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与流：人大的前世今生

倪玮

有一种东西叫做命定。放在姻缘里，可以像韩剧里娇嗔的女主角对欧巴来一句“你是我的命运”。从因果的角度来说，这是源与流的关系。有怎样的前世，一定能在今生里发现蛛丝马迹。不信，你去翻一翻学校的校史，肯定会有有趣的发现，化作嘴边恍然大悟的微笑。

中国人民大学的前世是1937年诞生于抗日烽火中的陕北公学，以及后来的华北联合大学和华北大学。现在的人大和当时的陕北公学体系已大有不同，但岁月的印记还在，时光的馈赠也还在。一年又一年，风景曾谙。

1950年10月3日，以华北大学为基础合并组建的中国人民大学隆重举行开学典礼，成为新中国创办的第一所新型正规大学。

人大学生颇自豪这个“第一”，这也是一直传承着的“红色本色”。人大现在的主楼群明德楼的建筑都是朱红色砖瓦，被人大学生亲切地称之为“人大红”。人大本科毕业的学士服也是人大红，虽然独树一帜，其实并不规范。因为学士服的领子颜色有既定的区分，比如绿色代表农学学士，粉色代表法学学士、文学学士，白色代表医学学士等。

前世的第一段，是从1937年～1950年的陕北公学，后来人大一直有的“中共第二党校”之说，正来源于这个阶段。这所红色大学，孕育了后来的人大、北外、北理工等诸多院校。它不算严格意义上的普通高等院校，更多以各种干部短训班为主，承担了党校的职能。

上世纪40年代的大学一般分成三种，国立大学（包含省立、市立）、私立大学和教会大学。国立大学如清华、北大、北师大、中山大学，主要由国家教育专款支撑，学费低廉、相对难考；私立大学如南开大学、复旦大学、厦门大学，借助个人捐赠或者基金会补贴等，学费中等；教会大学如协和、辅仁、上海圣约翰等，是贵族学校，学费昂贵。

人大后来吸收了国立、私立和教会大会的成分。最先吸收的是私立大学的部分。新中国成立后，人大并入了被停办的私立中国大学、私立朝阳大学和私立中法大学的文科部分。这些私立大学与孙中山、宋教仁等都颇有渊源。私立朝阳大学则是1949年以前中国最好的以法律教育为基础的私立大学，与东吴大学并称“北朝阳、南东吴”。人大法学院一直独立鳌头，早有渊源。

除了私立大学，人大的国立大学和教会大学背景集中地体现在了新闻系上。身为教会大学的燕京大学，在1952年院系大调整的时候，文科、理科多并入了北京大学，工科并入了清华大学，法学院、社会学系并入中国政法大学，校舍则由北京大学接收。而1958年北大新闻系则整体并入了人大，使得人大的新闻系融入了北大、燕京大学的两股血液。人民大学新闻系长期独霸江湖，有着“北人大，南复旦”的美称，正来源于此。

前世的第二段，能在人大的老校区找到些许痕迹。1950年10月3日，中国人民大学开学典礼在铁狮子胡同1号隆重举行。铁狮子胡同1号（今张自忠路3号），俗称铁一号，始建于明末清初，曾作为清雍正第五子府邸。人大女生们最喜欢在拍摄毕业照的时候，先穿着现代的学士服拍照，再穿着旗袍去老校区拍照。

铁一号在改成清陆军部和海军部时，邀请曾在英国留学的建筑师沈琪主持设计，由中国营造厂施工建造。东西两组西洋式砖木结构楼群，现在看来仍独具美感，上世纪初中国的建筑设计水平可见一斑。在一个封建王朝的军事衙署里面，大胆采用西洋古典建筑风格，西风东渐，正是当时历史之写照。

近代中国政治云谲波诡，铁一号先是成了北上孙中山的办事处，后来，门前留下了袁世凯和他的内阁们的合影，随即又成了段祺瑞临时执政的办事处，震惊中外的“三一八惨案”也发生在这里。1949年后，新组建的人大在铁一号开课。目前西院仍为中国人民大学校区，东院则为中国社会科学院所有。钟楼、回廊、栏杆、砖雕装饰、便于通风采光的“老虎窗”、城堡式的主楼女儿墙、山墙上的石狮子、斑驳的墙面和嫩绿的青草……人大的老校区默默见证了中国近代风云政治。

人大前世的第三段，与两个校长有关。被尊称为“延安五老”之一的吴玉章是人大的第一任校长，也是负责组建人大的校长。吴玉章保护过因为胡风案被牵连的副校长谢韬，保护过转入人大的林昭……现在人大最高类的学生奖学金就以“吴玉章”冠其名，对老校长的尊崇可见一斑。

“文革”中人大一度关闭停办。当时，大批师生被下放到江西余江县刘家站五七干校接受改造。“文革”后，主管科技和教育工作的邓小平曾说：“人民大学是要办的，主要培养财贸、经济管理干部和马列主义理论工作者。”1963年调来帮助吴玉章主持工作的第二任校长郭影秋为了人大的复校东奔西走。1978年人大复校，郭影秋带病出任副校长。郭影秋一直明确学校的中心任务是教学，尊重和爱护师生。如今，两个老校长的雕像伫立在学校里，似乎时刻提醒师生，尊重学术、尊重平等。

有正史，也有轶事，随手摘两则。据说关于人大的英文译名，曾经争执不下。最初选用的是Peoples University of China，但后来觉得“人民”用“People”，似乎并不贴切，也容易引发误解。现在官方用的是Renmin University of China，简称RUC。

人大的校徽是三个人同方向地站在一起，是“人民、人本、人文”的意思。总能看到有学生在校门前三个三个地摆成校徽造型合照，挺有意思的。以至于在任何场合看到三个连在一起的东西，我都想说一句：“我大人大的校徽真是无处不在。”

人大的办校宗旨，是要建成“人民满意、世界一流”的大学。引来学生们乐于吐槽：“网速这么慢，食堂这么难吃，怎么做世界一流呀？”当然，这是一种只有自家学生才可以指手画脚、对母校的撒娇和嗔怪。

人大里的不少楼群，还存留了“红色”的印记。靠近东门的最老的学生住宿楼，就叫“东风楼”，大概是“东风压倒西风”的那个“东风”。后来在其他更高更新的学生宿舍的对比下，东风楼显得破旧不堪，被学生们笑称为“东风破”。但毕业生们真要走了时，对东风楼又是各种不舍，是谁在用琵琶弹奏一曲东风破，音音皆入我心。

一年又一年的学生，一届又一届的欢歌笑语，揉碎了，全部洒进这小小不足一千亩的校园里。但是学校不老，人大不老，任是无情也动人。真正的大学精神也如青春一般，不老，不朽。

责任编辑：张蕾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