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张说在岳阳的诗歌创作

2014-05-30唐艳芳

名作欣赏·评论版 2014年8期

摘要：张说一生历仕四朝，前后三次为相，掌文学之任凡三十年。作为开元前期一代文宗，他品评文苑，奖掖后进，深孚众望。张说岳州诗的篇目五十余首，体裁和题材广泛，内容丰富，感情真挚，艺术感染力极强。

关键词：张说岳阳诗歌创作

张说（667—730），字道济，一字说之。原籍范阳（今河北涿县），世居河东（今山西永济），徙家洛阳。张说一生历仕四朝，前后三次为相。卒谥号文贞。玄宗开元初，因不附依太平公主，罢知政事。复拜中书令，封燕国公，任中书令。因与姚崇不和，贬为相州刺史，开元四年（716），再贬岳州刺史。贬岳州刺史是张说遭遇的第二次外放。岳州三年，魅力无限的岳州自然地理，使张说得到了极大的精神慰藉，获得了心理平衡和灵魂超越。公事余暇，他呼朋唤友，泛洞庭，游君山，创作了数量众多的诗歌，自编而成《岳阳集》。和他之前的诗歌相比，张说的岳州诗，内容充实，风格清健，体裁齐备，多羁旅行役、留恋山水之作，情感率真质朴，开盛唐风气之先。

一、张说岳州诗的篇目、体裁和题材

据笔者统计，张说现存岳州诗五十五首，其具体篇目开列如下：《岳州别赵国公王十一琚入朝》《岳州别子均》《和尹懋秋夜游■湖》《与赵冬曦尹懋子均登南楼》等均达到很高的艺术水平。从体裁上看，张说的现存岳州诗，有五古、七古、五律和七律，还有五绝、七绝和五言排律。如五古有《岳州行郡竹篱》等；七古有《同赵侍御乾湖作》等；五律有《■湖山寺》等；七律有《游■湖上寺》等；五绝有《晦日》《岳州看黄叶》《岳州守岁》二首等；七绝有《送梁六自洞庭山作》《同赵侍御望归舟》；五言排律有《赠赵公》《岳州作》等。真可谓是琳琅满目。从题材上看，张说的现存岳州诗，涉及的生活面非常广泛。如写山水题材的有《出湖寄赵冬曦》《岳阳早霁南楼》等；写游览题材的《游洞庭湖湘》《■湖山寺》等；写登临题材的有《岳阳石门墨山二山相连有禅堂观天下绝境》等；写抒情题材的有《岳州作》等；写赠答题材的有《赠赵公》；写送别题材的有《送岳州李十从军桂州》《岳州别赵国公王十一琚入朝》等；写宴饮类则有《岳州宴别潭州王熊》二首等；而写咏史题材的则有《五君咏》五首，等等，真可谓是包罗万象，多姿多彩。事实上，张说的很多岳州诗可以同时归入到几种题材去，譬如《和尹懋秋夜游■湖》就可以归入到山水、游览、抒情题材，而《岳阳早霁南楼》亦可以同时归入到山水、登临、抒情、游览题材，等等，不一而足。粗略而言，这些题材又可以归纳为写景、叙事、抒情、议论几类。

二、张说岳州诗的思想内容和艺术特色

张说的岳州诗都是有为而作，有感而发，内容丰富，情感真挚，艺术感染力极强。无论是叙事写景，抑或咏史抒怀，其思想意蕴比初贬钦州更显厚重深沉。

第一，在咏史、宴饮、送别类诗歌中，张说不仅抒发了自己深沉的怀乡恋阙之思和凄清孤寂之情，也深刻表现出了被弃臣子僻居蛮荒之地的孤独感、苦闷感和对帝都的无限依恋。

张说是一位心存高远的政治家，即使被贬荒远，身处逆境，他强烈的功业心进取心也从未改变。《岳州作》云：“发白思益壮，心玄用弥拙。冠剑日苔藓，琴书坐废撤。唯有报恩字，刻意长不灭。”意思是说，我虽然身处岳州，但日夜忘不了的却是长安和朝廷。我既无心弹琴，也无心舞剑，因为我的一腔热血只愿报效皇上！张说时时刻刻都想回到长安建功立业！然而，现实是残酷的，一时半会他根本不可能重返京城。心境异常悲苦的张说，只有在惶恐不安中期待着贬谪生涯的结束。《对酒行·巴陵作》就形象写出了他当时的心境：“鸟哭楚山外，猿啼湘水阴。梦中城阙近，天畔海云深。空对忘忧酒，离忧不去心。”这首诗写荣枯浮沉之感，直言自己治世之才堪比留侯张良，文章词赋可比司马相如，然身遭外贬，耳听“鸟哭”、“猿啼”，梦想天阙，空对酒杯，身处江湖、心念庙堂之心却无人能够理解。首两句用典，张说对仕途耿耿为怀，虽屡受挫折，但绝不放弃报国之志，所以离忧不去心，可看出他对仕途理想永不褪色的执着。

谪居之人送客，看征帆远去，心情必定凄婉。当送友人重返京都时，平时眷恋的洞庭美景，在张说眼中陡添愁人颜色。《送梁六自洞庭山》云：“巴陵一望洞庭秋，日见孤峰水上浮。闻道神仙不可接，心随湖水共悠悠。”诗的首二句营构送别友人的氛围，笔墨简净；末二句写别情以幽默笔调出之，颇为别致。将君山称作“孤峰”，实际也是作者谪居岳州孤寂心境的外化，包含了诗人深深的孤独之感。一个“浮”字，一方面表现出湖水动荡给人的实感，同时又微妙传达出一种扑朔迷离之感。“心随湖水共悠悠”是个“言有尽而意无穷”的结尾。既然神仙之地不可寻，诗人只好放任自己的心随湖水荡荡悠悠。此诗之妙在借用景物和神话故事的想象统合，婉转道出自己的孤独和盼望，而又不陷于离愁别绪的泥沼中，始终淡泊地娓娓而谈，于不经意之间“渲染”出心之所思情之所系。

忠心耿耿而被流放，又以宰相之位橫遭贬谪，张说对穷通处颇多悲伤，此一感情，格外强烈地表现在他的作品中。如《岳州九日宴道观西阁》：“摇落长年叹，蹉跎远宦心。北风嘶代马，南浦宿阳禽。佳此黄花酌，酣余白首吟。凉云霾楚望，蒙雨蔽荆岑。登眺思清景，谁将卷浊阴。钓歌出江雾，樵唱入山林。鱼以嘉名采，木为美材侵。大道由中悟，逍遥匪外寻。参佐多君子，词华妙赏音。留题洞庭观，望古意何深。”此诗写于唐玄宗开元三年（715）九月九日，时姚绍之贬为岳州司马，与张说在岳州宴集赋诗。诗写出了被贬的失意，抒发了恋阙之情。全诗是说：触动长年的叹息，长久外放，时光蹉跎过去了。室外北风的吼声如同战马在嘶鸣，南边水口有禽鸟野宿。在这美好的日子里饮酒赏菊，酒酣耳热之余，摇晃着长满银发的脑袋吟诵着诗句。远望楚地，一片阴霾，蒙蒙细雨遮蔽了高耸的荆山，登高远眺，想看清朗风光，但有谁会来将浊厚的阴云卷离？江雾中传来渔歌，樵夫亦在山林歌唱。鱼因美名被捕获，树因材质好被砍伐。大道由此体悟，逍遥境界无须外求。参与此次邀宴的多为有品德文材的君子，作品拥有华丽的辞采和美妙的旋律。在此洞庭观内留下题句，望着古来困顿之士所见之美景、所作之文章，感叹何其深啊！“大道由中悟，逍遥匪外寻”两句表现了诗人达观开朗的处世态度，这实际也是张说凄清孤寂心境不得已的自我解嘲。

张说两次被贬，时间长达数载，尝尽了壮志未遂的苦闷、不为世用的憾恨，其宦游生涯、羁旅悲怀，每为自然景物的变化而牵动。如《巴邱春作》云：“日出洞庭水，春山挂断霞。江涔相映发，卉水共纷华。湘戍南浮阔，荆关北望赊。湖阴窥魍魉，邱势辨巴蛇。岛户巢为馆，渔人艇作家。自怜心问景，三岁客长沙。”此诗作于唐玄宗开元五年（717）正月。大意是：清晨太阳自洞庭湖面升起，春山在朝霞云雾中若隐若现，江湖相辉映，水草纷茂荣盛，湘南戍守之处，往南远眺，水面浮荡开阔，荆北关口北望遥远一片。在湖边阴暗处似有魍魉鬼魅偷窥，山势起伏处仿佛是大蛇攀蜒。小岛上的居民筑巢为家，渔人则居住在小船上。对景自我哀怜，客居他乡已三年。诗前半着力描写巴邱春日景色，自早至晚，由南及北，江水陆面，草木纷华，光辉相映之状；后半由景至人，景虽美，但曲屈变化处似有鬼魅、大蛇潜伏，令人心生不安。当时的岳州还很落后，以巢以艇为家者众，虽是野趣横生，但贬谪于此能不顾影自怜吗？从诗中也可看出张说贬岳至少有三年时光。

第二，在山水、登临、游赏类诗歌中，张说不仅以惊风雨之笔描绘出了唐代岳州风光的壮丽妩媚，而且在模山范水中寄寓了自己对人生的理性思考。

岳阳楼巍然耸立于巴陵古城的西门城头，东倚巴陵山，西临洞庭湖，南望三湘四水，北枕万里长江。它原本是岳州城西门的谯楼，张说到岳阳后将其改建为南楼，并常与赵冬曦、尹懋等幕僚、文人登楼赋诗，留下了许多歌咏岳阳楼风光的作品。如《岳阳早霁南楼》：“山水佳新霁，南楼玩初旭。夜来枝半红，雨后洲全绿。四运相终始，万形纷代续。适临青草湖，再变黄莺曲。地穴穿东武，江流下西蜀。歌闻枉渚■，舞见长沙促。心阻意徒驰，神和生自足。白发悲上春，知常谢先欲。”这首诗作于唐玄宗开元五年早春，意思是说：雨后新晴，山水清新美好；旭日东升，南楼正好赏玩美景。昨夜一场风雨，将枝头红花打落尽半；雨后的沙洲，一派清新秀发。四时节气相连，运行不息；万物纷杂，更替展现。恰巧来到青草湖畔，又听到黄莺在婉转轻啼。此处地穴可穿越直达东武，江流直奔西蜀之地。南楼上歌声悠扬，江渚似都在停留欣赏；舞蹈旋律轻盈，然长沙之地狭小，不足以施展才华。心愿受到阻碍，只能让意念徒然奔驰；神气平和，自然就会有足够的生气。时光匆匆，岁月一点不饶人，自然界正是春天，自己两鬓却已斑白；该谨守常道，不应再有太多欲念。西汉长沙王刘发为汉武帝“称寿歌舞”时，曾以“臣国小地狭，不足回旋”为喻，汉景帝“乃以武陵、零陵、桂阳益焉”（《汉书·长沙定王传》）。屈子不遇自沉，岳州不足回旋，诗中连用两个典故，可谓寓意颇深。很显然，张说在描绘自然山水的秀丽妩媚中，融进了自己对自然、历史和人生的体认。

岳州地处洞庭与长江交汇处，这里港河迂回，湖中有山，湖外有湖，渔帆点点，芦叶青青，鸥鹭翔集，烟波浩渺，景色十分迷人。张说曾多次和赵冬曦、尹懋泛舟洞庭，留有多首赞美洞庭的佳作。如《游洞庭湖》：“平湖晓望分，仙峤气氛氳。鼓■乘清渚，寻峰弄白云。江寒天一色，日静水重纹。树坐参猿啸，沙行入鹭群。缘源斑筱密，■径绿萝纷。洞穴传虚应，枫林觉自熏。双童有灵药，愿取献明君。”洞庭碧波万顷，浩浩荡荡，泛舟湖面，心旷神怡。雾气笼罩着小桥，白云萦绕着山峰。江天一色，水波不惊。古树上猿啸不已，沙汀上白鹭群集。斑竹细密，绿萝纷披。洞穴回响，枫林飘红。诗人用淡墨水彩，一一点染出洞庭的水光山色，又用轻灵的笔触将洞庭湖的空旷宁静与丛林的深邃纷密交融，相映成趣。沉浸于自然山水无限乐趣的张说，此刻似乎已全然忘却自己的贬谪身份。再如七绝《和尹从事懋泛洞庭》：“平湖一望上连天，秋景千寻下洞泉。忽惊水上光华满，疑是乘舟到日边。”诗前两句由“平湖”泛溢与“秋景”垂映构定出洞庭自然景观的框架，并在“上连天”和“下洞泉”的动荡气势中形成水天之间的蒸融交合；后两句新观察角度与心理感受的出现，正是形成水天转换功能浑茫开阔的空间条件，随着天上的阳光突破阴霾，便同时使水上具有了光华充溢的景象，由此，平凡的湖上泛舟也就变成了“日边”的灿烂游历。诗中由水到天，由秋阴到光华的转换过程，亦可见出诗人昂扬向上的精神风貌。

岳阳楼上观洞庭，风光别有洞天。张说《岳州西城》就是将岳阳楼和洞庭湖两处胜景合起来写。诗曰：“水国何辽旷，风波遂极天。西江三纪合，南浦二湖连。危堞临清境，烦忧暂豁然。九围观掌内，万象阅眸前。日去长沙渚，山横云梦田。汀葭变秋色，津树入寒烟。潜穴探灵诡，浮生揖圣仙。至今人不见，迹灭事空传。”首四句描绘洞庭湖烟波浩渺江合湖连的雄浑壮观景象；五、六两句，写登上高楼后被壮美景色所陶醉，遭贬的失意一时被抛掷脑后。“九围”以下八句，写诗人用阔大胸襟远眺，太阳渐渐西落，湖边的树林隐隐约约地藏到了烟雾缭绕之中，水陆洲那茂密的芦苇也在不知不觉间呈现出一片苍茫秋色。大自然的幽美使诗人进入到一种物我两忘的境界，悠悠神思与大自然融为一体。结句用“至今人不见，迹灭事空传”来有意识地淡褪所在地的具体人文景观色彩，更使诗人自己的身心由“清境”超升到了一种“豁然”的境界。

第三，在纪实、叙事类诗歌中，张说不仅真实记录了唐代岳州的民俗风情，而且以一种全新的创作心态表达出自己新的人生感悟。

岳州最有特色的风俗，莫过于五月端午划龙船。这种习俗究竟起于何时，目前尚无法推定，但至少在汉末已成为江南一带的普遍风气。唐玄宗开元四年（716）五月，作为地方长官的张说出席了在岳州举行的龙舟竞渡，并写有《岳州观竞渡》：“画作飞凫艇，双双竞拂流。低装山色变，急棹水华浮。士尚三闾俗，江传二女游。齐歌迎孟姥，独舞送阳侯。鼓发南湖■，标争西驿楼。并驱常诧速，非畏日光遒。”这是一首现存最早的写岳阳龙舟竞渡的诗歌，也是写最早写龙舟竞渡的作品之一。首二句点题，写两条画有飞行野鸭图案的船只，如低空飞行的彩色水鸟在河中竞速。三、四句写竞赛的小伙急速划桨，水面波光闪烁，湖面风光在迅速变化。五、六句写岳州竞渡风俗之来由。“三闾”指战国时楚大夫屈原，而“二女”指虞舜的两个妃子，即娥皇、女英。他们均为投江而亡。二句由景及人，“士尚”、“江传”意在表明千古以来屈原、娥皇、女英的忠贞，始终为世人所传颂、赞扬。七、八句写竞渡者的迎风破浪。“孟姥”即孟婆。相传孟婆为幽冥之神，能采药物制造似酒的汤，使鬼魂饮后，忘记前生事情。“齐歌迎孟姥”意谓要屈原之魂魄归来。“独舞送阳侯”：指送走伤人之水波。阳侯，古阳陵国侯。《淮南子·览冥训》载：“武王伐纣，渡于孟津，阳侯之波，逆流而击，疾风晦冥，人马不相见，于是武王左操黄钺，右秉白旄，■目而叱之曰：余任天下，谁敢害吾意者，于是风济而波罢。阳陵国，其国近水，阳侯溺水而死，其神能为大波，有所妨害。”九、十句写竞渡之起点与终点。“南湖”古称邕湖，位于岳州南郊；“西驿楼”即南楼，亦即岳阳楼。句写竞渡场面的激烈。两条船一组，参赛者全情投入，不畏烈日当头，一心只顾加速夺标。

岳阳一带，每到大年三十夜晚，全家人围着火堆坐在一起，通宵达旦，谓之守岁。这一习俗，不知起于何时，至少至唐已成风习。张说贬岳期间，曾两次吟及过年守岁。开元四年写《岳州守岁》五律一首：“除夜清樽满，寒庭燎火多。舞衣连臂拂，醉坐合笙歌。至乐都忘我，冥心自委和。今年只如此，来岁知如何。”诗前六句描述除夕夜和家人及郡署内的役从人员一起喝酒欢乐的守岁情景。寒冷的庭院里，烧起了熊熊的篝火，摆放了满坛的巴陵美酒。人们穿着长衫，袖舞吹歌，唱着盛唐的新曲，欢欣得一醉方休，看来大家都很快乐。诗人自己也身受感染而乐以忘忧了。“冥”是昏暗的意思，“冥心自委和”是说自己昏暗之心，融入到了大家的欢愉之中。结尾一联是在抒发除夕夜的心情：今年除夕能这样尽情欢乐，可明年又将如何呢？诗人醉坐在人们的歌舞狂欢之中，显然有一些无可奈何，也有一种殷殷的希冀隐含其中。

开元五年除夕，张说又作五绝《岳州守岁》二首。其一云：“夜风吹醉舞，庭户对酣歌。愁逐前年少，欢迎今岁多。”这次除夕，寒风仍吹。诗人没有和众人围坐庭院燃烧篝火以示庆祝，而是在自家居室对着四合院的庭户酣畅歌唱。未说火而自暖，未说酒而人自醉，逐愁是去年，欢迎在今岁，祈福来年。以“少”、“多”来对比，显出了心情的不同。少不经事，故愁苦烦闷多，又经一年，历练既多，愈趋沉稳圆融，即便今年多苦难，亦能调整心态勇往迎接。这首诗构思巧妙而自然，在岁月的变化上，增加了欢情和醉意，预示美好的未来，有积极向上昂扬的精神。其二云：“桃枝堪辟恶，竹爆好惊眠。歌舞留今夕，犹言惜旧年。”很显然，这首诗是在以送旧迎新宽慰自己。首两句写岳阳一带岁末祈求吉祥的习俗。宗■《荆楚岁时记》载：“桃者五行之精，能制百鬼。”又载：“鸡鸣而起，先于庭前爆竹，以辟山臊恶鬼。以火烧竹，毕剥有声，火花并裂，用以驱鬼。”门边挂“桃梗”，是战国时留下来的习俗，是以后挂春联的滥觞。所谓桃梗，就是用桃木刻的木偶，据说可以驱邪恶、保平安。后来变成挂“桃符”，还刻上“神荼、郁垒”的字样，相传这是两个能降伏恶魔的神。燃放爆竹，在唐代是烧竹子以爆响，亦是驱恶。人们既是守岁，也有惊眠的作用，要留歌舞于今宵。守住旧岁，实际要人们去珍惜时光。诗人写守岁诗与上年的比较，真正是少了愁，而多了乐，在思想感情上得到了升华。

岳州夏天十分炎热，百姓有夜晚纳凉的习俗，张说的《岳州夜坐》就反映了这种民俗。诗云：“炎州苦三伏，永日臥孤城。赖此闲庭夜，萧条夜月明。独歌还太息，幽感见余声。江近鹤时叫，山深猿屡鸣。息心观有欲，弃知返无名。五十知天命，吾其达此生。”大意是说：岭南立秋气候炎热不调，我终日躺卧孤城，心绪不佳，赖此月夜闲立庭院，观览寂静月色，独自低吟，一面叹息，百感交集中，听见万籁之音，近江有鹤鸣叫，深山中猿猴屡屡哀鸣。停止心念运转，观看一切欲望活动，舍弃知识，返回无名的境界。孔子说五十知天命，经历波折，来到岳州，我也慢慢通透一些事情，对人生有较通达的看法。出生北地的张说对岳州的气候环境很不适应，于是夜晚也和众人一样在室外纳凉消夏。他的思想虽以儒家为主，此刻却能与大自然同作息共始终，达到身与心均无限自由、旷达的境界，表现出一种淡泊明志的生活态度。

三、结语

外放岳州三年，是张说一生政治上的失意期，同时也是其诗歌创作的丰收期和繁盛期。张说岳州诗数量巨大，题材多样，内容广泛，实为初唐诗人所罕见。张说的岳州诗不仅在艺术上达到自己诗歌创作成熟的高峰，而且代表着唐代诗坛本时期创作的最高水平，预示了盛唐文学的整体走向和发展态势。清人丁仪《诗学渊源》云：“（张说）初尚宫体，谪岳州后，颇为比兴，感物写怀，已入盛唐，苏■不及也。”明人胡应麟《诗薮·内编》卷六云：初唐七绝“音律未谐，韵度尚乏”，“至张说‘巴陵之什……句格成就，渐入盛唐”。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张说以自己的岳州诗充实了初唐的诗歌创作成果，丰富了初唐诗歌创作实践，对初、盛唐诗歌转型起到了重要的促进作用，成为了盛唐文学事实上的开路人。■

参考文献：

[1] 新唐书（卷125）[M].北京：中华书局，1975.

[2] 全唐诗（卷85—卷89）[M].北京：中华书局，1960.

[3] 陈伯海主编.唐诗汇评（上）[M].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1995.

[4] 胡应麟.诗薮[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58.

[5] 余慧敏.试论张说的贬谪心态与贬谪诗[J].湖南文理学院学报，2006（6）.

[6] 任环.张说贬谪时期创作心态研究[J].黑龙江社会科学，2005（6）.

[7] 曲景毅.诗国高潮的前奏：简论开元前期张说及其周围的诗人群体创[J].文学遗产，2008（4）.

[8] 葛晓音. 论初、盛唐诗歌革新的基本特征[J].中国社会科学，1985（2）.

[9] 杜晓勤. 张说研究[A]. 隋唐五代文学研究[M]. 20世纪中国文学研究[Z]. 北京：北京出版社，2003.

[10] 丁放，袁行霈. 姚崇、宋■与盛唐诗坛[J].文学遗产，2007（3）.

[11] 曲景毅. 诗国高潮的前奏——简论开元前期张说及其周围的诗人群体创作[J].文学遗产，2008（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