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艾玛

2014-04-29罗寒蕾

南风 2014年7期
关键词:拉丁舞艾玛尼克

罗寒蕾

我对艾玛的第一印象就是美,昏暗的酒吧里,她站在我面前,穿着一件镶有珠片的红色吊带衫,露出她平坦的毫无赘肉的小腹。

“你是新来的吧?”她用笑得弯弯的眼睛望住我,神采奕奕,像是会发光。

“是啊,是啊。”我拽着衣角看着我脚上崭新的舞鞋,还有粗壮的小腿,我来这个拉丁舞派对前,可没有想过会在这里看到如此多美丽的女孩。

“来来,我带你认识认识其他人。”她自来熟地拉过我的手,她的手软绵绵的。她带我认识了来自意大利的艾利克斯,来自英国的大卫,他们每个人都对我露出敷衍的笑容,但面对她的时候,立刻热情活泼起来。

跳拉丁舞的女孩竞争非常激烈,因为跳得好的男伴实在太少,每一次派对前,舞蹈房里每个人都摩拳擦掌,蓄势待发,刀光剑影从每个人都格外性感的装扮和紧紧抿住的嘴角里露出来。在我来之前,女孩们早已经拉帮结派完毕,我又不漂亮,又不苗条,又不性感,一个人孤零零地,像误人天鹅群的丑小鸭。艾玛是唯一会来拉我的手的人,帮我把装饰繁琐的裙子脱下来,帮我揉开肩膀酸痛的肌肉。有的时候她留下来加练,我看着她踮脚,踢腿,音乐一起,胯部一扭,性感和美丽都恰到好处。她见我直勾勾地望着她,嘻嘻笑着,替我校正胯部的开度。有的时候我们会一起吃饭,喝一点百利甜酒,再来一块杯子蛋糕。

她并不属于任何一个帮派,因为所有的男人都爱她,他们抢着要跟她跳,在她面前弯下腰亲吻她的手指。追她的人中数来自英国的大卫最露骨,他的眼睛永远都望着艾玛,直勾勾的充满情欲的眼神掩藏在他绅士的笑容和举止之下,趁人不备扫过她汗湿的衣服中露出的胸罩带,和热裤不能包裹住的半个丰满的臀部。他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献殷勤的方式是固定给艾玛送花和红酒。俊朗的艾利克斯每每嗤之以鼻,他身高腿长,胸肌发达,体毛浓密,在艾玛面前踢腿旋转,毫不掩盖地发散着他的男性荷尔蒙。

男人们像孔雀开屏般争相夺取艾玛的注意力的时候,艾玛却总是淡定地不紧不慢地来来去去。

“他们只是因为我长得好看才喜欢我,”她耸耸肩,“大卫邀我出去,夸我眼睛长得好看,夸我鞋子选得有品位,问我胸罩的号码,说要送维多利亚的秘密的内衣给我,又借着给我倒酒想吻我。但他从不会问我喜欢谁的音乐,为什么开始跳舞。更不会问我的梦想是什么。”

我知道艾玛的梦想是有朝一日可以在文化中心的舞台跳舞给所有人看。

不知从何时起,尼克这个名字开始在谈话中出现。这个其貌不扬而且不再年轻的男人是艾玛科室新来的医生,从英国聘请来的心脏手术专家。艾玛因为巧合,常常跟他搭班。有的时候忙了一个通宵,他们就相约去不远处一家叫Flying Pan的地方吃早餐。周围坐的每个人脸上都带着隔夜气,连带侍应也无精打采的。食物是惯常的炒蛋,香肠,培根,烤番茄,艾玛吃几口就放下了。

“快点吃。”他以外科手术的方式精准地切开香肠,然后喂到她嘴里。

他们一起去看弗朗明哥表演,艾玛一直想看却没有买到票的安达卢西亚来的舞团,尼克不知从哪里弄来内场票。

她穿了一件灰色卫衣,牛仔裤,平底鞋。进去后她才知道坐在内场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每个人都盛装打扮,她一时尴尬地要逃出去。他眼明手快拉住她,把包里拿出一条丝巾给她围上。大大的丝巾,柔软的质地,灿烂的图案,流苏的设计,正好适合热烈奔放的弗朗明哥舞。她惊讶地望向他,脸上逐渐绽开一个笑容。

他用只有她能听到的音量说,我爱你。

“怎么办呢?”艾玛咬着下唇,脸色绯红,把玩着芒果冰上插着的一面小旗帜。

“答应他呗。”在她炯炯的目光下,我放下吃到一半的炸鱼,口齿不清地回答她。

“可是他那么矮,又不帅。”她撅起嘴:“而且年纪比我大这么多,又只会在香港呆一年。”

“那你去找艾利克斯啊,又高又帅,去享受他年轻的身体啊。”我继续埋头苦吃。

“不行不行,尼克和那些跳舞的人都不一样。他从来不趁看电影的时候偷偷摸我,每次见面也不急着要上床。我们聊天,一聊就是一个晚上,他是那么风趣,那么幽默,他仿佛知道所有东西,每次都能准确猜透我的心思。和他在一起,我觉得像是在发掘一个宝藏。”她急急忙忙摆手,匆忙中把芒果汁溅在了身上。

“你自己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我摊摊手。

艾玛支支吾吾地,又开始玩头发上的一枚珍珠发卡。那是尼克第一次去看她跳舞之后送给她的,正好可以搭配她镶满珠片的舞裙。

我见到艾玛的机会越来越少,每一次下课她都心急慌忙跳进细跟高跟鞋和紧身连衣裙里,一边拼命按下电梯按钮一边画口红喷香水。她要赶去尼克家,帮他洗内裤,熨西装,做晚餐,做夜宵,做第二天上班的便当盒。她掏心掏费地对他好着,她无时无刻不在咧嘴傻笑着。我好不容易把她拦住,让她给我看尼克的照片。

平淡到转过头就会忘记的男人,圆脸,头发很稀少。

舞蹈房的女孩少了个最强劲的竞争对手,每个人都雀跃了很多,她们甚至主动和我说话,邀请我加入她们的下午茶八卦,听她们讨论艾玛勾引男人的伎俩。有的时候我想提醒艾玛她得为十二月的选拔加大训练量了,但一想,说不定美好平淡的爱情对她来说,比实现梦想更珍贵。

四个月后的某个凌晨,我久违地接到了艾玛的电话。电话那头的她泣不成声,连一个句子都说不出来。

我打车去了她家,那是一个萧瑟的雨夜,气温骤降了好几度,路面上都苍苍茫茫的。

一开门,艾玛盘腿坐在沙发上,头发凌乱,目光呆滞,硕大的黑眼圈和未干的泪痕让我看了也几乎落泪。

艾玛告诉我一个半月前,尼克对她突然冷淡了很多,是骤然转变,毫无防备地从每天几十条短信和无数个电话到每天最多讲不超过三句话。

她原本计划了国庆假期和他去菲律宾潜水,因为在他家看到过潜水服。他一开始满口应承,但也没有付诸于行动。艾玛去了旅行社,订了海边的小别墅,她甚至去买了新款的比基尼,性感的睡衣,八种味道的浴盐。

等到假期前三天,尼克突然说他很累了,哪儿也不想去,只想呆在家里。

艾玛默默退掉了机票和酒店,买了一些帕尔玛火腿,芝士和香槟,准备去他家做饭给他。

然后尼克说不用了,他会和他的朋友去桂林爬山。

“从什么时候开始冷淡的,你们第一次上床之后?”我问她。

“对哦,”她倒吸一口冷气,瞪大眼睛望向我,

“你怎么知道?”

“最合理的推断。”我耸耸肩,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第一次看到尼克,就觉得他望向艾玛的眼神中情欲居多,而爱情是其次。他将艾玛当成他要征服的美丽猎物。他所做的一切都太过火了,他说的情话太甜蜜,他表达爱意的姿态太夸张,他承诺给得太迅速——所谓物极必反,我不免生出了怀疑。

“可是他最近真的很忙。我们医院新接了一台心脏移植手术,他每天都说他很累。”

“他的前女友最近遇到了一些财政问题,一直在纠缠着他。”

“可能是之前几个月老是和我呆在一起,他也想喘口气。”

“圣诞节前有明年三月份拉丁舞节开幕表演的试镜。既然他没有时间陪你,不如把时间用来跳舞吧。”我打断了她。

“对哦,我都忘了那个。”艾玛转过头,泪水朦胧的眼睛里开始有了些许神采。我揽住她的肩膀,轻轻地拍她。

她哭累了之后沉沉睡去,相约第二天就和我去跳舞,突然她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她整个人从床上弹起来,两只眼睛紧紧盯着手机的屏幕。

“今天晚上七点,我有空。”

她立刻把跳舞抛到脑后,开始洗澡,敷面膜,小心翼翼刮去手臂上的汗毛,从衣柜里拿出十多条裙子试来试去。我轻轻地带上了门。

艾玛当然没有来跳舞,我每天练习三个小时,十个脚趾的指甲全部跳断了,大腿上满是淤青,连舞鞋的鞋底都快被我磨穿了。我参加了试镜,却没有得到任何角色。

圣诞节那天的派对上冷冷清清,好多女孩因为试镜失利而退出了舞蹈班。大卫开始追求一个新来的同样身高腿长,妩媚动人的叫朱蒂的姑娘。我跳了一曲回来,看到艾玛坐在我的位置上,正在吃我包里的水蜜桃软糖。

“对不起。”她柔柔软软地靠过来,在我的耳朵边说。

我拿出钱包,“我来请你喝一杯罢。”

艾玛坐在椅子上,懒洋洋的,而且她很快就喝醉了,比平时不胜酒力得多。

“他又忽视你了?”我挑准时机问道。

“他去西班牙了。”她叹口气说,“我偷偷进人事部的电脑里去查了他的排班,看到他圣诞加新年有十一天的假期,满心以为他会来找我,结果连续打了好几天电话给他,他接的时候告诉我他在机场。”

“你说从珠海回去之后,他对你又热络了起来。”

“是啊,他向我道歉,说因为手术的问题一直心无旁骛,又不想简简单单说一些敷衍的话,所以准备等到空下来陪陪我作为补偿。后来他带我去了澳门,在澳门塔上面的旋转餐厅吃了自助餐。我亲手为他织了围巾,在上面喷上了我惯用的香水,这样他忙起来的时候,也能享受一些我的陪伴。”

我晃一晃酒杯中的玛格丽塔,仔细地在杯口抹上一些细盐,“然后他又不再联系你了?”

她沮丧地点点头,期间大卫拥着朱蒂,不知道是不是刻意地在她面前走过,她也没有看见。

我没有料到艾玛竟然会翘班追去巴塞罗那。她看似柔弱的外表下,却有着一颗如此热烈且执着的心。

但艾玛追去巴塞罗那,却在酒店门口等来了尼克和他的前女友凯蒂。

那大概称得上史上最怪诞的圣诞节了,他们三个人去了号称当地最古老的一家餐厅,要拐进好几条小巷,然后走下长长的逼仄的楼梯。两个女人的高跟鞋空空荡荡地回响着,而尼克走在她们中间,用艾玛织的围巾蒙住半边脸,没有去牵任何一个的手。

他们吃了一只芝士煸龙虾,一大盘海鲜烩饭,一碟卡邦尼意粉,还喝了两大瓶Sangria。艾玛和凯蒂坐在一侧,尼克坐在另外一侧。三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是偶尔将胡椒粉和盐递给对方。

在巴塞罗那的一个星期,尼克陪凯蒂去看了毕加索的画展,艾玛陪尼克去订做了几套合身的西装。尼克替她买了弗朗明哥表演的门票作为感谢。她一个人去看了表演,围着他送给他的那条围巾,戴着他送她的珍珠发卡,好多男人都请她喝酒。

她喝得醉醺醺地回去,敲他的房门。他丝毫没有诧异,把她迎进来,仔细地亲吻她,替她解开发髻,脱下衣裙,他按摩她的双脚,然后慢慢地进入她的身体。

第二天清晨,他替她买来早餐,为她收拾行李,然后送她去了机场。

“于是他妈的我又原谅他了。”艾玛懊恼地抱着头。

“就是因为他和你做了爱?”我非常不能理解,“我觉得和艾利克斯上床应该也会不错吧,光是那六块腹肌看起来就蛮吸引人的。”

“不是,是因为他亲吻我,抚摸我的时候,我能感觉到他是爱着我的。他的眼神那么真挚,动作那么温柔,像一声叹息。”

艾玛一次又一次地原谅尼克,一次又一次地告诉自己尼克还是爱她的,一次又一次地放下身段去讨好他。但最后尼克还是和她分手了。

并不是因为凯蒂,也不是因为他要回英国了,而是因为他爱上了另一个女人,那个女人逼着他和艾玛断绝一切联系。

他对艾玛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对不起,你太好了,我配不上你。”

艾玛发狂般地找他,但他不接电话,不回短信。虽然在同一间医院,但他永远都能避开她,每次她去敲心脏外科办公室的门,里面的几名大夫都用戏谑的目光看着她,用非常轻蔑的口气和她说话。

她请了长假,躲在家里哭了很久,怎么约她也不肯出门,我发狠不想再管她的事,她凌晨四点打电话给我,说她已经好几个星期睡不着了,抽噎着问我怎么办。

艾玛再次回到拉丁舞派对上的时候,穿着一条大红色的露背裙子。她瘦了很多,但气色不错,紫色和银色的眼影衬托着相同颜色的手环,妩媚妖娆还在,更多了些楚楚动人。连大卫也停下了和朱蒂调情,握着酒杯过来和她寒喧几句,又分外轻佻地碰了碰她手中的酒杯。她也嘻笑着和他打招呼,又绕到边上去问艾利克斯好。几个新来的拉丁舞女孩没见过艾玛,但眼见她如此美丽又受欢迎,立刻警惕了起来。

她终于不再拒绝艾利克斯和大卫的示爱,我有一次撞见她和艾利克斯十指相扣朝舞蹈教室走去,又有一次看到她接过大卫的玫瑰花之后,轻轻吻了吻他的嘴唇。

她跳舞的时候开始变得心不在焉,她眼波流转,指尖轻触,一颦一笑都香艳无比。男人们纷纷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女孩们纷纷对她侧目而视。我一个人默默在旁边压腿,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多次我都提醒艾玛要小心,玩玩可以,但千万不要让自己陷入麻烦中去。但很快,我就分不出时间来照看她,我经过三次试镜,获得了在一家时尚品牌的开幕礼上跳舞的机会,每天晚上都要留下来练到很晚。我和一起训练的几个女生变得更亲近,其中有个叫琳达的住在我家附近,我们常常在她家的客厅里研究头部昂起的姿态和脚背弓起的弧度,互相按摩酸痛的肩膀和小腿肚。她知道我和艾玛相熟后大吃一惊。

“你们看起来不是同一类人。”她直截了当地说,“我不喜欢她。”

“她刚受了情伤,所以变成了现在这样。”我解释到。

有一天艾玛突然给我打电话。

她约在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常去的那家杯子蛋糕店。

她说,她觉得欠我一个解释,要告诉我她为什么成了现在这样。

“我又遇见尼克了,原来他半年前回了英国,现在回来两个星期,开一个会。”

“什么?”

“他夸我更好看了,又夸我越来越会穿衣服了。”她喝一口沙冰,深吸一口气,“然后他问我要不要和他上床。”

“哦。”我并不是很意外。

“我原来以为他和别的男人都不一样,以为他爱的是我这个人而不是我的身体,现在看来全天下的男人都是一个样!”她愤愤不平地说。

我小心斟酌着用词,“你真的太美了,很多男人看到这么美的事物就满足了,懒得再深入挖掘你的内在。”

“我原本还想说他追我的时候追得那么真诚,我拒绝好几次他都没有放弃,甚至还会分享我的兴趣,揣摩我的爱好。我那时候是真的以为他想分享我的整个生命的。”

“既然你明白了这一点,那不如打起精神前行吧。好男人虽然很少,在香港这个金钱至上的浮躁社会就更加稀少,但总归是存在的。”我用无数次安慰过我自己的话安慰她。

“你不明白。”她摸着我的头,酸涩地笑着说:“你那么努力,那么美好,每个人也都爱你,老师也喜欢你。但我不一样。我把我所有能付出的感情都付出了,我的心已经死去了,我现在根本就不奢望什么爱情啊,承诺啊,我太累了,只想趁年轻寻欢作乐而已。”

她的手机响了三次,不知道是哪个男人正急吼吼地想要得到她。

“有事就快走吧。”我轻轻拥抱了她一下,“只要你开心就好。如果你不开心了,我一直在这里。”

“嗯,”她点点头,突然,又转过脸来,非常真挚地看着我:“也请你坚持跳下去。”

艾玛之后的约会从未断绝。当然她没有跟尼克上床,而尼克又开始了对她的穷追不合。她曾经那么鄙视只看重外表不交付感情的大卫和艾利克斯,而现在,她正变成和她们一样的人。

我仍然关心她,爱护她,但我的舞蹈表演大获成功,接到了越来越多的比赛和表演邀约,每天花在排练房的时间越来越长,和她的联系也越来越少。

“你那个朋友艾玛,是不是正在和ShinyShiny酒吧的调酒师拍拖?”琳达一边替我揉开肩膀的肌肉,一边问道。

“我不太清楚,可能是吧。”

“他曾近是我朋友的前男友,我朋友离开他是因为他吸毒,你最好提醒一下艾玛。”她一边说,一边摇了摇头。

我拿出手机,发了条短信给艾玛。

跳拉丁舞四年之后,我终于得到了在文化中心的舞台上表演的机会,虽然只是众多红裙舞女中的一个。

我人生第一次站在聚光灯下,沉下肩膀,踮起脚尖,扬起裙摆,等着音乐响起的那瞬间。灯光照得我眼前一片白茫茫的,我仿佛在孤岛上,什么都看不见,但我心里的那团火焰是如此的明确,燃烧着,指引着我。

演出大获成功,我在晚宴上收到鲜花和礼物,来祝酒的人太多,我喝得半醉,趔趄着走去后门透个风。

突然有人唤我的名字,我浑身一震,向阴影里看去。

艾玛站在楼梯尽头,她还是很美,美得在黑暗里依然耀眼。

“你,还好吗?”我小心翼翼地问,仿佛声音大一点她就会消失不见。我没有意识到我已经开始微微颤抖。

“不,之前不好,现在好些了。”

我后来才知道艾玛的那个酒保男朋友因为吸毒欠债陷入了麻烦。他开始用之前拍下的艾玛的裸照来要挟她。艾玛将所有的积蓄都给了他,却远远不够填他的无底洞。

艾玛天天提心吊胆,害怕他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她工作的时候恍恍惚惚,终于在给病人打针的时候犯下大错,差点让医院陷入官司。她被炒了,失误记录让她很难在其他医院找到工作。

她躲在家里好几个月,直到她的酒保男朋友最终被抓起来之后才算是个解脱。做笔录的时候,她看到六七个高挑美丽的女孩子,全是他同时约会着的女朋友,也全是受害人。

我准备用拇指拭去她的泪水,却发现她的脸颊是干的。

“眼泪早流干了,先是尼克,然后是他。”她笑笑,因为脸颊瘦得凹陷了下去,看起来有些古怪。

“现在想想也怪不得别人。尼克的话,只能说是我自己笨,一次一次被他的甜言蜜语给骗了,一次一次地回头去找他,再然后,是我自己忘记了我自己的梦想,成为了一个连我自己都讨厌的人。”

“你知道在家里呆着的几个月,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吗?”她问。

“我又开始练跳舞,两年多没跳,我连基本步都做不好。我天天练,天天练,我看着网上你演出时候的照片,我幻想着像你那样踮脚,旋转,跳跃是什么感觉。慢慢的,我好像又沉静了下来,又可以靠自己的力量活下去。”

“谢谢你最终实现了我们的梦想。”她紧紧地拥抱着我,“你不知道你给了我多大的力量。”

艾玛重新回到了课堂上,我坐在她后面,替她压腿,她咬紧牙关,一毫米一毫米地往下压。

兜兜转转这么多年,走了许多坎坷的歧路,但最终,我们还是并肩奔跑在实现梦想的道路上。

猜你喜欢

拉丁舞艾玛尼克
论拉丁舞中“技”与“艺”的发展趋势
艾玛打雪仗(下)
艾玛打雪仗(上)
一只叫尼克的狗
艾玛打雪仗
尼克·杨的时尚生活
一起来学拉丁舞
鲨鱼尼克
论拉丁舞中的引导和跟随
艾玛·罗伯茨:“星二代”起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