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明是个悲伤的孩子

小明长得不高，一张娃娃脸，之所以叫他小明，是因为他的大名里面有一个“明”字，而且，他外表看上去也的确是小小的样子。

小明酷爱电子产品，他是我们班上第一个拥有充电宝的人；他的小台灯是触屏的；他的手机换得很勤快；他还买了两只低音炮，有时会拿到教室里来给大家嗨。总之，小明就是个土豪，而我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抱土豪的粗大腿。王小棉有句很经典的名言：跟着小明走有肉吃。

小明还是我们班上杂货最多的人，什么胶水、双面胶、胶棒、剪刀、订书机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小工具，别人也就只有其中一件或两件，小明却全部都有。于是，我便成了长期找小明借东西的人之一，反正小明什么都有，找小明就对了。后来，为了感谢小明长期以来对我无私的赞助，我亲笔为小明题了几个字，“小明杂货铺”。

我不知道小明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M的，只记得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有人说小明一直喜欢着M。我想M应该不喜欢小明，因为M从高一开始就有男朋友，她是个不能缺少男朋友的女生，可是小明不是一个适合当男朋友的人，因为他长得就不像男朋友的样子，倒是更像数学应用题里那个老是做些不可理喻的事的“小明”。

可是，应用题里的小明什么怪事都做尽了却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不信你回家翻以前做的卷子，哪一道应用题里小明牵过小红的手？他只会做些怪事来为难大家，或者陪着小红一起做怪事。比如，两个人在操场上走，一个先走一个后走，一个快走一个慢走，就像两个精神病，而这么做的目的却是为了让你计算他们什么时候能够相遇，你说他们是不是不可理喻？

我虽然是一个特别八卦的人，可是愿意和我八卦的人却不多，大概是因为人缘不够好性格也不够开朗。我是在高三的时候才知道原来小明真的喜欢M，而那个时候，差不多全班同学都知道这件事了。因为老是有人会讨论，小明今天又给M送什么什么东西了，M又收下了。他们得到的结论不外乎：小明真是呆瓜，M明显就不喜欢他，他还这样固执；M真是过分，明明不喜欢小明，还要收下小明的礼物，给人家一个念想又不给人家答复。

可是，我总感觉小明这样做不是因为傻，M也没有他们说的那样讨人厌。

我是在深冬的时候才注意到M的水杯盖和抱枕的，因为以前没有人跟我说那是小明送的。现在那种塑胶水杯盖在我们班上很流行，很多人都有这个东西，起初大多数人的水杯都是没有盖子的那种，周洁是最开始使用的，大家都感觉很新奇，无奈学校外面没有卖的。后来，M也有了那个盖子，听说是小明在网上买的。而抱枕，那是南方的孩子冬天上课必备用品，且不说上课时候睡觉不盖被子会着凉，就算是为了学习大家也会去买一个，透骨的湿冷是会影响学习的，所以，你看小明多貼心。

听别人说，M其实拒绝过小明的礼物，好几次小明给她买的东西都被她拒收了，可是小明似乎真的很固执，也可能是他的钱确实太多花不完。说M不对的言论很多，有些极端的甚至会在背地骂她。反正一致的观点就是，不喜欢别人就不要收别人礼物，给人希望又不给人肯定回答的人最可恨。

我想，这样的言论对M是有影响的。

有一次，我去找小明借订书机的时候，在小明的抽屉里发现了一瓶玫瑰护手霜，粉红色的包装，上面还有很多玫瑰图案。

我就问小明，这护手霜是你的？

小明说，是啊。

于是，我就开始疯狂地嘲笑他，哈哈哈，小明你可真娘。

小明没有搭理我，只是猛地伸手打算从我手中夺回护手霜。可是我好歹也算是个“多动症”，行动那也不是一般地敏捷，不无意外地小明抓了个空。我打开护手霜，闻闻味道，光是这磨砂的包装材质就已经让我爱不释手，护手霜的味道又是我平日喜欢的那种，作为一个有一点护手霜怪癖一个冬天买好几支的人来说，此刻，抹一抹这护手霜便是我最想做的事儿了。

我跟小明说，小明，你把护手霜给我抹点吧。

小明说，不行，还给我。

我说，我就是要抹。

小明再次伸手来抢，他的语气有点儿生气了，他说，还给我，不能用。我只当他是开玩笑。

我说，我偏要用。虽然嘴上是这样说，可是却没有真的把护手霜挤出来，我其实也只是想逗他玩。

结果小明的语气更加严肃了，他声音低沉地说，还给我。

他的话里传来的冷气让我感觉到似乎是玩过了，本想低头认错得了，结果嘴巴里蹦出来的话却是，我就不还！还一边说一边把护手霜挤在手上，我知道，我肯定是做得过分了。

果然，下一秒，小明很粗鲁地把护手霜从我手里抢走了，是完全没把我当个女生的那种粗鲁。我被小明这样凶了，脸上也有点儿挂不住，只能一边猥琐地抹散手上的护手霜，一边嘀咕着小明真小气。

结果小明就趴在桌上把头埋着，不再作声，像是哭了。

我知道自己做错事了，赶紧跟他道歉，可是他一直趴着没理我，我只能灰溜溜地回到自己的座位。

我对后桌的陆旋说，小明被我弄哭了。

陆旋说，小明是个悲伤的孩子，我不喜欢看见别人欺负他。

我以为她是在责备我，只能没底气地回道，我也不是故意要欺负他的。

她说，我说的不是你，你知道我在说谁。

我愣了愣，然后哦了一声，说，我知道。

陆旋说的那个人是M，那瓶护手霜，是小明送给M的，可是M没有收，小明就把它放在自己抽屉里。我明白自己做了什么错事，想要道歉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我看了一眼趴在桌上的小明，眼睛里突然酸酸的，小明是一个悲伤的孩子，陆旋的话又回响在我耳边。

我鼓起勇气走过去向小明道歉，他已经抬起头来了。我说对不起，小明开玩笑地说，知道对不起了啊。之后又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之前那个对我生气的小明又变得和善了。他脸上并没有哭过的痕迹，可是我想，他趴在桌上那一会儿应该是真的流泪了，也许只有一滴吧。

那之后，我好像有点儿明白为什么M不喜欢小明还收下他的礼物了，或许这样，小明会比较好受一点。M不是他们说的那种女生，我知道的。只是因为小明喜欢一个人的方式有点奇怪而已。

后来，毕业聚餐的时候，不知道小明跟M说了什么，把M弄哭了，我们都只是看着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只有打打闹闹地说着，小明看你干的好事。

现在，小明在复读，马上又要高考了，听说小明的成绩变得很好，他应该不再是那个悲伤的小明了吧，谁知道呢？

哦，对了，M也在复读来着。

编辑/王语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