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罗斯福……

蔡子强

如果要选出美国历史上最伟大的三位总统，最有可能当选的，会是华盛顿、林肯，以及小罗斯福。

前两者，大多数中国人不会陌生。华盛顿乃结束英国殖民统治的美国立国之父，林肯则解放黑奴，挽救了濒临瓦解的联邦，两人都建下旷世功勋。但说到小罗斯福，好些人就可能感到陌生了，究竟这位总统有何丰功伟绩，可以名垂不朽呢？

最易想起的，定是他带领美国克服经济大萧条，打赢二战，让美国否极泰来。实际上他的贡献不止于此。

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克鲁格曼对罗斯福可谓推崇备至，他说在20世纪30年代罗斯福推行“新政”之前，美国是一块贫富悬殊、经济上充满不平等的土地，后来情况得以改变，财富能够让大部分人雨露均沾，中产阶级得以形成和壮大，这并非随着经济成熟自然而然出现的，而是国家强力介入的结果，这种政府干预，就是罗斯福推行的新政。

克鲁格曼指出，罗斯福新政当中有三大政策，一是对富人大举加税，二是支持工会力量大幅扩张，三是借着战时薪资控制来缩小薪资差距。这些举措极大地扭转了国家贫富悬殊、经济极不平等的状况。克鲁格曼说：“很多右派会认为，如此激进的平等化政策会成为摧毁的诱因，进而毁灭经济。对获利课重税会导致企业投资崩溃；对高所得者课重税会造成企业精神和个人创业萎缩。强大的工会将要求过度的加薪，带来大量失业和阻碍生产力提升。”结果是，新政成功地让所得平等化持续了很长时间——超过30年，而那段时期正好是美国史无前例的繁荣期。

罗斯福这样一个伟大的政治领袖，改写了美国的历史，把美国改造成一块较为平等的土地。

不说可能有人不知道，罗斯福其实是富家子弟，他当总统后的所作所为，可以说是出卖了自己的阶级。是什么原因导致他如此体恤民间疾苦呢？

原因之一，就是他的太太，对，就是电影《当总统遇见皇上》中，那个好胜、倔犟、几乎不近人情的女人——伊莲娜。

伊莲娜是一个女强人，她是第一位高调并广为人知的美国第一夫人。年轻时她已经热衷于政治和公益事业，是一个热心的义工。她甚至要影响男友，让他也变成同样对社会尤其是基层充满理想和关怀的人。她总是故意要年轻的罗斯福在傍晚时分到她当义工的基层社区去接她，让他增长见识。

伊莲娜对一件事津津乐道。有次罗斯福帮她送一名病童回家，那是一栋破旧的大厦，没有电梯只有楼梯，一向养尊处优的罗斯福倒也不介意多走几层楼梯，但到了幼童家，才发现那是一个散发着恶臭的小房子，里面竟然挤了一家人。这让罗斯福脸色发白，他惊讶地说：“我的天啊！我不知道这样的地方竟然能够住人！”

伊莲娜后来回忆说：“我希望他能看看人们是怎样生活的。我的想法起到了效果，他看到人们是怎么生活的，从此就铭记于心。”

罗斯福从年少时的花花公子，蜕变成一个有理想并关怀弱者的从政者，伊莲娜功不可没。

如果罗斯福没有结识并迎娶这位太太，美国过去一个世纪的历史是否会改写呢？

有人会说：“历史哪有‘如果？”

历史真的没有“如果”吗？

美国近年有一本十分有趣的书《What If？》。正如书名所述，它是由一群享有盛名的历史学者联合撰写的，他们运用丰富的史学知识和想象力，设想在很多历史的关键时刻，一个细微的决定，或者一个偶然因素，如何改变历史的进程。这本书实在太受欢迎，后来又出了第二部。

书中有一个有趣的话题，由历史学家Geoffrey Ward探讨，罗斯福在迈向总统宝座的路上，如果在七个“如果”中，有任何一个真的发生，他的政途将会改写。那些“如果”包括：

如果在1921年，当政敌磨刀霍霍，准备以他的一宗丑闻来大肆修理他时，他若不是患上小儿麻痹症暂时退出政坛，而其政敌又放虎归山，他的政治生命是否会从此完蛋？

如果在1933年2月，罗斯福刚当选后出席一个露天集会时，他没有拒绝一个记者的请求，站起身让他拍照，让行刺歹徒的子弹顺利射中，那么他还会有命当总统吗？

最有趣且与前述有关的，如果那位让青年罗斯福神魂颠倒的美女没有拒绝他的求婚，让他在失落之余找了伊莲娜当“爱的替身”，他是否由始至终也只是一个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

历史，原来并不是那么必然，它真的有很多可能。

（孙浩宸摘自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新君王论》）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