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过冬天的栅栏
2014-04-29蒋伟文
蒋伟文
画家与作品
冬日。一幢临街老房子,土木结构,二层楼高。
窗户朝大街打开,迎来早晨的阳光。窗外,一棵法国梧桐脱光了叶子,伫立在风中。
几根电线穿过裸体的树枝,仔细听,传来电流传递的嗡嗡声。
画家坐在屋子里作画。
老房子还是原来的老房子(虽然它五年前已拆迁):
那棵法国梧桐在白纸上长出一片片绿叶,变得枝繁叶茂、郁郁葱葱;
画家让一只鸟站在电线上:一会儿,又飞来一只。两只鸟紧挨着,在啁啾。
时间,被赋予色彩与线条;记忆,留下了空白。
画家站起来,从窗口探出头:大街上人来人往,谁在楼下喊他的名字。
回到画架前,他又拿起画笔,添了几笔。阳光透过玻璃,涂抹在画纸上,仿佛一种特制的颜料。后来,画家把窗户关上了。
所以,作为好奇的读者,你从这幅画中不可能看见他那忧郁的脸庞。
跨过冬天的栅栏
生活像散文。
城里的高楼,像巨人;窗口:呆滞的眼睛。从窗口看出去,汽车满街跑。你坐在车子里,牢牢把着方向盘,系着保险带。
你一个人穿过红绿灯,从大街拐入小巷,路过水果摊、小超市、自行车修理铺。路灯亮了,到家了。
每天就是这样子,虽然不完全是你希望的那样子。总的说来,不是太满意,但还不算太糟糕。
又一年过去,一切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只是,你老了点。至少,需要一些别的。
那么,不妨到乡下走走,你必将有所获。
尽管不一定能得到什么,比如:拣到一只钱包或其他什么宝贝。
看看树木如何以站立的方式,跨过冬天的栅栏,重新回到春天的起跑线上。
农民挥着锄头在田间开沟排水,准备播下新的种子。
不要和石头对质。
有什么烦恼,就跟风说吧!
这时,一辆拉煤车艰难地爬坡,你让开道,驻足注目,这也是一种给力;
回过头来,你过去用力帮他一把。你舒了一口气,心里感到一阵轻松与快乐。
是的,不必拘泥于自我,也无需过分追求形式。
记录下来就是诗;也许可称之为散文诗。
虽然还不够好,你相信可以更好。
像生活那样。
靠背椅的尴尬
整个下午,你翘着二郎腿坐在那儿,看起来很完美,其实内心很矛盾。结婚才一年,你们就开始闹离婚。不知该为你高兴,还是为你不幸。木头自有木头的想法,把它制作成椅子,只不过换了一种表达方式而已。沉默依然是本分。尽管有一会儿你暂时离开它,或者稍稍搬动它。你已经表明你的立场,而且预料到种种可能的结局。但椅子不说话,不会对事情作任何评判。它只是默默地分享你的孤独,承受着你难以承受的一切。
它的态度无非是这样:四条挺直的细腿子一致支持,而那坚实的硬靠背始终反对。后来你起身,离开了它。
老屋庭院
秋天,母鸡在橘树下觅食;
麻雀飞来,又飞走了。
我和弟弟追逐着,碰倒了靠在墙角的扫帚。爷爷走过庭院,锄头钩挂在猪栏杆上。黄昏,屋檐下。
放寒假了,回家;推开木门;扶起地上的扫帚。
爷爷和奶奶都老了。爷爷坐在小竹椅上晒太阳;奶奶洗完青菜回屋烧饭。弟弟蹲着点柴火。
拆除猪栏,父亲把庭院改成了春天的植物园:八角刺、茶花、金银花、月月红,还有一些从山上掏下来的草药。父亲也老了。
锄头放在哪儿——我问父亲——我们家的自留地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