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性笔下的女性世界
2014-04-29杨柳青
杨柳青
【摘 要】中间代作家蒋一谈擅长以女性视角描摹现代都市女性生活,借女性口吻倾诉现实给予的重压。始终致力于短篇小说的蒋一谈,通过琐碎平凡的日常生活窥探当下社会的深层问题,洞悉人性善恶。本文以《温暖的南极》为例,探讨蒋一谈笔下的女性世界。
【关键词】《温暖的南极》;女性视角;现代社会
抱着“看男人扮演女人”的好奇的观众心态读蒋一谈,我发现,他笔下的女性无一不是灵魂迷失在物质欲望都市的模糊形象,与其说她们“栖”在都市的角落抬头仰望被林立的高楼大厦框起来的四角天空,眼睛里飘满了灰色的迷茫,倒不如说她们都以巨大的钢铁时代为背景,宿命一般的探索、寻找着什么。蒋一谈的女性故事不同于现代社会中那些对于女性不自觉的充斥着情色视角的书写,我认为,以这种方式书写女性只不过是为了从另一性别立场表现男权社会的强大与不可摧毁,就像中国古典小说中,女性好像应该理所当然的扮演“欲望”的角色、滋生男性罪恶的温床。
男性作家在写女性故事时,并不只是简单的换上女性的外衣粉墨登场,他要强迫自己做到忘记性别,这不仅是男性作家本身接受性别立场互换的体验过程,同时也是对于冲出短篇小说叙事窄门的现代性挑战。这样一来,充斥在“去性别化”的过程中的艰辛也就可想而知,现代女性的敏感与犀利成为男性作家进行女性故事创作的一大阻力,“缺少女性性别体验却去揣摩咀嚼女性心理”的噱头也会被拿来在批评界炒的沸沸扬扬,但蒋一谈用扎实的文字功底、卓尔不群的审美维度和近乎魔性的表达方式使一切评头品足之口乖乖闭了气。
女性作家在书写女性角色时,好像总是习惯于在自以为是的女性身心体验资本的基础上创造出一种任性的撕裂感。无论是向全世界宣布“女人自己嫁給自己”的林白,还是以“私人写作”异军突起的陈染,在我看来都似乎对于“个人抛弃世界”的想法过度自信了,她们在这种因为受到伤害或者怕受到伤害而无视旁人的态度下,必然会创造出一批又一批以自我为中心、貌似满身伤痕从而封闭自我的无辜脆弱的女性形象,然而现实是:世界上这样的女性并不占多数,这类行为怪诞、性格孤僻的女主角只会在读者的接受过程中不断产生陌生感和疏离感,读者止步于她们创造的冰冷古墓之外,透过玻璃罩子看着生活在里面的女人冷着面孔自己冻死自己。她们看上去百毒不侵冷傲坚强,实际上是在拿自己的女性身份来为无病呻吟找借口,因为她们打心眼儿里就对女性没有信心。这样的风格让我实在难以大加赞叹。相比之下,蒋一谈出人意料的情节设计、平静深邃的叙述方法、略带暧昧的人物关系以及前后呼应的叙事结构也就更引人注目了,他笔下的女性,从不抛弃世界,始终坚守着对于救赎的信仰,不断追寻世间的温情。“我手写他心”①,作为一种比“我手写我心”更加高难度的创作思路,蒋一谈诠释的很好。
“人生充满痛苦,我们有幸来过。”蒋一谈在小说集《赫本啊赫本》的扉页上如是说。蒋一谈长于描摹痛苦,故平淡中的痛楚成为了他小说的基调。蓝天、残雪、咖啡厅、吸烟的女子,到处弥漫着温情浪漫小资的情调,蒋一谈触摸着城市的脉搏,把一切转换成慢放的镜头。在《温暖的南极》中,女主人公受到爱尔兰作家克莱尔·吉根小说《南极》的蛊惑,渴望通过一夜情来排解生活的枯燥,她开车独自穿行在自己的幻想世界,脑海中的浪漫画面映在车窗上,想像自己就是这场风花雪月的歆享者。在这个密闭的空间里,女主角的心理活动与吉根的叙述激烈的互动起来,她在阅读中找回了真实的存在感,却意外的发现自己所处的现实的可笑——超车时骂人的丑陋男人和天桥上与风抢钱的女人。二者在小说中先后出现,好像时刻在提醒女主人公和读者:她的世界不是那个因为生活中有着一夜情而神秘多姿的爱尔兰,快节奏的中国城市和伦理道德不容许这种“邪恶”的浪漫存在。所以她苦恼,她郁闷,她分裂,她可以通过意淫中完成与《南极》女主人公相同的行为,却无法复制普遍的欧洲社会做为自己幻想的背景。在这里,罪与罚的矛盾已经退居二线,人的欲求与非人性的社会压迫之间的冲突才是作者真正想要撕裂开来给人看的。最终,小说在女主角受情欲驱使撞向大货车尾部时达到高潮,蒋一谈要读者与主人公融为一体,却又在爆发的那一刻戛然而止,留给读者他所喜欢的三个“+”号的最后一项——阅读后的想象空间。短篇小说横截面式的“瞬间内爆即永恒”的美学张力在蒋一谈《温暖的南极》中得以充分展现。女主人公“来自社会的压迫”与“无法实现的欲望”共同完成了故事的悲剧性建构,这也是蒋一谈一向擅长的写作模式:用解构生活的方式重新建构生活的本来面目,利用文字的虚构能力实现与读者灵魂的互动,最终带领读者走出困顿的深谷。全篇几乎全是女主人公的内心独白,却让我们难以勾勒她的具体面貌,也就是说,蒋一谈小说中的女性形象大多是面目模糊的,我们看到更多的是她们一个又一个的梦境、幻想,一次次的冲动、痛苦与迷茫,她们的故事不会是完整圆满的,由一个点向外晕染出的模糊水渍才是她们真正清晰的眉眼,走近一看,里面写满了迷醉与挣扎。
文中“南极”的意象引起了我的兴趣。我认为,蒋一谈选择“南极”作为此篇小说的中心意象,首先是作者对克莱尔·吉根小说《南极》的致敬。其次,从主题上看,“南极”的寒冷在吉根笔下与尸体、地狱和永恒相关,反映的是普遍的情欲的原罪主题;蒋一谈《温暖的南极》中的女主人公非但不排斥冰冷的南极,反而渴望去融化它,在她的主观世界里,寒冷的冰山化为白色的温泉,就像沐浴在一个陌生男人的温柔之中,即使这一切需要用生命作为代价。曾经有人评论说:“《温暖的南极》写的是普遍的人性与非人性的社会结构之间的矛盾问题,因此,《温暖的南极》只可能属于‘第三世界国家的文学。”②蒋一谈将目光透过浮躁的生活表象深入人心的最柔软部分,小心翼翼的一层层剥开已然异化的硬壳,用心抚慰正在经受现代都市残酷挤压的女性心灵的震颤。只有死亡的终极体验方能化解夫妻之间荒芜的情感冰原,她宁愿赤裸着身体拥抱冰山的彻骨,因为那份肃杀带来的激动也远胜过人心的冷漠,她要挣扎着远离比南极还要冰冷的存在,以死亡作为转折点的精神世界无疑实现了女主人公对于幸福的救赎。
【参考文献】
[1]蒋一谈.《赫本啊赫本》后记《点点滴滴》[M].新星出版社,2011.
[2]杨庆祥.男人们,请不要再打扰女人——细读蒋一谈的《栖》[J].文艺争鸣,2012(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