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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拗地行走

2014-04-29马宁宁

青年文学家 2014年15期
关键词:行走小人物

马宁宁

摘 要:胡学文笔下的小人物在面对生存困境时,往往以一种执拗的状态坚守自我认为的生存信仰,加剧了与世界的紧张感。在《土炕和野草》、《在路上行走的鱼》两篇小说中尤其如此。“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些都是民众心中作为集体无意识而内化的生存信仰。但是在现实生活中却遭遇冻结和反驳。胡学文对此作出了自己的选择。

关键词:胡学文 ;小人物 ;执拗 ;行走

[中图分类号]: 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4)-15-0-01

能为灵魂执笔的书写者必是亲身领略了生活的创伤,才能在平心之余描绘最真实的百态人生,才能品啧出苦难之后的余韵。“在胡学文所描绘的小说世界里,弥漫着一种被撕扯的痛感和软弱无力感”。那种痛感来自小人物的无奈,来自弱势群体因被压迫而失语。读者往往会被其苦难深深震撼,绕于生活的线圈中,生出无力感。胡学文笔下的悲楚源于对弱势,进而照见自身的柔软同情。

胡学文对小人物如此了解源于他自身的成长经历。“一个人永远忘不了的是什么?经历不同,答案各异。但有些是共同的:童年、母亲、土地。”他出生于沽源县黄盖淖的一个小村,一个有着辽阔草原、淳朴民风和边塞情调的沽源县的小村。正是底层的生活经历让他有了更为丰富的人生体验,有了更多亲近苦难的机会。

知识分子对于民众有着天生的悲悯之心,尤其在中国。浸润于五千年的华夏文明与沧桑,胡学文笔下的小人物自是带有浓重的华夏民族色彩。它不同于别的民族,往往更为沉重,更为复杂,失去了青春的单纯信仰,但是也无法用黑白去定义其对错。在胡学文笔下,这些小人物表现出一种内在的特质:国民内在的生存韧性——执拗地直面困境。

(一)

《土炕和野草》中,“爹”本是一个羊倌,在妻子跟人私奔后,他的男性世界彻底崩塌,为了圆一个完整的家,相继带回了四个女人。前三个跑了,最后一个死了。

家境的贫寒,村民的奚落,子女的不理解,集中在故事里的“爹”一个人身上。不管在这样的境况下人是选择进取还是放弃,它总归是符合了生活的真实。脱去一些传统思想的杂质,这也是一个人想要获得尊重的执拗念想,属于生命的自发要求。女人一个个的离开,对于任何一个男人都是可以直达怀疑自身的耻辱。他执拗地行走于寻找之路上,土炕拴住得是他想找一个女人的念想,这念想如野草一般疯长在他的整个生命中,即使历经寒冬,也无法根除。

在另一篇小说《在路上行走的鱼》中,杨把子是另一个执拗行走的灵魂。

鱼是最低级的脊椎动物,在柏拉图的神创论中,鱼类是因为有罪而被囚于水中。这种象征也许是对弱势群体的某种隐喻。他本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与女儿相依为命。作为他自认的赔偿,他把女婿家的黄牛占为己有。当梅子和王小声来看他“杨把子有些自责,有些难过”,他回想起了梅子的种种好,可见杨把子是善良的,甚至是温柔的。但是黄牛卖给了镇政府,一日日要不来钱,杨把子只能走上了讨债的路。最终何青草嫁给了别人,他讨债的最大动力也消失了,这在他心理上产生的耻辱感最终给他勇气“冒出那个念头”。这样的选择是如此无奈,人物和世界的紧张感在每一次拉伸之间抽紧。

是什么让他们如此?他们的执拗当然也有源自外界的生存压迫,但是更多的是源于本身的生存信仰。执拗源于坚守,是小人物自身的生存信仰。这种信仰是内化于生命的,有朴实的成分,也有国民性中执迷的一面。

(二)

《土炕和野草》最后,刘燕死去,按照小说前半部分的逻辑,“爹”应该再次出去寻找另一個女人来完善这个家,可是他没有,即使后来丁香找来了一个女人要给他做妻子,他却拒绝了。这样的不合常理是引人深思的。在传统中国农民心中,爱情是个太奢侈的东西,甚至,他们根本就没有关于爱情定义和意识。他们认命于娶妻生子传宗接代,将其程序化并且内化于底层民众心理。

在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传统中国农民心中,有很多信仰作为集体无意识内化于民族性格。《在路上行走的鱼》中,杨把子所认定的是欠债还钱的准则。这是千百年来人作为社会动物所认定的基本信仰。正是鲁迅先生在之前所深叹的那句,“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他不懂得大道理,只会用一个小人物最直接的想法争取自己的生存空间。他坚持“欠了债总是要还的”。即使最后,杨把子想到鱼死网破,在面对欺骗他的病重的吴主任时,仍保留了他中国农民最朴实的善良。他“慌慌的应”“尴尬地定在那儿”“狼狈的逃出来”仿佛一个做错事的人。这条鱼在这条路上走得孤独而踉跄,但又分外执拗。

《土炕和野草》以刘燕的死为终,《在路上行走的鱼》以吴主任得病为终,这样的结局作为主人翁执拗的结束,是作者富有深意的选择。假设刘燕的病被治好,她像其他女人一样再次逃走,吴主任真的被杨把子所伤,那么,这些小人物的生存信仰最终会受到彻底的怀疑和伤害甚至毁灭。生存信仰是支撑一个人的底气,生存信仰的不存在,会最终造成小人物对其本体存在感的怀疑。

对此,胡学文选择了带有暖意的结尾,至少减去了几分绝望。他让“爹”得到了他想要的女人、渴望的真诚守护,哪怕是用刘燕的死这个谜团来所为掩饰,最起码,她留下来了。他让吴主任得病,让杨把子显示他农民的朴实善良。虽然没有找到出口,但是最起码没有毁灭。他试图让读者回忆起传统的善良,以此来回答不能直面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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