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来了个大学生

2014-04-29杨莉芳

中国文艺家 2014年11期

关键词：小希盖章大姨

杨莉芳

时间：中午

地点：村里校长家

人物：校长——女，50岁，性格豪爽。

大望——男，22岁，大学即将毕业，来村里实习老师

小希——男，12岁，留守儿童

[幕启

[村长上。

校长：家逢喜事乐呵呵，杀鸡宰鸭迎贵客。干妹妹儿子快毕业，要来村里代代课。（向台后喊）同学们，你们要来新老师啦！

[大望上。

大望：临近毕业真繁忙，创业实习两冲撞。一路颠簸到此地，只為找人盖个章。校长！大姨！

校长：大望？哈哈，好孩子，来得这么快啊，你妈昨晚才和我通电话，今天就看见你……

大望：我昨晚坐火车，今天早上转汽车，中午转三轮车，刚才问了一路找到这儿了。

校长：呵呵，乡下路难走点！饿了没，马上开饭。（摆桌子）你姨夫不在，家里没别人，我自酿点米酒，咱俩好好喝几杯。

大望：不不，大姨，我想早点办事早点回去。

校长：知道知道，你妈说了，来这儿实习两个月，回去还要继续忙毕业论文。

大望：（拿实习鉴定）那个，大姨，我来是想请你给我盖个章。

校长：（放一边）没问题，先喝酒。

大望：大姨……

校长：不着急，回头大姨看看，好好给你盖。

大望：不是，我着急回去。

校长：（愣住）你这不是刚来嘛？

大望：来的时候，我买了返程车票。今晚的火车，一会儿就要出发。

校长：这么急？

大望：嗯。是这样，我们学校要求每个学生毕业前必须在校外实习两个月，之后交一份实习鉴定，才可以毕业。我提前写了一份，您帮忙盖个章就可以了。

校长：（看）你还没实习呀，怎么盖章？

大望：这就是个形式，你，别太认真。

校长：形式？你妈妈电话里不是这么说的啊。

大望：她叫我好好实习当老师，一定待够两个月是不是？

校长：没错。

大望：我老妈有点假正经，您知道的。

校长：（不高兴）你妈是好姑娘，大学一毕业就来这儿，教了十年书，哪里假正经了？我现在带你去看看她当初教书的地方。

大望：大姨，我没时间了。麻烦您快点盖个章，我一帮同学还等我呢。

[校长怔怔地看着大望。

大望：呵，大姨……我下次来再陪您喝酒，再好好看看我妈当初教书的地方，成不？（见校长无语）校长，我是真的买了返程票。（拿车票）你看，今晚9点的火车。

校长：（气）你——这么风风火火地着急回去干啥？

大望：（急）噢，那个，哎呀，我一下和你说不清。你先盖章吧。

校长：说不清就别想盖章！

大望：那个，大姨，我敬你三杯成不？（举杯）

校长：少来，我压根就不喜欢喝酒！

大望：是这样，我和同学成立了一个软件公司，跟别人签了合同，我晚回去一天，就要损失上千元。

校长：你们现在的年轻人脑子里是不是只有钱？哪儿有钱你们就往哪儿奔？（诚恳地）就两个月，你好好帮帮大姨！学校里的孩子最羡慕你们大学生了。你妈在这儿待了十年呢。

大望：（不耐烦）别提我妈！她在这儿支教了十年，我就当了十年没妈的孩子，当了十年留守儿童。

校长：可这村里老少爷们就念了十年书啊。现在好些人外出打工，靠什么？就靠你妈当年教他们那些知识、能力啊。

大望：（烦躁）大姨，要怎样你才盖章？

校长：你打电话叫你妈跟我说。

大望：你明知道，她不可能说的嘛。

校长：那没办法。

大望：（自语）这个老妈要害死我了。

校长：她是为你好。

大望：（恨恨地）为我好，当初就不该把我和爸爸丢在城里不管不顾；为我好，给这边的孩子带东西害我没吃没喝；为我好，就不该骗我到这边来实习。

校长：（气）谁骗你？你不想来就走，没人请你。

大望：（恼又忍，掏钱）呵，大姨，我这次来没带东西，这500块钱算我孝敬您的。

校长：（怒）收起来滚蛋！

大望：算我白跑。（欲下）

[小希哭上，撞上大望，误以为是校长，抱大望。

小希：校长，他们欺负我。

校长：（拉过）怎么了？

小希：他们抢我的书。那本书上有个高楼，我说是我爸爸打工的地方，他们非说不是。

校长：你再抢回来嘛。

小希：他们不给。

校长：不给拉倒，有什么大不了？！

小希：可，我想知道爸爸妈妈打工的地方是什么样子。

校长：（话里有话地）呵，你想看看不到，有的人还不想看呢。

大望：（不服，问孩子）你，多久没见过你父母了？

小希：（怕生地）五年。

大望：（吃惊）五年？你怨他们吗？

[小希摇头。

大望：（意外）为什么？

[小希愣愣地看着大望，无法回答。

大望：（气愤）他们五年对你不管不问，你饿了，他们不给你做饭，你冷了，他们不给你加衣，你学习进步了，他们不夸奖你，你退步了，他们也不问原因，这样的父母，你怎么会不怨？

小希（可怜地）我想他们。

大望：（恨）你想他们什么？

小希：（哭）我想看看他们，跟他们说说话。

大望：（怔住）你有他们的电话号码么？

[小希看校长。

校长：（对大望）你想干嘛？

大望：（拿出手机）这个手机里安装了我和同学新研发的软件，可以看到人。

校长：（拿出一张纸片，拨号。对小希）一分钟。

大望：（吃惊）你有号码？

校长：嗯。特殊情况打，一般不打。

[手机声：嘟……嘟……嘟……

幕后：喂？

校长（把手机放小希手中）说话，说话。

[小希看着手机视频，紧张发愣，什么也说不出。

幕后：喂？哪位？哪位啊？怎么不说话？

[小希流泪，依然说不出话。

校长：说话呀。这孩子平时那么机灵，这会儿成哑巴了。

幕后：（自言自语）打错了？！

幕后：（拿过电话）是小希，是你儿子。老马，在外好么？

幕后：噢，是校长啊？换号码了？

校长：没有，今天是占了一个大学生的光，借他的手机给你打个电话。

[大望脸红。

幕后：噢，最近还好，本来想回去看看，只是工地常加班，走不开。孩子给你添麻烦了。

校长：呵呵，还好。你儿子挺懂事的，常帮我干活。扫地收拾，跑个路什么的，我这里没他还真不行。

幕后：告诉他别总叫奶奶一个人上山背柴火，他这么大，该做点事了……

校长：呵呵，小希也常上山的，把他奶奶照顾得很好。最近学习也有进步，这学期还得了个奖状。

幕后：真的？谢谢。校长费了不少心吧？回去请你喝酒，哈哈……

校長：别，全村老少都像你这样，我得醉多少回啊？

幕后：别人不管，我一定要敬你三杯！实心实意地。咱村有你这样的校长，踏实啊！

校长：（感动）谢谢，谢谢。

幕后：我这边还在忙，回去说。孩子和家里你多照顾哈。（挂断）

校长：好，老马保重。

[校长静静地看着手机，眼中似有泪花。

校长：（感慨）老马黑了，比在家时还要黑……

大望：大姨……（欲言又止）

校长：你那个鉴定呢？我盖个章，你就回吧。

[大望犹豫着递上鉴定，校长盖章。大望欲下。

小希：（突然）大哥哥，你能帮我带封信到城里吗？

大望：没问题。信呢？

[小希拿信。

大望：对了，你要不要拍张照片给你爸爸看看？看到你长这么大了，他们一定会高些。

[小希害羞地点头，大望帮小希拍照。

大望：（想起什么）对了，你把信里的话说出来，我录像给你爸爸妈妈看。将来，他们想对你说什么，我也录下来，回头带给你看。

小希：嗯。（读信，音乐起）爸爸妈妈，我好想你们，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哭）每天晚上，我都会梦见你们。我们做游戏！我们猜石头，剪刀，布！我在你们面前撒娇，要你们抱我、亲我……你们带我出去玩，我走不动了，你们就说： “小希，你是我们家的希望，最棒了，会跑得比爸爸妈妈快。”于是我就像小兔子一样的向前冲去……可是每次醒来的时候，都看不到你们，只有自己给自己擦眼泪。很多时候，我一个人躲在房间里看电视，电视里那些小朋友总是跟爸爸妈妈在一起，他们那么开心，那么幸福！我好羡慕他们，我多么希望电视里的小朋友就是我！为什么我总是孤孤单单的？爸爸妈妈，我长高了很多，我读5年级了，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回来看看小希！不要扔下我，把我也一起带走吧！我会好好读书，我会听你们的话，做你们乖宝贝，乖儿子！！

大望：（擦泪）大姨，我，我……

校长：你……

大望：我要在这里考察一下市场，我要重新考虑一下软件功能。我要让我的软件可听可看，能拍照能录像，随时交流近在咫尺。

校长：你是说……

大望：（撕鉴定）我不走了，我要好好了解这里，争取一份最好的实习鉴定。

校长：那你这录像……

大望：放心，信和录像我会传给同学，请他们交到小希父母手上。

校长：可是，晚回去一天，你要损失上千块钱呢。

大望：呃，大姨，咱们能不提这茬么？

校长：咋？做生意不就是为赚钱么？

大望：赚钱并不是我的最终目的。

校长：还有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