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子当道

三井兽

比赛开始前三个小时，在15000名小牛球迷涌进球场之前，美航中心一片寂静。球员们进行着比赛日的常规训练，一些摄影师在调试空中镜头，两位保安站在场内无所事事。但对于场地中的两个人来说，真正的比赛已经开始了——运球投篮的那位叫米奇·麦克康纳尔，他正努力地在NBA寻找立足之地；给他传球的人就是普罗科皮奥，他的工作则是帮助麦克康纳尔实现梦想。

“来吧，专心点。”普罗科皮奥说，“每个人都知道你不会往左走。”

“SHIT，劲小了！”麦克康纳尔喊道。

普罗科皮奥是小牛的球员发展总管，这是他来达拉斯的第一个赛季，老板马克·库班让他照顾到一些板凳球员，比如新秀肖恩·拉金和里基·莱多，这些球员占着球队的薪金空间，老板希望他们能帮上忙。如果普罗科皮奥能把他们发展为可用之才，那小牛对他的投资可算值了。冠军球队不光要有德克·诺维茨基这样的巨星，他们必须要把自己的潜能最大化，而库班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普罗科皮奥。“他对球队来说十分重要。”库班说，“因为他是NBA里最好的球员发展训练师。”

离比赛开始还有一小时，球童们忙着捡球，拉拉队在热身，小贩们已经开始叫卖。而在球场上，普罗科皮奥和助手托尼·布朗以及达瑞尔·阿姆斯特朗一起工作着。布朗在NBA打过七个赛季，1.98米的身体很结实，而阿姆斯特朗曾在1999年拿到过联盟的最佳第六人，身体状况也相当不错。至于普罗科皮奥，他身高刚刚1.70米，体重却超过了180斤，再配上圆圆的光头，看上去就像个笨重的保镖。他的球员生涯巅峰要追溯到高中时期了，那时候他能打除中锋以外的四个位置，几乎能把比赛放到显微镜下观察。他擅长的并不是战术，哪怕球队战绩只有0胜20负，但他在意的却是当自己胯下运球向左时，右臀应该在什么位置；在进攻时有球无球时正确的脚步是什么；什么又是错误的投篮姿势等等。

他也很擅长沟通，NBA中很多巨星十分信任他，其中就包括科比·布莱恩特，在他带领湖人夺得两连冠期间，普罗科皮奥就帮助他完成训练，另外还有乔丹曾经的私人训练师蒂姆·格洛弗、凯尔特人总经理丹尼·安吉、火箭主教练凯文·麦克海尔等人都经常与他交流。那么，外号“Sweet chuck”的普罗科皮奥是怎么得到今天的地位的呢？或者像诺维茨基第一次见到普罗科皮奥说的那样：“我们要去什么地方才能了解你？”

普罗科皮奥出生在波士顿，他的家离凯尔特人主场球馆非常近。父亲约翰是个电工，普罗科皮奥性格中的谦逊和忠诚就是继承他而来。在普罗科皮奥七岁的时候，他们全家搬到了马萨诸塞州以北沙福克县的里维尔，在他12岁的时候，普罗科皮奥便找到了第一份关于篮球的零工——在希尔公园夏季联赛中做记分员。很快他就参加了各种训练营，得到了学习篮球的机会。

17岁时，普罗科皮奥请求一个朋友带他进波士顿业余篮球俱乐部（BABC）工作。他们在公园的停车场碰面，几分钟之后，他就拿到了车钥匙，开始专门接送球员，同时负责统计数据，帮忙经营各种巡回赛，甚至还兼职助教。“那是一次很棒的社会试验，让我看到了球员们的不同反应，我找到了沟通的办法。”普罗科皮奥说道。1993年，普罗科皮奥从里维尔高中毕业后就一直呆在家里，沉浸在自己的篮球世界，就算进入沙福克大学后也一直研究着篮球。“大一的时候他很不愿意说话。”他的好友同时也是沙福克大学的校友吉姆·尼尔森说，“但显然他很有能力，当我们的比赛陷入胶着，他总能拿出最有效的攻防战术。”

大三那年暑假，普罗科皮奥已经从校队替补打到了首发，并得到了参加耐克全美训练营的机会。当时在场的都是高中生，而大学生扮演的角色是指导，帮高中生们进行个人技术训练。“大家都在教学弟，纠正他们，而这就是我的人生亮起明灯的时刻，这就是我的理想。”普罗科皮奥说。如今，个人技术训练师收入很高，不管是NBA的球员发展师还是青少年培训师。但普罗科皮奥一开始找工作还是不容易，是大学新闻主管托尼·法鲁罗帮他争取到了校队教练的职位。“有一场比赛，在中场休息时我去拿了块匹萨吃。”法鲁罗说，“当我走到通道里的时候，就听到一个人用激动的声音在演讲，激励球员，他真的非常兴奋，而跟我一起的教练就问，‘那是谁？我告诉他，‘我们队里的教练，他有时候就会很兴奋。”

之后的普罗科皮奥去过预备学校，在耐克公司任过职，甚至还去过电脑公司，直到2002年，他成为凯尔特人的录像剪辑师兼球探。“2006年选秀的时候，他告诉我，‘这是我给新秀控卫做的排名，拉简·朗多是我的第一名。”时任凯尔特人高层的里奥·帕派尔说，“他的选择可真经得起时间考验。”每年夏天普罗科皮奥都会参加篮球训练营，特别是蒂姆·格洛弗在芝加哥举办的训练营。2006年，保罗·皮尔斯来和格洛弗一起进行力量练习，普罗科皮奥自然要帮助皮尔斯进行训练，有一次格洛弗凑巧在旁边观看，并对普罗科皮奥的表现十分满意。“我还从来没看人这样训练球员，他做得很棒。”格洛弗说。

“要夸我你可得买票排队。”普罗科皮奥笑着说道。

“你有兴趣和我合作吗？”格洛弗问道。

格洛弗的私人训练馆适合一对一训练，而普罗科皮奥对与他合作的机会已经期待了许久，于是在赛季中他为凯尔特人工作，休赛期则和格洛弗合作。后来NBA联盟认为这是某种利益冲突，因而让他只能选其一。“我不想在NBA做总经理，我也不觉得自己在凯尔特人能往上爬。”普罗科皮奥说，“所以做这个选择很简单。”

离开凯尔特人后，普罗科皮奥的收入变少了，生活也变得拮据，但他的选择是正确的，因为在2008年夏天，他就得到了和科比一对一晨练的机会。科比是格洛弗的客户，为了帮助他训练，普罗科皮奥都要提前准备球探报告和比赛录像让他观看，当时他们的合作非常愉快。而到了2009年2月，当《纽约时报》推出了一篇关于“科比终结者”肖恩·巴蒂尔的稿件后，科比告诉格洛弗，他需要普罗科皮奥回来帮他准备对火箭的比赛。经过研究，普罗科皮奥发现限制住科比的并不是巴蒂尔，而是他自己：巴蒂尔让科比暴露在了姚明面前，让他在这个高大中锋前随便出手。普罗科皮奥告诉科比他的出手太多了，很多出手的选择都特别愚蠢——对科比说这话可不容易，但他还是说了出口。普罗科皮奥的训练成果就是，科比23投14中砍下37分，湖人取胜。endprint

比赛的那天，普罗科皮奥正在明尼苏达造访时任森林狼主帅麦克海尔，他并不知道比赛的结果和科比的表现，但是麦克海尔知道。“比赛结束了，你还会跟科比联系吗？”麦克海尔问他。“也许不会了。”普罗科皮奥回答道。但就在五分钟过后，普罗科皮奥的手机响了，是科比给他发了短信：我们明天在圣安东尼奥打客场，我要一样的训练。于是他开始了与科比的继续合作，每天早上他准备好球探报告，下午则是比赛录像，一直坚持到湖人打季后赛。那年湖人和科比夺得了离开奥尼尔后的第一个总冠军，而在2009-10赛季，普罗科皮奥继续留在科比身边，同时还兼任了NBDL缅因红爪队的助理教练。

科比愿意给普罗科皮奥支付额外薪水，但普罗科皮奥坚持原定的免费计划。“他可是最好的球员，而现在他正需要我的帮助。”普罗科皮奥说，他认为与科比的合作会让他受益更多。2010年总决赛，湖人的对手是凯尔特人，在第二场比赛结束后的每天凌晨1点钟，科比都会短信联络普罗科皮奥，后来科比要求他和格洛弗到现场观看所有比赛，而在第七场结束后的新闻发布会上他们也都在场。“他就是我的杰克·鲍尔（美国电视系列剧《24小时》中的主角）。”科比说，“他给我提供所有资料和录像，写下凯尔特人的防守轮换战术。他是我的耳朵和双眼，当我打比赛的时候，我必须要看他的球探报告，这对我来说他太重要了。”

几个月后，普罗科皮奥收到了一个包裹。当他打开后，发现竟然是一枚刻着他大名的纯金镶钻总冠军戒指。“实在是太难以置信了。”普罗科皮奥说。最终他和科比的工作关系还是在2012年夏天结束了，格洛弗也不再经营私人训练馆，普罗科皮奥自己开设了一个篮球咨询事务所，而安吉和麦克海尔等人都做了他的担保人。

去年夏天，达拉斯小牛的总裁唐尼·沃尔什给普罗科皮奥打了电话：“我们希望你来试训一个星期，但你做好在这里呆完一个赛季的准备吧。”在小牛，普罗科皮奥创立了一系列课程，从训练到观看录像无所不包。他和主教练里克·卡莱尔的关系很好，但对每个人都很毒舌。“如果你看过电影《泰迪熊》，你就会觉得他跟那只熊真的很像。”卡莱尔说道。

再回到美航中心，一切都井然有序。聚光灯到处旋转，最后落在了正在出场的首发球员身上，全场都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准备开球了。你看不到普罗科皮奥在哪儿，因为他的工作是在比赛和比赛之间，他往往更愿意留在更衣室看比赛，这样就可以穿便装了。朋友们都说普罗科皮奥和20年前没有什么区别，他仍然是一个快乐的教练。

如今38岁的普罗科皮奥已经和小牛签下了一份三年合约，他以后的收入足以保障一家人过上安稳的生活，当然，他还有一枚总冠军戒指。“每天我都在问自己，‘真的吗？我可以有这样的人生？”普罗科皮奥说，“我简直在小牛挖到了金矿，就算你把我封在水泥里，扔进大西洋，我也要继续做这份工作。”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