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寻莫里森新作《家园》的主题

刘信

内容摘要：本文在创伤理论的指导下，分析《家》中主人公弗兰克的心路历程，探究出作品的主题，即以小说人物应对创伤的方式暗示只有在黑人社区的关怀和帮助下，受创的黑人心灵才能重新结痂，只有感受到家的温暖，产生自我认同感，才能真正地从内心强大起来，构建属于自己的精神家园。

关键词：创伤理论 《家园》 迷失

莫里森的最新小说《家》，被设定于朝鲜战争后的美国，故事记录了弗兰克自朝鲜归来后的精神变化过程。从朝鲜战争退役的黑人军人弗兰克·莫尼回到祖国后，由于种族主义仍然盛行，歧视的泛滥让本就饱受战争创伤而痛苦不堪的他内心备受摧残。事实上，弗兰克内心的创伤来自于两个方面：第一是来自朝鲜战场的战争创伤，形成了他心中难以抹去的痛苦记忆；第二是美国社会严重的种族歧视，这在潜移默化中给弗兰克的成长烙下了深深的印记。故事依照弗兰克心灵变化的过程作为主线，将创伤和治愈连结起来，正是来自于黑人社区的帮助和关怀给了弗兰克和妹妹希重新生活的勇气，让他们拥有足够的力量能够在“家”所建构的无比温暖强大的后盾保护下构建自我。

一.创伤之伤

米歇尔·巴勒夫在《美国创伤小说的实质》中提出，文学作品中的受创者的自身性格特点、家族史、文化背景、地理位置和个人所处的时代背景影响并且决定了受创者在应对伤害时在他的意识中留下的印记，这就是创伤的实质（Balaev，2012）。精神病学家赫尔曼在《创伤和复原》中提出：“个人的创伤和公共领域所遭受的创伤是一样的”（Herman，1997）。从这一理论来说，弗兰克的创伤之一是战争给心灵造成的创伤。创伤之二是生来为黑人在当时美国白人文化为主导的社会中遭受的种族歧视，同时也伤害了身为黑人的整个族群的集体意识。

弗兰克生于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的一个贫穷的黑人家庭，在他年仅四岁的时候举家被驱逐，住在城镇边缘的大概十五户家庭被迫离开，拒绝离开的黑人下场就是被打死，不难想象这样的事件能够给年幼的弗兰克心灵留下怎样的创伤。曾经帮助过富兰克的牧师洛克对他说：“Youll be grateful for every bite since you wont be able to sit down at any bus stop counter……Custom is just as real as law and can be just as dangerous”（p.19）。这直接说明了当时美国社会对黑人赤裸裸的歧视。这种来自社会的伤害了弗兰克的情感，影响并决定了弗兰克的行为，因此，弗兰克在碰到巡逻的警察时，假装低头系鞋带，在上车选择座位时，坐在了最后一排并努力蜷缩着自己，这些都是他内心缺乏安全感，为了避免伤害而采取的一种低调存在。因为黑与白的分化已经使他感到恐惧，以至于所有的事物在他眼中都变成了黑白色调，他没有喊叫出来，却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某种可以治愈的眼疾，他甚至“wondered if this was how dogs or cats or wolves swathe world” （p.23）。这不得不让人联想到，在黑与白的世界里，当白人成为主导，黑人的角色就沦为了畜生。当内心的种族创伤与战后应激障碍交织在一起的时候，痛苦的记忆不断浮现却无处释放， 此时的弗兰克内心深受战争摧残，从战场返回后，他脑海中便一直浮现零碎而血腥的画面，并一直对麦克和斯塔夫的死而自责，他杀害了手无寸铁的跛足朝鲜老人仅仅是为了满足自己失去手足的报复心理。他走不出创伤心理，不能应对生活中最简单的事情，所有的一切都让他无法释怀，窒息了任何开拓新未来的可能性，他已经变成了麻木的无聊的生物存在，自我憎恨、罪恶感、恐惧、空虚和迷茫淹没了他。这一切不仅反映了弗兰克个人的心理问题，同时从侧面表现了当时美国社会阴暗面，黑人的身心安全受到各方面的威胁，他们的身份认同感也岌岌可危甚至已经被颠覆。

二.自我建构与社区治愈

他们的文化身份危机来自于自身族群脱离或者远离了原始的文化发源腹地，在以白人的价值观念为主导的社会中，他们原先建构的文化身份认同就被边缘化了。赫尔曼认为创伤使人们失去了对人性的信任，对朋友、家庭和社区依附关系的断裂使得受创者的自我认同的建构破产了，因此，重构受创者的自我意识、创建新的人际连结是复原的关键（Herman，1997）。

被创伤袭击的弗兰克只有在莉莉的陪伴下才能得到片刻歇息，在世界在他眼中都变成黑白基调的时候，当“He got off at the last stop—the bus station in the same city where he had disembarked to the sight of singing high school girls welcoming the war-weary vets”（p.24）的时候，世界又重新充满了色彩，当他漫步在亚特兰大的人行道上，弗兰克感受到深深的生活气息，这种愉快的氛围使他放松了自己紧绷的神经。这充分说明只有外界的安抚才能使弗兰克受伤的心灵得到些许慰藉。这正是当个体与外界建立感情连接时，创伤可相对缓解。而当他知道妹妹病危时，就一心前往亚特兰大营救妹妹，这便成了他唯一的目标，因为幼时所见的强壮的马群形象深深地触动了弗兰克，让他第一次觉得自已应该像一个真正坚强而善良的男人一样去保护自己爱的人，妹妹“was a shadow for most of my life， a presence marking its own absence， or maybe mine. Who am I with out her……”（p.103）。弗兰克已经把自我同妹妹连结在了一起，病危的妹妹使得弗兰克潜意识认为自我的丧失，因此，救助妹妹的实质也就是找回自我，重构自我身份。

莫里森笔下的黑人社区不仅仅是非裔美国人的聚居地，而是代表了一种传承黑人文化、坚强善良、慷慨团结、充满爱的“家”的形象。当妹妹希被带回莲花镇以后，社区的治愈力量就彰显出来，希得到了社区无微不至的照顾，弗兰克仿佛也回到了“家”，他重新修缮房屋，等待被雇佣，再也不觉得摘棉花是无聊和没有希望的事了。社区的人们有的失去了至亲，有的瞎了一只眼，有的瘸了一条腿，可她们仍然能够：“took responsibility for their lives and for whatever， whoever else needed them”（p.123）。她们勤劳、勇敢、善良、永远对生活充满热情，他们让希学会坚强，不再让别人决定自己的生活，“Nothing and nobody is obliged to save you but you”（p.126）。社区给希构建的温暖的，充满爱的环境使希第一次有了家的归属感：“I aint going nowhere， miss Ethel. This is where I belong”（p.126）。她学着缝被子，管理花园，内心冉冉升起的自我认同和归属感将她带到了一个安全的，舒适的地方，我们称之为“家”的地方。她再也不需要在哥哥的羽翼之下避难了，她对弗兰克说：“I can be miserable if I want to. You dont need to try and make it go away. Its just as sad as it ought to be and Im not gong to hide from whats true just because it hurts”（p.131）。正是这番话教会了弗兰克只有直面创伤，才能战胜创伤，内心的痊愈使得自我身份重新构建起来，不再迷茫，他和妹妹一起将幼时看到被杀死的黑人重新埋葬在一个月桂树下，代表他们勇敢地面对了过去，面对了自己一直逃避的东西，这股勇气正是“家”所赋予 他们的，“Come on， brother， lets go home”（p.147）。也是这股力量使他们内心归于平静，建立了属于自己的精神家园。自我的建构和社区治愈互相作用才能构建一个完满的“家”， 我想着正是作者想要表达的东西。

三.结论

莫里森谱写了一曲关于家的乐章，拼接起了关于创伤治愈、无私援助和重塑自我故事，这不仅使得小说结构特别，令其艺术感染力和人性感染力相得益彰，还使得主题更耐人寻味，莫里森关于家的构建，经历了种种创伤，不是为了控诉，而是为了反思当下黑人所需要面临的各种问题，黑人的文化、自我身份认同、以及黑人和谐社区的存在赋予了非裔美国人坚强生存的力量，在当今社会，尤其是美国社会，只有重新审视了边缘群体所受创伤的现实意义，将创伤造成的心灵的荒漠改造成为健康成长的绿洲才能最终走出创伤，重塑自我，这种正确的价值导向正是莫里森想要树立的，也是其社会意义所在。

参考文献

[1]Herman，J.Trauma and Recove

ry：The Aftermath of Violence-From Domestic Abuse to Political Terror， New York： Basic Books， 1997.

[2]Michelle Balaev， The Nature of Trauma in American Novels， Illinois： Northwestern University Press， 2012.

[3]Morrison， T. Home， New York： Random House， 2012.

[4]王守仁，吴新云。国家，社区，房子——莫里森小说《家》对美国黑人生存空间的想象。当代外国文学，2013（1），111-119。

[作者介绍：中国地质大学（武汉）外国语言文学专业硕士研究生]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