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温经典 品味莫言
2014-05-12王处耘
王处耘
对于关心中国文学的人而言,近年来最振奋人心的事情,莫过于山东乡土作家莫言获得了2013年的诺贝尔文学奖,实现了官方认可的新中国文坛对于此项全球最具盛名的最高奖项的零的突破。但一系列问题显现出来,着实令你莫言不得:为什么时到今日中国作家才获奖?为什么获奖的偏偏是莫言?莫言凭什么得奖?莫言得奖又能说明什么?
相对于那篇与张艺谋联系在一起而声名鹊起,同时自身也被骂作“杂种”的《红高粱》,作为成名作的《透明的红萝卜》,却像一个羞答答的小不点,不大惹人注意。我阅读这篇小说快三十年了,教之也足有二十年。
小说最初发表于1985年第二期的《中国作家》杂志,这是一篇象征派色彩十足的乡土小说,情节依托于莫言老家高密西北乡文革期间的一次水利整修工程,主人公是一个12岁的名叫黑孩的可怜的小男孩,爸爸死后,他是弟弟的玩伴,是家中的主劳力,也是经常喝酒、时而发酒疯的继母的出气筒。当他与村中的小石匠来到公社的水利改造工地,目睹了凶狠恶毒的小铁匠与师傅的师徒争斗,也亲身参与了关心爱护他的帅小伙小石匠与经常打他骂他的小铁匠关于漂亮善良的菊子姑娘的感情劫杀,并且毫无道理地帮了小铁匠,且导致了菊子姑娘的眼睛被打瞎。小说情节最终在黑孩替小铁匠过河偷红萝卜被抓之后,以貌似无厘头的形式结束。
这篇小说最具鉴赏价值的是小说里面的几个具有象征意味的细节描写。“笤帚打在他屁股上,不痛,只有热乎乎的感觉。打屁股的声音好像在很远的地方有人用棍子抽一麻袋棉花。”这是黑孩的继母打黑孩屁股的时候,黑孩自己的切实感觉。“他双膝跪地,拔出了一个萝卜,萝卜的细根与土壤分别时发出水泡破裂一样的声响。黑孩认真地听着这声响,一直追着它飞到天上去。天上纤云全无,明媚秀丽的秋阳一无遮拦地把光线投下来。黑孩把手中那个萝卜举起来,对着阳光察看。他希望还能看到那天晚上从铁砧上看到的奇异景象,他希望这个萝卜在阳光照耀下能像那个隐藏在河水中的萝卜一样晶莹剔透,泛出一圈金色的光芒。但是这个萝卜使他失望了。”这就是小说结尾部分导致黑孩被抓后遭受批斗的主题升华细节。
现在细致品味会发现,这是一篇反思文革劫难的难得一见的好作品,虽然象征的手法使小说理解起来有一定难度,人物的行为也有点善恶倒置,细节倾向令人难揣个中味道,但又有哪个亲身经历了文革的人,敢说那个让人难以回首的历史疮疤不是这个模样呢?在那个不按生活逻辑出牌的时代,黑孩挨打就是对苦难的难挨和麻木,拔红萝卜寻找光芒的细节就是千千万万那个时代的国人对幸福生活的期盼和对那个时代的强烈抗议和无言批判。
那么,为什么偏偏是莫言代表中国作家获奖呢?莫言是个幸运儿,当然也跟他多年的小说创作成就密不可分,并且以此作为坚实后盾。那么为什么这么多年中国作家没人获奖,到莫言才实现突破呢?这个原因必须在我们自身的文学观念里面找问题。以愚民教育为出发点的中国封建文化,以及作为其中主要组成的文学创作,尤其是经常成为诺贝尔文学奖核心考查文体的小说创作,更是彻头彻尾地走上了通俗文学的不归路,以过多地承担社会功用为代价,不应该丢弃了文学作为高雅文化形态所应该承担的审美价值。以前巴金也曾接收到参评邀请,但这位临终前的世纪老人放弃了大家梦寐以求的美誉,不知道其中有没有这样的自知呢?
莫言的得奖,一定程度上讲是对中国传统小说创作观念的扬弃,是对西方主流小说创作观念的积极认可和主动接受,他虽然是一个没有高校中文系教育资历的乡野土作家,但他的创作观念却早已突破了自传体的讲故事模式,象征派、自然主义、意识流等西方管用技法经常可以在他的小说创作中出现。虽然从出身而言,莫言只是一个来自胶东半岛的乡土作家,但他却也是当今少有的一贯主动接受西方创作观念的具有国际视野的创作大师,也许这正应验了大家当初对《红高粱》的评价——越是乡土的东西,越具有世界影响。
最后不得不补充的是,莫言事前已经让法国作家把他的好作品翻译成法文,送到了诺奖评委手中人手一份,所以千万不要以为这个大奖是奖给的,而是自己争取来的,这也是为什么莫言在获奖之后分外平静的主要原因。
因此说莫言的得奖,是立足于当前中国不断走向世界,文化强国战略逐步落实,西方逐步接受中国,中国也在不停反思的时代背景下的特定产物,是文化西化的一个鲜明注脚。他叫莫言,我说到此处,也莫言罢了。
(作者单位 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哈密实验中学)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