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政府为何热衷IPO？

赵武阳

摘要：虽然A股市场停发IPO超过一年，但很多公司依然在排队上市。事实上，很多等待上市的公司背后都有地方政府的身影。本文从政治收益、经济效益和官员私利三个方面探讨了地方政府为何热衷支持当地公司IPO的原因。本文的分析将对IPO重启后的资本市场监管问题提供一些启示。

关键词：IPO 政府补助 资本市场

近年来，地方政府之间角力的竞技场上一个新的平台横空出世，那就是资本市场。从媒体所总结出来的上市公司IPO过程中所获政府补贴数额看来，拟上市公司的父母官们对他们的扶助与支持可谓不遗余力。如百圆裤业（002640）在上市之旅尚未满月之时，便收到太原市政府和山西财政厅746.34万元大礼，占其发行总支出的1/4有余。而此类补贴大戏在A股市场你方唱罢我登台，无怪乎有媒体甚至惊呼“中国上市公司政府造”。在错愕之余，人们不禁要问，上市融资乃是企业在未来投资机遇与自身融资需求两相权衡下，对最优资本结构做出的相机选择，是什么因素使得政府如此热衷置身事内，影响企业的上市决策？

首先，政治收益。2003年10月14日党的十六届三中全会通过了《关于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若干问题的决定》，其中提到“大力发展资本和其他要素市场”，“扩大直接融资”。秉承会议精神，次年1月31日，国务院颁发了后被俗称为“国九条”的《关于推进资本市场改革开放和稳定发展的若干意见》，指出“扩大直接融资”是“推进资本市场改革开放和稳定发展”的基本任务之一。自此，发展资本市场成为政府的一项政治任务。而从地方政府看来，对于完成这项任务，最方便执行、且最容易出成效的措施便是提高所辖地区上市公司的数目。如江西省在2006年颁发了《关于进一步发展资本市场的实施意见》，提出要“积极培育上市公司资源”，而在省内抚州市，则在2007年制定了《推进企业上市工作实施意见》，进一步将中央发展资本市场的任务具体化为“推进企业上市”，并从宣传工作、制度建設、激励措施等方面做了详细部署。从此，上市公司的数目固化为地区之间竞争的衡量标准之一，凝结成“资本市场GDP”的一部分，变身为各级地方政府工作报告上的关键词。一旦政治上定调，“做不做是态度问题，做得好不好是能力问题”，因此，可以想见，地方官员必然绞尽脑汁为拟上市公司排忧解难，并在各种扶持政策上竞相攀比。

其次，经济效益。企业进入资本市场，不仅能够在首次发行时获得巨额资金支持，由此构建的通畅融资渠道能够持续地支持公司做大做强。辖区企业壮大给地方政府带来的裨益是显而易见的，包括稳定的税收收入，对本地就业的贡献，其集聚效应还能够促进相关产业的发展。此外，上市公司所带来的知名度也会提升地区声誉，扩大特色产业的影响，与资本市场相关的新闻媒体、研究机构与民间分析人士对上市公司的长期跟踪和连篇累牍的报道带来的文宣效果与公关价值，绝非政府刻意的宣传所能比拟。一个典型的例子便是呼和浩特成为“中国乳都”，与十余年来“伊利”和“蒙牛”先后借力资本市场实现跨越式发展关系莫大。正因为如此，一些精明的地方政府甚至采取“挖墙脚”的方式，重金鼓励辖区外的拟上市公司把注册地转移到辖区内来。如广东东莞市2011年颁布《鼓励企业上市办法》，规定“市外上市公司首次将注册地迁入我市，享受相应的优惠和奖励政策（笔者注：即对拟上市公司的奖励）”。因此，在近些年中国资本市场大发展的背景下，支持本地企业上市，从纯粹发展地方经济的角度来看，也有颇多可圈可点之处。

最后，官员私利。当Facebook以百倍市盈率打造IT界最大IPO，世人对未及而立之年的创始人创业7年而身价逾百亿美金、对其第一位天使投资人6年超过万倍、甚至对李嘉诚“超人”和盖茨“首富”投资两年超过6倍的收益率艳羡不已。但在中国A股的IPO市场，投资者无需有如扎克伯格的绝妙创意，无需有第一位投资人绝伦眼光，也无需“超人”和“首富”们那样的绝世财富，只需手中有权力，在拟上市公司IPO前突击入股，便能在资本市场上共享饕餮盛宴，在合适的时候抽身离开，留下“变脸”的业绩，“腰斩”的股价和尸横遍野的中小股民继续等待下一个牛市的带来。这就是最近饱受业界和学界诟病的“PE腐败”。由于当前A股市场退市机制尚未健全，壳资源的价值不可低估；而审批制又导致壳资源的分配很大程度上唯各级政府官员马首是瞻。因此，为了IPO之旅少些坎坷，有IPO意向的公司负责人很可能会主动被动地出让利益给官员，而作为回报，官员便会通过政府补贴等方式帮助企业上市，以此方式实现企业和官员的“双赢”。这也是在拟上市公司的股东名单中，国资背景的PE屡见不鲜的原因之一。

政治收益、经济效益与官员私利三个因素交错影响，导致地方政府不遗余力地推进企业上市。在创业板开通后，由于上市要求更低、上市更易，且打着“高增长、高科技”的幌子从而溢价更高，这种情况已经愈演愈烈。如果说政治收益体现的是国家的整体战略，经济效益呈现了各地区之间的激烈竞争，官员私利则完全是我国资本市场发展的一段乱象。而且，由于PE腐败具有极端的隐蔽性，且利用资本市场的获利一般不容小觑，因此，这不仅会扰乱正常的法律秩序，而且会使得真正需要资本市场融资的优质企业视IPO为畏途，从而在“劣币驱逐良币”的浪潮中，使A股市场沦为骗子与傻子的舞台，堕落为吴敬琏老先生所言的“不合格的赌场”。

因此，在政府主导资本市场发展的大背景下，如何在逐步市场化的过程中对政府干预扬长避短，值得管理层和投资者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