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的基本单位和单位内话轮之间的联系
2014-05-29何静
何静
摘要:俄罗斯学者对对话结构进行了静态的描述,创造性地提出了三个层面上的基本对话单位:话轮、对话统一体和最小对话单位。话轮是对话中最基本的构成元素;对话统一体至少由两个话轮组成,是形式和意义的统一体;最小对话单位是从所有交际活动中抽象出的最小交际片段。对话单位内话轮之间的联系包括刺激和反应联系、词法—句法联系、逻辑语义联系、语用联系。关键词:对话分析;话轮;对话统一体中图分类号:H359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1001-7836(2014)02-0163-03随着人们对语言使用研究的重视,对话分析(亦称会话分析)逐渐成为当今语言研究的热点,相关著作和理论成果层出不穷,所涉及的语种也越来越多。俄语对话分析是全世界范围内对话分析理论的重要组成部分,它的研究重心集中在对话的基本单位以及单位内话轮之间的联系上。俄罗斯学者创造性地提出了三个层次上的基本对话单位:话轮、对话统一体和对小对话单位,从多角度、全方位地阐述单位内话轮之间的联系,力求建立对话结构层面上的整体分析模式。一、对话的基本单位雅库宾斯基最先提出了“话轮”这一概念,并将它作为对话的最基本单位。对话是行动和反应话轮的迅速交替,在交替的过程中,每一个交替的要素称作话轮(реплика)[1]27。具体来说,话轮是由于对话双方话语交替而产生言语片段,说话人每一次发出的话语为一个话轮,对话实际上是由交替的话轮(至少两个话轮)组成的。
什维多娃继承和发展了雅库宾斯基的观点,提出了比话轮更大的对话单位“对话统一体”(диалогическое единство)。对话统一体至少由两个以上交替的话轮组成(话轮的数量取决于对话双方想要传递的信息量),它的最简单的形式表现为两个话轮的交替,这两个话轮按一定的语法规则组合在一起,后面的话轮在词汇语法形式上从属于前面的话轮,其中第二个话语在结构上从属于第一个[2]68。
最小对话单位 (минимальная диалогическая единица 简称为МДЕ) 是巴拉诺夫和克列伊德林划分的反映交谈者所有交际活动的最小交际片段,是对话片段交际双方的意向的相互作用构成的复杂结构[3]86。意向支配即一个话轮(或与之相应的言语行为)在意向上对另一个话轮(或行为)做出的要求。МДЕ包含三组相互对立的概念:(1)意向支配和自我意向支配,意向支配的两个行为由发出者和接受者分别发出,自我意向支配是指由一个人发出的两个或两个以上的言语行为,前面的行为在意向上支配后面的行为;(2)非从属言语行为和从属言语行为,前者是指在对话片段中言语行为意向目的主要受说话人本身的意向所制约的言语行为,后者指言语行为意向目的完全受任何一个前一话轮所制约的言语行为;(3)绝对从属言语行为与绝对非从属言语行为,前者是指在对话中没有可以对它施加意向支配的话轮的行为,后者对话中没有它可以施加意向支配的话轮的行为。以上是最小对话单位的基本元素,最小对话单位发出者和接受者话轮的序列关系表现为:
1.所有话轮都围绕一个统一的话题;
2.起始于绝对非从属行为,结束于绝对从属行为;
3.在这一序列范围内所有意向支配和自我意向支配都得到完成;
4.在这一序列内部不存在其他的符合上述三个条件的次序列。
条件1—3保证了序列作为对话单位的地位,条件4则保证了这一单位的最小性[3]94。二、对话单位内话轮之间的联系
(一)刺激—反应联系
雅库宾斯基首先肯定了语言是人的一种行为,这种行为受到生理和社会因素的制约。他指出,人们所有的交际都寻求对话性,即使是独白语也会引发一系列或强或弱的反应,这些反应迫切需要被表达出来,所有的言语刺激,无论它有持续多长时间,同时都会引发思想和感觉方面的反应,都会促使机体做出言语表达[1]32。阿鲁丘诺娃首次明确地将对话中交替话轮之间是相互制约的关系定性为刺激和反应[4]45。她将对话统一体内的话轮分为刺激话轮和反应话轮,细致严谨地界定了对话统一体内话轮之间关系,这种界定不仅揭示了话轮的先后顺序,同时阐释了话轮的不同地位和功能,凸显了对话是一种行为的本质特征。
刺激话轮和反应话轮更直观地体现在由两个话轮构成的对话统一体中:前一个话轮刺激后一个话轮的产生。原则上来说,对话统一体中的每一个话轮都包含刺激和反应两类特征,一般而言,刺激特征主要表现在对话统一体第一个话轮,在对话的开始(此处的刺激话轮本质上也是一种反应,例如是对情景的反应),对话统一体最后一个话轮中只包含反应特征,中间的话轮既有刺激特征又有反应特征,可视为混合型的刺激和反应话轮[5]34。
(二)词法—句法等语法联系
早在20世纪60年代后期,俄罗斯语言学家就突破了只研究句子的局限,开始关注对话话轮,他们借鉴传统语法学的基本理论,并将分析孤立句子的方法应用到分析对话统一体中。斯维达格尔和什维多娃是这方面的先行者。斯维达格尔认为,进入对话统一体的话轮在词汇层面、语法层面相互制约,刺激话轮和反应话轮在结构上地位是不同的,刺激话轮与反应话轮相比在形式上更为独立,它决定了反应话轮的词汇和语法构成;话轮之间句法结构方面的联系体现在:(1)从属联系:前一个话轮支配后一个话轮的形式;(2) 并列联系:后一个话轮反应前一个话轮的语法特征(在句子成分的形态、数量、词序等方面),甚至重复前一个话轮的词汇成分[6]。
什维多娃在分析大量对话语料的基础上,总结出对话统一体内话轮之间两类句法从属关系:(1)补足关系:从思想要素的表达来看,第二个话轮的成分是不完全的,它要从第一个话轮中得到补足;(2)重复关系:第二个话轮是对第一个话轮的全部或部分重复(至少是一个同根词的重复),它不是补足,而是对第一个话轮中所说的事实做出的带有表现力和评价色彩的反应,第二个话轮中经常引入语气词、情态词或者是感叹词,被重复的词语也可能是双重重复,但第二话轮的结构基础必须是重复——以各种方式重复第一个话轮中的词汇成分。这种类型的句法制约体现了俄语对话中的典型的模式——重复话轮[2]69。endprint
(三)逻辑—语义联系
俄语口语中有一种一格扩张(экспансия именительного падежа)现象,这种现象在对话统一体中的体现是:反应话轮本应该在语法结构上受刺激话轮的制约,但却摆脱了它的束缚,不做相应变化了[7]。这类特殊情况仅仅依靠对话统一体话轮之间的语法方面的联系无法得到圆满解释,这就需要探求对话单位内话轮之间其他类型的联系。许多学者开始从结构—语义视角研究话轮之间的普遍存在的语义联系。比尼科娃指出,对话统一体是由两个或两个以上话轮组成的结构—语义整体,它具有一个语义中心,即谈论的对象,这种语义联系通过结构和词汇固定下来,统一体内的所有话轮都倾向于展开同一个话题[8]。伊佐多娃也认为,对话统一体内的话轮之间存在逻辑—语义联系,他们之间的紧密联系类似于原因和结果之间的联系,刺激话轮是反应话轮出现的原因,反应话轮是由刺激话轮引发的结果[5]35。
态和陈述属于语句语义层面的二元对立,这种学说最早见于经院哲学的逻辑理论中,法国学者巴利将其引入语言学,用来作为孤立句子的两个组成部分[9]。阿鲁丘诺娃将态和陈述引入俄语对话理论,用这两个概念来进一步划分刺激话轮和反应话轮。每个刺激话轮的语义层面都含有态和陈述两类组成部分,反应话轮可分为针对信息内容的陈述反应和针对说话人的认知态度的态式反应。陈述和态式的反应又可以分为完全反应和部分反应:完全反应是针对刺激话轮中的谓项部分,对整个态或陈述的反应,部分反应则指对态或陈述的个别部分(不是谓项的部分)的反应,还包括对潜势存在于刺激话轮中的其他部分的反应(比如希望获得额外信息)[4]46。阿鲁丘诺娃区分的刺激(反应)话轮的各种具体类型更加细致地揭示了对话统一体中话轮之间的语义层面的联系。
(四)语用联系
20世纪七八十年代之后,随着语用学的日益发展和完善,俄罗斯语言学家将西方语用学的成果应用到俄语对话理论中。巴杜切娃将言语行为理论、会话含意、预设理论等语用学的研究成果引入对话理论研究,为揭示对话统一体中话轮之间的关系提供了新的视角。她认为刺激话轮和反应话轮之间不仅存在结构语义关系,还存在一种新型关系——语用联系,她具体区分了四类语用联系:
1.刺激话轮和反应话轮之间存在意向的一致性。话语的意向是指说话人想要表达的某种交际意图,意向的一致性表现为言语行为的一致性。比如说针对问题—回答;针对祈使—同意或拒绝。
2.反应话轮针对刺激话轮中言语行为的有效条件。听话人并不怀疑命题内容,而是认为言语行为条件实现不了,因而要求说话人确认行为实施的有效条件。
3.反应话轮针对刺激话轮中的预设。听话人首先从说话人话语中截取某些语义成分,并将其认为是说话人的预设,听话人对该预设提出异议。
4.反应话轮针对刺激话轮产生的会话含义。话轮中体现的间接言语行为之间的语用联系很大程度上要依靠会话含义才得以实现[10]。
巴拉诺夫和克列伊德林认为最小对话单位内的话轮之间的联系主要表现为言语行为中的意向支配联系,同时也存在功能、语义和句法方面的联系。作为交际单位的任何话轮都具有意义和形式两个方面,形式方面则是指其语音、形态及句法结构;从意义方面来看,话语包含了命题(пропозиция)和意向(интенция)两部分;符合规范的对话过程应该是交际双方的意向相互作用的过程,也是二者相互满足要求的过程[3]86。三、结语
虽然俄语对话基本单位理论在发展过程中不排斥外来思想的融入,不断地吸收和借鉴西方语用学等学科的优秀理论成果,但总的来说,保留了自身的“原生性”,它的主要思想是自己祖辈思想的自然延伸,从一开始就是语言学,尤其是俄语结构语言学的延伸和扩展。早期对话研究者们从传统语言学借用基本的理论原则和概念,将传统的语法学和语义学的分析孤立句子的方法应用到对话的基本单位中,取得了丰硕的成果。这种以语用为主线,联系诸多语言外因素(如社会、文化、心理等),形式、语义和语用因素相结合的综合分析方法将俄语对话理论的研究引向更深刻、更广大的层面,使俄语对话理论能够博采众家之长,集多种理论研究方法于一身,向多层面、宽领域、跨学科的方向发展。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