望,小心翼翼洞察着屯子里的异常情况。如果闻到一丝烟火味,会立时提醒户主,快查看一下是否有火灾隐患。
后来,屯子里不时有小偷小摸的事情发生,“二拐拉”的职责范围被人为地扩大,在负责打更的同时,又成了夜间巡逻的人。贫瘠的土地,不长庄稼,却长贼心。“哐!”深夜一声锣响,贼人听了自然会心惊肉跳,收敛贼心。
如今,老百姓的生活好了,掌握时间再无需通过更夫打更完成。手持铜锣的更夫,再也见不到了。然而,那洪亮、飘渺、苍凉的锣声和更夫那充满爱意的叮咛,依然在不经意间,在某个静静的夜晚,一同穿过我日渐荒芜的梦乡,给我带来久违的温暖和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