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城》中方鸿渐的爱情失败原因探析

张运霞 汤琪

【摘 要】《围城》以刻画现代知识分子的众生相和充满睿智的讽刺风格而在海内外享有盛誉。钱钟书先生在书中花费了大量笔墨描写主人公方鸿渐与四位女性的爱情故事，以此展现了他对爱情和婚姻独到的理解。分析方鸿渐四段爱情失败的原因，有助于明晰作品的主线和加深对作品主题的理解。

【关键词】钱钟书；《围城》；方鸿渐；爱情

1961年美国汉学家夏志清教授在他的英文著作中《中国现代小说史》中称：“《围城》是中国现代文学中写得最有趣、最细腻的小说，或许还是最伟大的小说。”[1] 作为钱钟书先生的唯一一部长篇小说，《围城》以其幽默风趣的叙述风格，深刻尖锐的讽刺艺术，深入细腻的人物刻画，恢弘大气的题材选取享有盛誉。在《围城》的序言部分，钱钟书先生写道：“我想写现代中国某一部分社会，某一类人。写这类人，我没忘记他们是人类，只是人类，具有无毛两足动物的的基本根性。” [2]在这部经典作品中，钱先生描绘了一批形形色色的知识分子形象，揭露了当时知识分子的丑恶一面，并批判了人类自身的弱点。其中，主人公方鸿渐同四位女性的爱情纠葛是小说着力描写的重点，但是这四段恋情均以失败告终。读过小说之后，我们不禁要发出这样的疑问，为什么方鸿渐的爱情都是以失败告终呢？本文将对方鸿渐的四段恋情展开分析，以期能找出导致其爱情失败的原因。

一、方鲍之间的露水爱情

作为方鸿渐非正式的第一任恋人，鲍小姐可谓是光彩夺目的。她出场时，钱钟书先生便写道：“她只穿绯霞色抹胸，海蓝色贴肉短裤，漏空白皮鞋里露出涂红的指甲。”[3]P15鲍小姐的装束很大程度上反映了她举止轻浮的性格。她在船上百无聊赖，看到方鸿渐是坐二等舱的，人还过得去，便有意把他作为旅途上消遣的伴侣。于是她公开地勾引方鸿渐，声称方长得像她的未婚夫，两人从此开始了公开的约会。

方鲍之间的露水爱情与其说是爱情，不如说是鲍小姐的一次成功引诱和方鸿渐的一次自愿上钩。当看到鲍小姐装束大胆前卫，方鸿渐和众多男学生一样，心头起火，口角流水，对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而鲍小姐则只是想在船上找一个打发时间的男人，无所谓爱情不爱情。于是他们两人各取所需，一拍即合。当方鲍之间的感情破裂之后，书中写道：“鲍小姐谈不上心和灵魂。她不是变心，因为她没有心；只能算日子久了，肉会变味。”[3]P32所以他们之间的露水爱情不过是赤裸裸的肉欲而已，完全没有真正爱情的纯粹和感受。因为鲍小姐是有目的有计划地在进行她和方鸿渐的交往，她在交往中给方鸿渐的更多是引诱和敷衍，而不是真情。另外一方面，方鸿渐也只是痴迷于鲍小姐迷人的外表。于是就出现了这样的结局：鲍小姐准备收拾身心见未婚夫时，她马上变了脸，立即挥刀斩断了她和方鸿渐之间的情丝。而方鸿渐在看清鲍小姐的伎俩之后，也后悔不迭，马上转头向苏文纨献殷勤。就这样方鲍之间的爱情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二、方苏之间的暧昧爱情

苏小姐和方鸿渐之间的爱情其实也是萌芽于苏小姐的主动献殷勤的。在大学时候，“那时候苏小姐把自己的爱情看得太名贵了，不肯随便施与。”[3]P23而成为女博士之后的苏小姐渐渐地发现了“高处不胜寒”，自己的博士头衔使得很多男性望而生畏，进而却步。于是当她碰上方鸿渐时，发现他人不讨厌，似乎钱也充足，两人的学历似乎也相当，就打算同这位老同学一起谱写爱情的篇章。当鲍小姐先她一步勾引上方鸿渐时，她恨得牙痒痒，暗地嘲笑方鲍的无耻和肤浅。而当方鲍之间的露水爱情随着鲍小姐的下船而戛然而止后，她又開始向方鸿渐示好，开始了他们之间的暧昧情节。

在上岸回家后，方鸿渐深感无聊，“现成的女朋友太缺乏了！好比睡不着的人，顾不得安眠药片的害处，先要图眼前的舒服。”[3]P61于是他去拜访苏小姐，并因此结识了苏文纨的表妹唐晓芙。在以后的几次会面中，苏小姐精心策划了好几次坐山观虎斗的场面，让方鸿渐和赵辛楣为自己争风吃醋，并乐在其中。其实她不明白，方鸿渐同赵辛楣的辩论只是为了满足方鸿渐的一己私欲，那就是在人前卖弄一番口才，这与他和苏小姐之间的爱情毫无关系。自始至终，方鸿渐都没有爱上过苏文纨，“他只是在九龙上岸的一瞬间看到苏小姐的害羞脸红突然心软了”，[3]P36而之后的种种情形完全是苏小姐的自作多情。当然，方鸿渐在同苏小姐交往的过程中也犯了一些错误，他不应该在鲍小姐离开之后就同苏小姐密切接触，这样给对方造成了错觉。而最严重的错误是他竟然在苏家的花园里，无法拒绝苏小姐的请求，而亲吻了她。这样一来，苏小姐便认定了他是爱她的。当方鸿渐意识到自己的亲吻已犯下弥天大错时，他立即写信给苏小姐表明了自己的心意，请求原谅。苏小姐听到方鸿渐的解释后犹如五雷轰顶，不曾想自己将不肯轻易施与的爱情竟错付了人。

如果说方鲍之间的露水爱情还算得上是两情相悦的话，那么方苏之间的暧昧爱情只能算是苏小姐的自恋加上单相思而已，所以方苏恋不可能取得成功。

三、方唐之间的纯粹爱情

在《围城》中，方鸿渐最爱的女性是唐晓芙。她一出场，便给读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唐小姐妩媚端正的圆脸，有两个浅酒窝。天生一般女人要花钱费时、调脂和粉来仿造的好脸色。她头发没烫，眉毛不镊，口红也没擦，似乎安心遵守天生的限止，不要弥补造化的缺陷。”[3]P63总体说来，唐晓芙就是一个“真正的女孩子”[3]P64，这让看惯了太多忸怩作态，加以人工修饰的女子的方鸿渐为之一振，对她一见钟情。

方唐之间的爱情可以算得上是方鸿渐的几段感情中最纯粹的了，两人都没有带着任何目的和企图来进行交往。方鸿渐对唐晓芙一见钟情，而唐晓芙对方鸿渐的印象也不坏。在以后的交往中，他们之间相互产生了好感。但是好景不长，当方鸿渐向苏文纨表明心意并请求原谅之后，苏文纨对方唐之间纯粹的爱情强行画上了句号。她气急生恨，向唐晓芙添油加醋地诉说了方鸿渐的种种劣迹，使得纯真的唐晓芙对方鸿渐大为痛恨。

造成方唐之间纯粹的爱情中断的也不仅仅是苏文纨的挑拨离间，更重要的还是唐晓芙纯真的想法和性格。她在责备方鸿渐时说到：“方先生的过去太丰富了！我爱的人，我要能够占据他的整个生命，他在碰见我以前，没有过去，留着空白等待我—”[3]P124因此，方唐之间的爱情不可能有完美的结局。唐晓芙太纯粹，太理想化了，她所期待的爱情容不得一粒沙子。然而这是方鸿渐所不能给予的。杨绛女士说过：“唐晓芙显然是作者偏爱的人物，不愿意把她嫁给方鸿渐。”[4]的确，试想这么一位可爱而纯真的女孩经历婚姻的波折与坎坷之后，很有可能会变成一位世俗刻薄的家庭主妇。这显然是钱钟书先生所不愿意见到的，所以他拆散了方唐恋，成就了唐晓芙的自始至终纯真可爱的形象。

四、方孙之间的世俗爱情

在方鸿渐失恋又失业的时候，高松年寄来的三闾大学的聘任电报着实让他欣慰不少。在方鸿渐去三闾大学赴任的途中，他遇见了孙柔嘉。孙柔嘉也算得上是一位知识分子女性，“刚大学毕业，青年有志，不愿留在上海。她长圆脸，旧象牙色的颧颊上微有雀斑，两眼分得太开，使她常带有惊异的表情。”[3]P148然而就是这样一位看似单纯柔顺的女孩，事实上却是一位工于心计，善于伪装的高手。赵辛楣在他和方孙二人交谈后就预言到：“这女孩刁滑得很，我带她来，上了大当—孙小姐就像那条鲸鱼，张开了口，你这糊涂虫就想送上门去的那条船。”[3]P163

现在流行的一种说法是：“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孙柔嘉刚好就可以为这种说法做一次完美代言。她的恋爱就是实实在在以结婚为目的的。她在遇见方鸿渐的起初，总是装出一副傻傻的，毫无心机的表情，使得任何碰见她的男性都想要怜香惜玉，产生一种想保护她的欲望。方鸿渐就是其中之一。随后，孙柔嘉又成功导演了几场惹人怜爱的小女人戏。当陆子潇向她求爱时，她装作一副无知状，跑去问方鸿渐该如何是好？同时也借以激起方鸿渐的醋意。她说到：“我什么事都不懂，也没有一个人可以商量，只怕做错了事。我太不知道怎样做人，做人麻烦死了！方先生，你肯教教我么？”[3]P288寥寥数语，将孙柔嘉故作无知状表现的淋漓尽致。在经历这些孙柔嘉巧妙设计的场景后，方鸿渐只能举白旗投降，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同孙柔嘉步入了婚姻殿堂。这时的方鸿渐还完全没有意识到他的伴侣是多么的煞费苦心来成就他们之间的婚姻。

孙柔嘉和方鸿渐结婚之后，发现了婚姻这座城堡并不是他们想象中的那样美好。一方面，孙柔嘉嫌弃方鸿渐的家世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富裕，不得不外出工作以贴补家用。婚后，她几次三番地嘲弄方家的迂腐和可笑，让方鸿渐懊恼不已。另一方面，方鸿渐也发现了孙柔嘉婚前的傻气和无知都是装出来的，“她不但很有主见，而且主见很牢固，”[3]P295之前的一切不过是孙柔嘉引他上钩的伎俩而已。他强烈地感觉到自己被欺骗和玩弄了，想不到自己竟會败在这样一位外表看上去羞涩缄默的女孩手里，于是他也学会了对她的挖苦和讽刺予以还击。

就这样，方孙之间的爱情进入了柴米油盐的平凡生活。由于两人的爱情本来就不牢靠，他们的婚姻生活很不美满。而造成他们之间不幸婚姻的原因似乎也是显而易见的。孙柔嘉的工于心计，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完全不符合方鸿渐的恋爱观。当他识破她的伎俩之后，他开始厌恶孙柔嘉的浅薄世俗。方孙之间的世俗爱情显然是不可能有好结局的，因为孙柔嘉太善于伪装和欺骗，一旦谎言被拆穿，那么留给双方的将会是永久的记恨和猜疑。

总 结

综上所述，《围城》为我们谱写了一曲知识分子人生和爱情的哀歌。其中主人公方鸿渐的四段恋情，或由于鲍小姐的动机不纯，或由于苏文纨的一厢情愿，或由于唐晓芙的过于理想化，或由于孙柔嘉的工于心计，以及方鸿渐在四段恋情中所表现出的世俗浅薄，胆小怯懦，若即若离，优柔寡断，软弱无能而以失败告终。钱钟书先生借《围城》里方鸿渐的人生，爱情困境向我们展示了小说的主题—“结婚仿佛金漆的鸟笼，笼子外面的鸟想住进去，笼内的鸟想飞出来，”[3]P99并将此主题上升到人生万事，“他们讲的什么围城，我近来对人生万事都有这个感想。”简单说来，就是人类总是在羡慕和追求自己没有得到的东西，而一旦得到后又嗤之以鼻，转而投向另外的东西，于是才有了人类一次次的攻城和出城的反复上演。

【参考文献】

[1]夏至清.中国现代小说史[M].刘绍铭，译.香港友联出版社，1979：380.

[2]钱钟书.围城序[M].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2：1.

[3]钱钟书.围城[M].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2：15-295.

[4]杨绛.记钱钟书与围城[M].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2：3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