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医生唱歌的女病人

郭志华

“郭大夫，我给您唱首歌吧！”她看着我，一脸真诚的样子。

“好啊！”我充满兴趣并鼓励她道。随后，一首动人的歌曲缭绕在整个诊室。唱毕，我高兴地夸赞她：“唱得太好了，不愧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羞涩地看着我。

她是一名精神分裂症患者，从今年春节过后开始在我这里接受心理治疗，今天是第六次会谈。她看起来很好，不熟悉的人根本看不出她有精神问题，甚至在家人的协助下，她还经营着一家文化公司。她喜欢音乐，过去还学习过声乐，但她却时时承受着幻听的干扰。她说自己经常会听到音乐声，声音很清晰，让她感到心烦，尤其是晚上会影响她的睡眠，她常常不得不依赖药物帮助入睡。

任何疾病，都是个体易感因素与不良环境相互作用的结果。从前几次谈话中，我了解到她得病的原因。在她的家族中，除了她，还有两个人精神异常：一个是她的舅舅，一个是她的表弟，他们都接受过精神科的治疗。在这样的家庭中出生的孩子，天生就有了发病的倾向性，而不良的经历则最终促成了她的发病。她本来是一个开朗、活泼的女孩，一次婚姻的失败却使她变得内向，不爱言语。由于前夫性格懦弱、缺乏责任感，事事听从父母安排，极少与她沟通，她经常着急、生气而又无奈。她对前夫关心、付出，却得不到任何爱的回馈。这种将母子关系摆在夫妻关系之上的行为模式让她苦不堪言，最终，两人分手。对于将爱情视为生命全部的女人，一次感情的挫折足以使其性格改变。

离婚之后，尽管有来自父母的关爱，她的内心依然孤单，认为没有人能理解自己的情感。之后在工作中受到的一次惊吓，则成为她得病的直接导火索。一天晚上值班睡觉时，她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爬到了自己身上，朦胧中睁开眼睛，发现是一只老鼠，她吓坏了。此后，家人发现她总是自言自语，

在此之前的两次会谈中，我跟她一起讨论和列举了许多应对幻听的方法：放松心情、体育健身、听喜爱的歌曲、集中注意力跟别人聊天、戴着耳机欣赏电影、选择固定的时间跟幻听对话等。鼓励她回家后练习每一种技巧并记录使用效果，形成应对幻听日记。在这次会谈中，她反馈有两个方法比较适合自己：欣赏与幻听不同的音乐和哼唱与幻听不同的曲子。通过分析幻听日记以及她自己的感受，这两个方法都是有效的。但我好像在与谁对话。她感到非常恐惧，担心自己被人迫害。她幾次向派出所报案，都被警察视为无理取闹。她感觉自己的大脑常常不受自己控制，所思所想都不是自己的。家人将她送至精神科，通过服药，她的症状大大减轻，然而始终未能彻底消除，尤其是幻听一直困扰着她。知道这可能还不够，因为她内心依然孤独，而幻听已经成为她生活中的朋友，相当程度上帮助她缓解了一部分孤独。如果没有了幻听，那颗寂寞的心怎么办？所以，必须为她找到一种替代的途径。

“现在幻听怎么样了？”我问道。

“少一点了，使用这两个方法后自己有了一些控制感，不那么焦虑了。”她轻松地舒了口气。

“可是，如果幻听彻底消失了，你会不会觉得生活中缺少了什么？”我继续问。

“如果真那样的话，多好呀！”她奇怪我为什么这样问。但很快，她陷入了思考，“您是说，幻听已经成为我生活的一部分，我可能会留恋它，舍不得它……”

“你能从情感上与它分离吗？”

“是呀，老爸老妈并不是十分理解我，我无法跟他们真正地沟通。所以，我常常不由自主地去注意那些幻听。那您说，我该怎么办呀？”她好像有点着急。

“如果现在有一个爱人，能够关心你，愿意与你交流，那是最好的。但这样的人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找得到的，你是否可以交一些知心朋友呢？”我启发她。

“现在好多同学都已经不怎么来往了，大家都忙于家庭和事业。”她低声说道，“不过，我可以参加一些公益组织，也许能交到一些朋友。”

我冲她点点头，肯定她道：“嗯，这是一个不错的主意。你打算怎么做呢？”我鼓励她将想法具体化。

“我曾经看到一个癌症病人的互助组织，他们经常组织一些公益活动。我可以去当志愿者，发发宣传单。对了，我还可以发挥我的特长，教他们唱歌，让他们心情愉快。”她略带兴奋地说，“其实，我早就想做这样的事情了，很有意义。”

她的悟性很好，已经不用我再引导她了。积极而有意义的活动可以丰富我们的生活，填充我们孤独寂寞的内心世界，增长才干，收获成功体验，更可以交往到许多真诚的朋友，从而解除内心的烦恼，增进心理健康水平。

帮助患者克服幻听所带来的烦恼和痛苦，不应仅采取大量的精神科药物，而更应重视心理技巧和行为改变，这样，既减轻了患者的症状，同时又减少了药物的副作用，提高了患者的生活质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