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感（二）

卡夫卡

18

人们给我们带来一个小旧橱。邻居从一个远亲那儿作为唯一的遗赠继承了它。他各种办法都试过，可就是打不开它，最终便把它送到我的技师这儿来了。这个任务真不容易。不仅找不到钥匙，而且连锁都无从发现。要不就是哪儿有个秘密的机制，只有一个在这方面非常有经验的人才能解开它，要不就是这个橱根本就打不开，而只能砸开，这当然再容易不过了。

33

在这个形象面前我一筹莫展：她坐在桌边，看着桌面。我围绕着她转圈，感到被她扼住了脖子。第三个人在围着我转圈，感到被我扼住了脖子。第四个人在围绕着第三个人转圈，感到被他扼住了脖子。就这样一直延伸开去，直到星星的运动，以至更远。一切都感觉到颈部被扼。

50

树林仿佛在月光中呼吸着，一会儿他收缩起来，变得很小，挤成一堆，树木高耸，一会儿它舒展开来，顺着所有的山坡向下铺开，成了低矮的灌木，甚至它还会变成朦胧的、遥远的影像。

66

我因迷误而走错了道。

真正的道路在一根绳索上，它不是绷紧在高处，而是贴近地面的。与其说它是供人行走，毋宁说是用来绊人的。

73

认识开始的第一个信号是求死的欲望。这种生活看来是无法忍受的，另一种生活似乎又遥不可及。人们不再为想要死而感到羞愧；人们请求把他从这个他所憎恨的旧牢房里移到另一个他将学会憎恨的新牢房里。一丝信念的残余在此也起着作用。在搬运他的过程中，主人也许会偶然地穿过走道，看着这个囚徒，说道：“此人你们别再关押了。他正上我这里来。”（叶廷芳 黎奇 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