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有灵犀

郝天晓

九、木水草

“巧合”这个词绝对不是平白无故发明出来的。赵子龙本想用沙漠之鹰的名号吓走这群劫匪，却没有想到，这群劫匪的头目竟然就是沙漠之鹰。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虽然天色已晚，但是周围那些熊熊燃烧的火把依旧能照亮沙漠之鹰那双愤怒的眼睛。

赵子龙吓得心惊胆战，急忙搬出风使者：“是……是风使者让我们护送神女去碧海森林的。如果神女出了什么差错，风使者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而且，我……我是米城的护城队队长，如果我有什么闪失，米城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哼！”沙漠之鹰一把扯下蒙在脸上的面纱，“我生平最恨的就是王庭的使者。至于米城的护城队，我这条废腿就是拜他们所赐。要不是那该死的护城队，我依然是可以飞檐走壁的沙漠之鹰，这种耻辱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如果沙漠之鹰一直蒙着面，那么赵子龙他们还有活下来的希望，大不了把马车和身上的散碎银子留下。可是劫匪一旦把面纱摘下，那就说明他已经不在乎被人看到相貌了，因为看到他相貌的人根本没可能活着离开。

“大侠饶命啊——我和那个风使者一点都不熟，而且我这个护城队队长是我爹用十车大米捐来的，我平时什么都没干过！”赵子龙倒地痛哭，真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割了，怎么总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把那个小姑娘带走！其他的人……”沙漠之鹰冷冷地看着剩下的人，“全都杀掉！”

“你们见过雨吗？”灵犀突然开口说话了。

“你说什么？”沙漠之鹰问。

“这里马上就要下雨了。”灵犀的手指捻动着。

沙漠之鹰的一个手下说道：“怎么可能？这片戈壁从来就没有下过雨。”

“可能！可能！她可是神女，她说会下雨就一定会下雨。”赵子龙急忙附和着，希望这帮家伙的注意力能从自己身上转移走。

灵犀已经把鸟族的灵力全都注入进了灵犀石里，所以根本不可能再有占卜的能力。但她却清楚雨对这些游荡在戈壁上的人意味着什么，因为从鬼火那里，她知道生活在戈壁上的人经常会来米城买水，或者购买云瓶人工降雨。但是米城的商人们知道水对这些人的重要，所以往往会坐地起价，这也是戈壁盛产劫匪和小偷的原因。而沙漠之鹰当年来盗取米城的金银，也无非是想用米城的金银来购买米城的水吧！

一阵夹杂着潮气的冷风吹来，而且，那风越吹越大。

“月亮被云遮住了，是云，是云！”有人欣喜地叫着，“看来真的要下雨了。”

“难道真的会下雨？”沙漠之鹰半信半疑地伸出了手掌。

啪！一滴水掉在了沙漠之鹰的手掌上。

啪！又一滴水掉在了沙漠之鹰的额头上。

伴随着“咔嚓”一声炸响，瓢泼大雨突然从天而降。

“下雨了，下雨了！”劫匪们欢呼着，叫喊着，手忙脚乱地掏出各种盛水容器。完全没有人再去理会赵子龙等人了。

赵子龙手脚并用地爬到灵犀身边：“灵犀，我们要怎么办？”

“你们现在驾着马车赶紧回米城，路上不要回头，不要停车，或许还可以保住性命。”

“那你呢？”

“不用管我，否则你们走不掉的，快！”灵犀推了赵子龙一下。

赵子龙没办法，只好招呼那几个伙计跳上马车，扬鞭而去。

等雨停风静之后，赵子龙和马车早已不见踪影，无处追踪了。沙漠之鹰虽然气愤，但并没有为难灵犀，而是把她带回了老巢，并且低声下气地和她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传说在这片戈壁深处隐藏着一处泉眼，但是这么多年，谁也没有找到它的位置。希望神女能卜上一卦，告诉我们这处泉眼的位置。”

“我已经失去占卜的能力了。”

“呵呵，别开玩笑了，失去了占卜的能力，你怎么会知道刚才要下雨？”

灵犀欲言又止。她当然不能告诉沙漠之鹰，自从失去了鸟族的灵力之后，她体内云族的力量却被完全唤醒了。

“如果不是缺水，谁愿意去做小偷，去做劫匪？”沙漠之鹰的话里透着无奈和哀伤。是啊，谁又是天生的小偷或劫匪呢？

“那一年，我们村子断水十一天。村长好不容易凑齐了银两带着我去米城买水，可是米城那些奸商却坐地起价，拿走所有银两，却只卖给我们一瓶水。因为舍不得喝那瓶水，村长死在了路上……”

“后来呢？那瓶水救了村子里的人了吗？”

“一瓶水只能救活一个人，怎么可能救活整个村子？”

灵犀的心里一沉：“该不会……”

沙漠之鹰冷笑一声：“是的！我独吞了那瓶水，没有再回村子。如果全村人分一瓶水，大家依旧还是死。但是，如果我留着性命，那么我还有可能找到泉眼，改变沙漠上所有人的命运。我这么做没有错，是不是？”

灵犀没有回答，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本来就没有对和错。

“所以，泉眼对我非常重要。”沙漠之鹰非常诚恳地请求灵犀，“我希望你能把泉眼的位置告诉我。”

灵犀明白泉眼对沙漠之鹰来说，代表的已经不仅仅是一个泉眼，还有村子里几百口人的性命。如果没有找到泉眼，那么他就无法给自己一个交代，也将被他那个自欺欺人的“没有错”折磨一辈子。

“我很想帮你，可是我真的无能为力。”刚刚下的那场雨已经让灵犀感到有些体力透支，即使是云族人，行云布雨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否则沙漠之鹰也不用费这么大劲去找泉眼，随便抓一个云族人不就行了吗？

虽然沙漠之鹰能感觉到灵犀并没有说谎，但是他却宁肯相信自己的直觉有误，也不想放弃找到泉眼的希望。

“我会给你时间，让你好好考虑考虑。”

灵犀被沙漠之鹰关进了一个石洞。那里很黑很冷，不过对灵犀来讲并没有什么，因为本来她的眼前就是一片漆黑，本来她就是浑身冰冷。自从失去了翅膀之后，她的身体就再没有暖和过。

“你是谁？”山洞里传来了一个女孩的声音。那声音像水一样轻柔，似乎每一个音节都凝结着一滴水珠。

“我是米城的灵犀，你呢？”

“我是昆布河的木水草。”

昆布河！灵犀的心里一颤。她记得这条河，羽凡说过，昆布河非常宽阔，非常清澈，站在岸边能看清河底的每一颗石头。那颗乌黑油亮的小石头就是羽凡从昆布河带回来的，只是那颗石头，应该早就在那场浩劫中不知所踪了吧！

“沙漠之鹰为什么把你关在这里，也是为了泉眼吗？”木水草往灵犀身边凑了凑。

虽然看不清木水草的模样，但是灵犀能感觉得到身边散发着一股股蕴含着水汽的力量。

“你是水族的公主吧？”灵犀问。

“姐姐你真厉害，在这么黑的山洞里，你还能看出我的身份。”木水草赞叹道。

灵犀冷笑一声：“我的眼睛看不见。”

“太抱歉了……”木水草很不好意思，“如果我的宝贝还在就好了，它一定能治好你的眼睛。”

对于木水草提到的宝贝，灵犀并没有放在心上。这些年她已经习惯了黑暗的生活。如果她还有着以前那双亮闪闪的大眼睛，有着以前那双羽翼丰满的翅膀，相信别人也会认出她是鸟族的公主，就像她认出木水草一样。可是现在，她却什么都没有了。

木水草打断了灵犀的思绪：“如果我能找到凡哥哥，那我就能拿回宝贝给姐姐治眼睛。可是现在沙漠之鹰却把我关在这里，非要我帮他找什么泉眼。”

“凡哥哥是谁？”

木水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是……一个对我非常非常好的哥哥。他说过会再来昆布河找我玩，可是我等了很久很久，他都没有出现，所以我决定亲自去找他，可是我不知道他住在哪。”

木水草的话语里流露出无尽的遗憾和忧伤。

灵犀凭着感觉摸到了木水草那双柔软的小手：“要是我们能早点遇到就好了，我就可以帮你找到你的凡哥哥。可是，现在我已经没有那个能力了。”

木水草竟然反过来安慰灵犀：“没关系，我相信只要我一直找，一直找，总有一天我会找到他的。”

木水草的话让灵犀非常惭愧，因为她从来都没有像木水草这样执着地去做某一件事情。她总是习惯于被命运牵着鼻子走，从来都没有做过任何反抗。在碧海森林里是这样，在米城是这样，甚至在赵子龙押着她去碧海森林的路上，她也是这样。

去云顶山？一个大胆的念头突然闪现在灵犀的脑子里。她身上流着云族的血，而云顶山，那是她父亲的故乡，是她父亲和母亲相识相爱的地方，那里残留着他们的影子。

沙漠之鹰的领地下了一场雨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戈壁，而整个戈壁不仅仅只有沙漠之鹰这一伙劫匪。劫匪的目标不仅仅是那些商贩，还有他们的同行。

虽然不知道这次来抢水的有几伙劫匪，但可以确定的是，外面一团混乱。水可以拯救生命，也可以让人疯狂得不要性命。木水草不会错过这个逃跑的好机会，她拉着灵犀趁乱逃出了洞穴。外面的空气里荡漾着浓浓的血腥气，但是很快，她们便逃离了那个你死我活的战场。

也不知跑了多久，总之，两个女孩累得一步都跑不动了。她们背靠背坐在地上休息。木水草说天上没有月亮，但是却有很多很多星星，它们像一串大大的宝石项链横亘整片夜空。

灵犀抬起手臂，幻想着手腕已穿过那条项链，项链的光泽把她的手臂照得雪白雪白的……

（精彩下期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