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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狗还要活多久

2014-04-29大阿紫

青年作家 2014年2期
关键词:狗头母狗养狗

大阿紫

一个月前,我还是个苦大仇深的客栈老板。

那时,因为害怕住客来找我聊天,我把自己和两只狗一起关在办公室里,窗帘紧闭。一有人来敲门,两只狗就会同时狂吠,像随时准备冲出去咬死敲门的人。

我屏住呼吸,听着外面的动静。有的人马上被狗吓走了。有的人还敲几下才走。有的人可以连续敲十分钟。超过十分钟还在敲门的,我就会受不了走到门边开个小缝,露出一只眼睛,问:“什么事?”

两只狗扒拉着门缝拼命想冲出去,我紧紧把着门,对客人说“不好意思,屋里有狗。”在这条窄窄的门缝中,我与客人的对话都能控制在五到十分钟内。等客人回房后,我就满意地关上门,过去拍拍狗头:“干得好。”

那时我们大院里还有一个如家酒店,在客栈连续几天没有一个客人时,如家却每天客似云来。我一天要遛三次狗,每次下楼它们都会疯狂奔跑到如家门口,抬起腿,拉泡尿。我追着它们吼:“你们在干嘛!怎么可以这样子!”等追到大门口没人看到我们了,我就蹲下身去,再次拍拍狗头:“干得好!”

这可能是我养狗多年能想起来唯一的好处。

我常劝朋友,没事千万不要养狗,它们会活很久还不死。朋友却说我真幽默。

我家的狗最多时曾达到八只。为劝告世人别养狗,我决心将自己血淋淋的教训记录于此,或许此文也可叫做“一个懦弱的人类如何被狗摆布一生”。

一切开始于邻居家的母狗生了两只小狗,一黑一白,十分可爱。只因为看着非常可爱,我做了个影响一生的决定——“两只都送我养吧!”我对邻居这样说。

邻居是个可爱的姑娘,平时我们经常打羽毛球,因为我的球品,她非常相信我的人品,就把两只小狗全送我养了。取名时,由于太懒,白的就叫小白,黑的就叫小黑。

隔几天就发生了悲剧,母狗舍不得小狗,一大清早来我家把小白带回去了,当我起来发现小白不见时,找半天发现它死在了邻居家不远的一棵龙眼树下,而它妈,那只母狗,正坐在不远处看着。

有人说看到一个男人踢死了它,但没人看清那个男人是谁。埋它的整个过程里我不停地掉泪,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后来我们那一片拆迁,当推土机把我家附近的龙眼树全部推倒掘出土堆石块时,我想着忘记给小白迁坟了。

剩下了一只小黑,怕它也随时死了,我倾尽全力关注着它,但丢狗这种事情是难免的,小黑依然丢了两次。

第一次是一个邻居看它可爱把它拴在他家后院,我找了几圈没找到,半夜不死心又出去了一趟,路过这个邻居家时听到“呜呜”的小狗呜咽声,我翻进了邻居家围墙,追寻着声音到了后院,看它被一条电线拴在洗衣机旁。我解开电线,抱着它又翻出了围墙,因为觉得麻烦,隔天也没去找那个邻居算账。

狗小的时候无非吃吃喝喝,吃饱了它就躺地上睡。如此相安无事过了一年,直到后来搬到了客栈,那时它已发育成熟,叫起来声音恸天。曾有个驯狗有方的朋友骂我:“你的狗这么喜欢叫其实都是你自己造成的,在小时候你就该好好教育它,既然已经错过了黄金教育期,你要抓紧时间现在教,它再叫时你就拿报纸打它,呵斥它,久而久之它就不敢再叫了。”

我问朋友:“一只不叫的狗我养它干嘛?”朋友是个时髦有爱心的城里人,不太懂我们村那套“养狗防贼”的落后思想,他惊奇地说:“当然是因为爱啊!”我张大了嘴无言以对。

第二次丢狗时,我妹正在做饭,一留神,又找不到了。

在找狗的过程中我脸色铁青,一言不发,我妹十分害怕,这一年我与狗相处愉快,她怕因为没帮我看好狗,我会与她断绝姐妹关系。找了几个小时没找到,我就有点急了,找到一个民工聚集的宿舍楼,发现他们正围着一口大锅吃肉,我如遭雷劈,冲过去拿起勺子舀肉,想看看他们是不是在吃狗肉,看不出是什么肉以后又到处找有没有黑色狗毛,一个民工大哥抢走我手中的勺子,生气地问:“你找什么啊?”我质问他:“你们是不是在吃狗肉!”他愣了一下,说:“谁跟你说我们吃狗肉了,我们在吃猪肉。”我又可怜兮兮问他:“那你有没有看到一只黑狗从这经过?”他没好气道:“没有!”

回家后我就趴在沙发上大哭,谁劝也没用,就跟小黑已经被吃了一样难过,我甚至想——你都死了,以后我赚了钱给谁花?哭了一通后我不死心,又出去找了一遍,依然没找到,回家后又在家里各个角落翻,平时它都不敢下楼的,肯定是还在楼上。我沿着走廊走来走去,大喊着“小黑小黑”,忽然,我听到了“呜呜”(跟小时候被绑在邻居后院时一模一样的凄惨呜咽)我没有迟疑,顺着声音摸到了阁楼上黑漆漆的电梯房,果然,它在那里,因为不知道怎么下楼而急得团团转。

此次之后,我与狗形影不离,走哪带哪。

不过世事难料,只是偶尔的一次看管不善,小黑就与楼下一只浪荡少年狗眉来眼去,珠胎暗结,怀孕后生了七只小狗,于是家里总共有八只狗。

那段时间,我生活在狗屎狗尿里,每天要给他们换两次褥子确保房间不那么臭,朋友问我,你怎么不把它们放到屋外?——我能吗?万一被人偷了怎么办!

我披头散发,歇斯底里,完全无法与正常人类沟通。好不容易小狗满月了,开始在地上到处爬,给它们驱虫后,动不动就要吐出一条会站立的长长的绦虫,有个女性朋友目睹那个场景后马上冲到厕所吐了,留下一句“除非你的狗全死了否则你就当从没有过我这朋友”后扬长而去。

好不容易送走了六只,老大“大头”因长相实在太丑无人领养,我又一时心软,留下了它。

小黑和大头伴着我到现在,我哪都不能去,如果我要出门玩,得找个朋友帮我看它们,朋友是多不让人放心的东西啊,我在外哪能安心玩呢?每天都要打三个电话:“狗好不好啊?”“狗死了吗?”“有喂狗吗?”朋友不厌其烦:“既然你那么不放心那干脆回来好啦。”于是我就回来了。

之后解决的办法只有一个——去哪玩都带上它们。有一次我与朋友计划进藏,为了不丢下狗,只能全程徒步,后考虑到狗可能无法适应高原环境,又决定不去了。长久如此,我变成了一个没朋友的人。我有些伤心,朋友们聚餐唱歌都自动屏蔽掉我,就像当初我们屏蔽掉生了孩子后天天晒照片的人一样。我又有些高兴,趁机也与许多人绝了交。

一切的一切都只因当初我那句“两只都送我养吧”。

像我这样懦弱的人类,这辈子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最后悔大概就是养狗。狗不像人可以吵架,吵不赢还可以打,打不过还可以到处讲他坏话。但——你总不能和狗吵架吧。

它瞪着无辜的大眼看着你,好像在说:“没有人理解我,我这一生不知为谁而活……”我受不了这种目光,好像它正对我袒露痛苦,如果我视若无睹,气氛会变得非常尴尬。我忍不住小跑过去,抱住两个狗头:“好了,我们不要再相互嫌弃了。”

这样的事每天在我家都发生几回。恶性循环,养狗没朋友——没朋友变态——变态继续养狗。

我唯一的盼头就是等着它们自然老死,想到他们最多只能再活十年八年,我才稍微好受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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