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管局长的N个“第一次”

文/赵晨光 张怀平 田晓洁

第一次被动受贿

2003年7月，李普新调到安阳县矿产资源管理局任副局长，起初两年，他仍旧秉持着在基层乡镇工作时养成的踏实肯干、兢兢业业的工作作风，确实做出不少实事，干出了不小成绩。俗话说：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就在他为自己的履历继续增光添彩的同时，也获得了单位领导和同事们的一致肯定与好评。然而，好景不长，也许正应了那句俗语“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在市场经济的大环境和大背景下，几乎每位在基层干事创业的官员，每当一门心思想要造福家乡、勤勉为官时，总有那么一个或几个人冒出来给你点“考验”。

2005年，对李普新的“考验”犹如不速之客，不期而至。那年9月，李普新妻子的弟弟关大鹏和朋友马俊峰等人合伙开办了一家石料厂。关小舅子想着自己的姐夫就在安阳县矿产资源管理局当副局长，恰巧是自己厂子的主管部门，为了尽快拿到《采矿许可证》，抱着“投石问路”、“有关系不用白不用”的心态，一天，由关大鹏牵线搭桥，马俊峰揣上2万元“见面礼”，怀着一颗忐忑之心见到了李普新。或许是碍于小舅子的情面，或许是自己的毅力不坚、定力不够，不论什么原因，总之，这一次正如前文所言，李普新没能顶住“糖衣炮弹”甜蜜而险恶的攻势，第一次收下了昧心钱。收钱不久，李普新一个招呼打下去，便促成了马俊峰的开泰石材公司以异乎寻常的高效率，一路绿灯顺利拿到了朝思暮想的《采矿许可证》。

首次被动受贿的李普新一度也曾备受煎熬。为了自我安慰，也为了减轻罪孽感，更抱着一种小心试探的怪异复杂心理，李普新一咬牙，狠心拿出第一次受贿所得的一半——1万元整上缴了单位的纪检廉政账户，自己昧下了1万元。大概就连李普新自己都始料未及，这次不仅没有人察觉这笔“天降横财”，而且上级领导反而因其主动上缴贿款的“廉洁之举”而大张旗鼓表扬了他。“名利双收”之下，李普新内心的不安与愧疚逐渐被淡化抹平，而侥幸及贪欲的恶种反倒植埋于心底，到后来愈演愈烈，直到身不由己，难以自拔。

钱来得实在太容易，仅破费了李普新一句话就轻而易举到手相当于其大半年的工资。“潘多拉”魔盒一旦打开，权钱交易便有了第二次、第三次、第N次……“反正底线已被打破，收一次也是收，多收几次也没啥”——正是抱着这种心态，尝到“甜头儿”的李普新一发不可收。此后，只要给李副局长塞点礼金就能“走快速办证通道”的名声不知被谁传了出去，从2005年起至2013年李普新被检察机关“盯上”为止，他先后为多家企业及个人“快速办证”，并由起初的不安变坦然乃至最终演化为理所当然，公然索贿先后收取“辛苦费”共计近20万元。

贪官实录

2003年，39岁的李普新调到安阳县矿产资源管理局任副局长——正是在这个许多人眼中的“肥缺”上，李普新的人生轨道发生了剧变……

第一次公然索贿

常言道：恶习易养，欲壑难填。尤其是“从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更是人尽皆知的道理。李普新的所作所为正好为这些老话做了注脚。十多年来，李普新过着富足安逸的生活。只是一旦当李普新依赖上这种奢糜豪华、挥金如土的日子，且像吸食毒品一样上了瘾，他原本正常的理智就被挤压得气息奄奄了。2009年，已经在安阳县矿管局当了六年副局长的李普新终于有了新盼头，眼看当年局长就要换届，他岂能袖手旁观？只要自己能一举夺魁，坐上局长的“宝座”，把职务前面挂了多年的“副”字摘掉，以后这矿管局还不顺理成章成为我呼风唤雨、一人说了算的“家天下”、“一言堂”吗？

为了这次竞选成功，实现真正的一言九鼎，李普新豁出去了，他孤注一掷“下了狠手”，全然不顾撕毁最后一片“温良恭俭让”的道德“遮羞布”，蓦然间从被动受贿摇身变为主动索贿。

当年盛夏的一天，李普新从自己主管的几家企业中挑出一家效益较好的煤矿，狮子大开口，张嘴就要15万。他直言不讳告诉那名矿主：“我要竞选的可是局里的‘一把手’，等我当上了‘一把手’，你想想我还能让你吃亏吗？”

“其实就算李副局长不参加竞选，既然他开了口，被他主管的我们这些小矿主们又有哪个敢不买账？更何况他要是万一竞选成功，当了新局长，我们也算有功之臣，那他以后还不得更加‘关照’我们的生意嘛！”在文峰区检察院反贪局办案人员调查取证时，那位曾被强行索贿的小矿主如此坦言。

眼见憔悴不堪的小矿主满脸的无奈与自嘲，文峰检察院反贪局的办案人员尽管内心五味杂陈，但更加坚定了要把李普新案彻查到底、办成铁案的决心。

第一次派发喜悦

无论工作上是顺是逆，为官时是廉是贪，在家里，李普新一直都在尽可能完美扮演着好丈夫、好父亲的角色。就在李普新竞选局长那年，安阳县矿产资源管理局应上级要求改革，单位更名为“安阳县矿产资源管理中心”，“一把手”的职务名称从“局长”变为“主任”。2011年年初，已升至矿产资源管理中心党组书记兼副主任的李普新，着实感受到大权在握、君临天下的畅快。

为了与妻儿共享这份“胜利的喜悦”，让妻子、儿子跟他一样过上更加舒心富足的日子，李普新决定利用职务之便，出手为老婆孩子“做点贡献”。杀生不如杀熟。当李普新决定为妻子买辆好车，以犒劳她跟着自己大半辈子同甘共苦、辛勤操劳时，他头一个想起的就是自己小舅子关大鹏和朋友马俊峰等人合伙开办的开泰石材有限公司。在这家公司成立之初，就是自己给他们行了方便，让他们快速拿证，省却了很多手续奔波。后来又有一次，这个开泰石材公司赚钱急红了眼，私挖滥采，被一家竞争对头以越界开采的正当名义告到了自己这里，还是我帮他们及时摆平，虽说也收了他们区区2万元钱的“答谢费”，但与自己给他们减免的罚款相比，简直就是九牛一毛、难成比例啊……再说了，他们公司的股东之一不就是我老伴儿的亲弟弟关大鹏嘛！让他给自己的亲姐买辆车作为回报不也是合情合理的事嘛！

如此一来，李普新心安理得、堂而皇之开口提出要求，一次就向开泰石材公司索要10万元人民币。无论开泰的股东们乐意与否，反正那笔购车款很快便如数到账。

想着一人“得道”惠及妻儿，老伴儿的好处已然落实，自然也就该给儿子操心谋划了。李普新倒也毫不吝啬，他把自己之前陆陆续续受贿索贿得来的违法所得，凑了个10万元整，到银行存到了儿子的名下……

第一次不管不顾

在文峰区检察院反贪局办案人员缜密细致、抽丝剥茧般侦查此案的过程中，李普新一次不计后果的受贿经历竟然让经验丰富的侦查员们都倍感震惊，难以置信。

那是2006年，李普新还是“李副局长”的时候，因为原有的安阳县矿管局办公楼过于狭窄破旧，上级同意了该局新建办公楼及职工住宅楼的申请报告。不久，李普新被委以重任，授权其负责主管矿管局办公楼和住宅楼的承建方招投标事宜。

众所周知，建筑工程的招投标很长时间以来一直是贿赂犯罪高发频发的重灾区，所谓“高楼竖起官员倒下”，此之谓也。可一般说来，那种情况大都发生在受贿的监督方是在替别人监督工程项目，很少有人会在自己要长期工作、住宿的工程上稀里糊涂、盲目“放水”，毕竟谁也不想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谁也不愿让自己居住的房子出现任何质量问题。但李普新居然例外。他才不管不顾这些，由此可见，此时的李普新已利令智昏、寡廉鲜耻到何种地步！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李普新先后两次收受某建筑商行贿款11万元，帮助一家建筑公司赢得安阳县矿管局办公楼和职工住宅楼两次的招投标权。

第一次“邀贿上门”

老子有言：“天欲其亡，必令其狂。”就在2013年7月，文峰区检察院反贪局的侦查员盯上李普新之前的那大半年，其受贿索贿行为已经猖狂到半公开化的程度。

前些年，李普新收人钱财多少还有些顾忌，尽量避开单位和住家，在外面找个隐蔽的地方接受他人“塞信封”，或在茶余饭后一对一的情况下隐秘完成那种见不得光的龌龊交易。但是，当“不给李书记好处费，就不能在生意上得到照顾，甚至还会遭到他给自己的企业‘穿小鞋’的待遇”已经在当地矿业内部流传，最终成为某种“潜规则”或“公开的秘密”时，李普新的猖狂与贪婪就像即将挣脱最后束缚、肆意行虐的魔鬼一般，任谁也阻止不住。

据该案判决书显示：在李普新2005年至案发一共23次的索贿受贿中，有6次共计近30万元的索贿行为，大部分表现为行贿人没有明确具体的“请托事项”，只是人情往来的“感情联络费”。这6次索贿行为，竟有4次集中发生在2013年上半年。

另从李普新本人的供述中也发现了一个颇令人深思玩味的细节。2012年春节前，有企业向李普新上交“感情联系费”，家住安阳市西部安阳县地段区域的李普新，还小心谨慎地愣是把见面地点约在几十里地开外的安阳市东区的一家饭店。

而仅一年之后，到了2013年春节前后，当得知有人要给自己“上供”的时候，李普新已经懒得再来回折腾了，他甚至于已经“勇于”把自家住址主动公开告诉行贿者，让对方直接提供“送贿上门”服务。可见，此时的李普新已经把受贿索贿这件事情，可以做到像日常吃饭穿衣、探亲访友那种无遮无掩、公开透明的“高超境界”了。

2013年11月29日，经河南省安阳市文峰区检察院提起公诉，年近半百的李普新被控涉嫌犯受贿罪站在了被告席上。据起诉书指控：从2005年至2013年7月案发，李普新在长达8年的受贿索贿过程中，共向13家企业及个人受贿索贿23次，总计受贿金额54.5万元人民币。减去其妻子、儿子主动退回的20万元人民币，和他在2005年和2006年分两次上缴到纪检廉政账户的1.5万元人民币，共有33万元人民币的受贿款被其挥霍。

2013年12月25日，审判机关以受贿罪判处被告人李普新有期徒刑12年，剥夺政治权利2年，并对本案赃款予以追缴。

说实话，李普新受贿的金额虽然不像某些“硕鼠”、“老虎”那样巨大骇人，其官职也仅是小小的“正科级”而已，但纵观本案，同样触目惊心，令人深思。

想当年，风华正茂的李普新走下三尺讲台，怀着一腔报国为民之志初入官场，曾是多少人眼中的有为青年。不惑之年未到，李普新便迎来自己事业的高峰，或许正是因为他的兢兢业业、清正廉洁才被委以重任，从“清水衙门”升至“矿管肥缺”的吧？只是对其寄予厚望的人们万万没有想到，二十多年一直以“清官”示人的李普新，仅仅在所谓的“肥缺”上干了不到两年就“沦陷”了……

李普新的贪腐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他的极速堕落究竟是该怪罪金钱财富的魅力太大？还是个人意志的松懈？抑或周围环境的恶劣影响？“贪与廉”这门学问确实值得所有“在其位谋其政”者好好学习，深悟其道，引以为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