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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文化身份认同角度探究杜拉斯及其作品

2014-05-30李新慧

短篇小说(原创版) 2014年8期
关键词:黄种人杜拉斯种族

一、引言

玛格丽特·杜拉斯是20世纪世界文坛上一位传奇且魅力四射的女作家。颇具东方神韵的人生经历在其笔下熠熠生辉,为她一生诸多作品不断注入创作源泉。女作家的人生轨迹也是绚烂多姿,很多作品都是她真实生活的写照。大部分学者从女性角度、心理学角度、后殖民角度对杜拉斯的作品进行研究。笔者认为,不可以将杜拉斯的作品强行拉入到哪个流派,写作对于杜拉斯是一种本能的体现,是其才华的展示。本文将追踪不断给杜拉斯写作注入源泉的早年生活以及从杜拉斯的特殊身份角度来探讨杜拉斯及其作品。

二、 边缘人:黄种人中的白种人

杜拉斯的父母响应法国政府的号召,远渡重洋,背井离乡来到法属印度支那的越南来圆自己的生财梦。母亲倾尽所有购置了一块200多公顷的土地,但殊不知这块地一年中有一半的时间被太平洋的海水淹没,是一块不毛之地。投资的失败,父亲的早逝,使本不宽裕的家境雪上加霜。杜拉斯的童年就生活在这样一种尴尬的境地——身为宗主国的白人,却清贫潦倒,母亲每日都要为生计而苦苦撑起这个家。在法国的殖民地越南,杜拉斯无法进入白人的上流社会,但她也不能完全融入到当地人的社会中。母亲的种族优化论教育,不断强化她宗主国白人身份的种族优越感。母亲不允许他们说当地的越南语,不断告知子女他们是法国人,而不是越南人,是出生在越南的法国人。母亲依然让子女们保持法国人的生活习惯,尽管生活窘迫,她依然倾其所有,让子女攻读法语寄宿学校,接受标准的法式教育。

杜拉斯的出身注定了她要混杂于白种人与黄种人之间,处于被边缘化的尴尬境地。按种族上来讲,杜拉斯属于法国白人,但她却出生在越南,一直生活在越南的底层人民之间。在越南人眼里,她是殖民者,是法国人;但在法国人眼里,她又不是地道的法国人。这种童年的生活阅历永远使杜拉斯处于东西方文化的夹缝中,处于白种人与黄种人的混杂中。杜拉斯特殊而复杂的文化身份使她成为黄种人里的白种人,或者被称之为“边缘人”。她在情感和生活境地上其实更倾向于当地的普通劳动者,但种族的优越感和殖民者的身份又使她不屑于与当地一贫如洗的黄种人视为同类。

三、杜拉斯与“杜拉斯”的身份认同

18岁的杜拉斯回到故土法国,大学毕业后,便到法国殖民局工作。在职期间,她发表了自己的处女作《法兰西帝国》。由于与故国分离太久,杜拉斯对祖国的了解并不透彻,找寻不到自己写作的文化根基,她好像是被祖国摒弃的孤儿一样,此时的她仍然处于边缘化的地位,其创作出的作品也没有在法国引起任何反响。

杜拉斯把笔锋回转到她所熟悉的印度支那题材上,她的很多作品都以那片熱土作为创作背景。《抵挡太平洋的堤坝》《情人》和《来自中国北方的情人》中的三位女主人公——“苏珊”、“我”和“小女孩”与生活中的杜拉斯有极高的相似度,她们是小说中的“杜拉斯”,这是作者与作品中自我的一种身份认同。“苏珊”、“我”和“小女孩”正是生活中的杜拉斯在小说中的“杜拉斯”的投射。

杜拉斯找到了创作的源泉和根基,三部作品也分别给她带来了莫大的荣誉。创作于1950年的《抵挡太平洋的堤坝》让这个初出茅庐的女作家在当年获得法国最高文学奖龚古尔文学奖的提名,虽然未能如愿获此殊荣,但也为杜拉斯日后的创作奠定了一定的基础。1984年,时年70岁的杜拉斯又再次提笔,书写《情人》,与读者重温了自己在16岁那年在那片热土上的一场无望而又有些不伦不类的爱情故事。对于已经暮年的杜拉斯来说,金钱、名誉、地位、阶级、种族,这些都已经不再重要。杜拉斯终于在时隔半个多世纪后,破茧抽丝地为读者娓娓道来她与“情人”的故事。流淌着爱的湄公河把晚年的杜拉斯又带回到了那片她所熟悉的温热潮湿的土地,热闹的集市,嘈杂的叫卖声,斗笠、香蕉、榴莲,为读者还原了作者早年的生活痕迹。同时,杜拉斯也再次在自己的作品中找到了“杜拉斯”,找到了自己不愿承认却又铭心刻骨的爱,找到了16岁时的自己,找到了养育了自己18年的那片土地,找到了激发自己创作的原动力。《情人》这部作品以流畅优雅的文字,悠扬凄美的爱情,不羁露骨的情欲描写,真实地再现了杜拉斯,也一举为作者拿下了龚古尔文学奖。很多学者认为《来自中国北方的情人》是对《抵挡太平洋的堤坝》和《情人》的再次复制;然而,笔者认为杜拉斯并不是对自己作品的简单复制,而是想通过自己的再次书写更加明确与自己与情人的爱恋。在《来自中国北方的情人》中,杜拉斯第一次告诉大家情人的身份和名字,而这本书也是杜拉斯在知道情人故去后献给他的作品。这部作品可以说是杜拉斯见证了自己与情人的那段爱恋。种族优化论的思想使杜拉斯一直难以启齿这段爱情,但从杜拉斯一直挥之不去的这个话题中,笔者可以看出,杜拉斯已经承认了这段爱恋,即使在生活中没有承认,但在作品中的“杜拉斯”已经默然接受了这场爱情。

四、作品中的主题与杜拉斯生活的认同

(一)爱的主题

父亲在杜拉斯7岁时就去世了,童年的她是缺少父爱的,所以,杜拉斯一直费力讨好母亲,想从母亲那里得到做女儿应该得到的爱。但是,母亲似乎把自己所有的爱都给了那个嗜赌成性、挥霍无度、谎话连篇、骗取钱财的大哥哥。母亲甚至固执地认为只要自己的大儿子想干一番事业,他一定是最杰出的。杜拉斯即使学习成绩再优秀,也得不到母亲的半点关注。然而,母亲的默然并抵挡不住杜拉斯对母亲的爱。在其自传体小说《情人》中,杜拉斯写到“我”甚至不惜出卖自己的肉体从情人那获得钱财来取悦讨好母亲。《抵挡太平洋的堤坝》这部作品也是献给与大自然顽强抗争、苦苦维持生计的母亲的。尽管这对母女的关系并不深厚,但是笔者还是可以从杜拉斯的作品中品读到她对母亲的深爱。

杜拉斯笔下爱情是难以捉摸的,是一种凄美而接近绝望的爱情。从《广岛之恋》到《印度之歌》,再到其巅峰之作《情人》,爱情始终贯穿其中,那种哀婉地近乎于癫狂或有悖伦理的激情之恋不断展现于杜拉斯的作品中。杜拉斯一生丰富的情感体验使她能从个人独特的视角和境界来窥探男女之间本能的情感,能够更深层次的洞察和挖掘爱情的本真。

与情人的爱恋,直到杜拉斯暮年之后,无所顾忌了,才摒弃了种族的差异,写出了这段伟大而可怕的恋情。任何一个读过《情人》的读者都会记得,那个15岁半的法国女孩,在湄公河上乘坐渡船回寄宿学校时,邂逅了一个腰缠万贯的中国男人的故事。那个富有的中国男人对白人小姑娘一见倾心,由此产生了一段令杜拉斯终身难忘的爱情故事。在种族优化论的影响下, 杜拉斯在当时认为有一个黄种人的情人是一种欲说还休的难言之隐,是一种耻辱。在她内心深处也或多或少的有一种根深蒂固的偏见,她多次声称:“我不会嫁给一个黄种人,决不!”(安德烈亚,1999 :24)。母亲与哥哥更认为她有个黄种人情人是奇耻大辱,学校的同学知道她与中国人发生关系,冷落她,孤立她,使她在生活和情感上更加边缘化。

(二)死亡的主题

杜拉斯在殖民地的生活中记录和见证了当地穷苦大众的死亡,尤其是孩子们的死亡,她这样写道:“平原上有许多孩子。这简直就是一种灾难。到处都有孩子……孩子如此大量的死去,以至平原的污泥中容纳了更多的死孩子……必须有孩子死去。平原太窄了……”(杜拉斯,2010 :109-112)。杜拉斯的家庭中也充满了死亡,父亲在她7岁时就故去了;大哥哥回国后也因为荒淫无度,最后惨死;小哥哥死在了战争中。

死亡主题同样弥漫在杜拉斯作品的每一个角落。杜拉斯所指的死亡不仅是肉体的死亡,更多的指的是人精神绝望中的死亡。在《抵挡太平洋的堤坝》中,杜拉斯描写了母亲的死亡。在杜拉斯看来,母亲在与自我和自然的斗争中早已绝望,在精神上早已经死亡了。肉體上的死亡对于一生与贫苦作斗争的母亲来说大概是一种最好的解脱方式了,死亡为母亲最终带来了平和与安宁。在《副领事》中,杜拉斯描述了生活在印度支那的穷人们忍受着贫穷、饥饿、麻风病以及随时可能到来的死亡。杜拉斯对死亡有自己更深刻的理解,她并不认为死亡是生命的结束,死亡是生命的最稳定的状态,是一切归为零点,重新开始的标志。

五、结语

杜拉斯的童年经历使她在文化身份认同上永远处于一种混杂的状态,处于东西方文化的夹缝之间,使她成为边缘化的人,是黄种人里的白种人。但是,正是这种混杂与交融才成就了女作家的创作,使她不断从东方的童年生活中取材,为其创作注入原动力。杜拉斯早年在印度支那的生活使她能够更加客观、真实地反映东方人的生活状况,为自己的同胞乃至全世界人民讲述了发生在那片热土上的故事。女作家在暮年之后毫不避讳地为读者再次讲述了那个发生在东方故土的爱情故事,第一次抛开了种族的差异,向读者揭示和承认了自己早年的那段癫狂之恋。杜拉斯对法国文坛乃至世界文坛所作的贡献是不可磨灭的,她用自己一生的经历书写了自己的一生,为东方与西方的文化认同搭建起一座桥梁。

[参考文献]

[1] [英]玛格丽特·杜拉斯.情人[M].王道乾,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4.

[2] [英]玛格丽特·杜拉斯.来自中国北方的情人[M].周国强,译.春风文艺出版社,2000.

[3] [英]玛格丽特·杜拉斯.抵挡太平洋的堤坝[M].谭立德,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10.

[4] [英]玛格丽特·杜拉斯.物质生活[M].王道乾,译.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11.

[5] [英]扬·安德烈亚:我的情人杜拉斯[M].彭伟川,译.深圳:海天出版社,1999.

[作者简介]

李新慧(1978—),女,天津人,天津理工大学外国语学院讲师,硕士,主要从事比较文学和翻译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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