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班的企鹅姑娘
2014-04-29王宇
王宇
周籽嘉和老周
我的朋友周籽嘉和她爸爸周朝阳的关系一直很紧张,他们各自盘踞在自己的天地中运筹帷幄,有时,甚至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别看籽嘉表面看起来是贤淑的小家碧玉,可内里却是最不妥协,最动荡的家伙。
老周很少说话,也很少笑,总是沉默地打麻将沉默地喝酒。他曾经是一个小有名气的雕塑师,才华横溢风度翩翩。可是后来越来越不得志,越走越往倒霉的路子上靠,到后来就变成一个彻底的loser,没钱没势没工作没爱情,背负着许多市井式悲哀。
籽嘉最羡慕别人天生有个好爸爸,少去了许多孤军奋战的人生风雨。她恨老周落拓无能,不能成为她的榜样,让她骄傲。籽嘉经常用历史课上对小日本儿的决绝态度和老周吵架,甚至想尽一切办法,用最尖刻的话来刺痛老周。每次老周都会出手如电给她一个大耳刮子,其力道足以使她原地转向360度,眼冒金星。“就因为如此,到现在我都分不清东南西北。”籽嘉恶狠狠地说。她用的虽是插科打诨的语调,但是听起来很悲凉。
以前的籽嘉脖子上总挂着一串钥匙却不爱回家。她每天放学总是磨啊磨啊,大家都走了她还在磨磨蹭蹭收拾书包,一会儿说要去体校看爷爷打门球,一会儿央求我陪她逛公园。她最怕孤单,经常掏腰包买各种小吃引诱我陪她压马路。是啊,老周能给她一串钥匙,却给不了她一个温暖的家。“有妈妈的房子才叫家。”籽嘉经常这样说。她一直把爸爸妈妈离婚的原因归罪于老周没责任心、落拓无能,因此更恨老周。我和周籽嘉
小时候,我是班里最沉闷的男生,反应慢,上课不爱回答问题,下课自己看漫画书,不喜欢和人交往,显得很不合群。别的男生吹牛斗狠打打杀杀地释放雄性荷尔蒙,我的平静在他们看来显得软弱窝囊相当无趣。我有严重的洁癖,上课总是担心白衬衫袖口沾到墨迹。我仅仅是极度爱干净而已,并没有危害到别人,可他们却总是想尽办法嘲笑我,他们骂我是个装腔作势的娘娘腔。我在他们眼里是异类,他们故意踩脏我的白球鞋,拿着我的书包在教室里当球踢,在我的凳子上涂满修改液。
每天放学大家都离开时,我就对着教室的后墙打乒乓球。这是我最开心的时候,有时还会偷偷站到讲台上发言。我喜欢打乒乓,可是我从来不敢到操场上和他们去抢球台,而且没有人愿意和我打。
直到有一天,一个圆圆脸的姑娘站在我们教室门口,朝着我一脸无所谓地说:“对着墙打只能熟悉动作,想要打好要有个陪练的,你到乒乓球台练习啊!”
我吓了一跳,涨红了脸撒谎说:“操场太远,懒得去。”
她了然地点点头,装模作样地沉思了一下:“张冬冬,你别一个人玩了,我陪你打吧!正好我每天也回家很晚。”
我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她扬了扬手里的球拍:“对了,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你隔壁班的周籽嘉。”
操场上空无一人,十多个球台都空着,我觉得自己像个君临天下的王,我终于可以痛痛快快地玩一回了。可是周籽嘉在骗人,她根本不会打球。不过她很懂得尊重人,她很虚心地向我求教,我顿时觉得自己很厉害,头上顶着闪闪发亮的男子汉荣光。
夜幕降临了,我们背着书包一起回家,约了第二天一起玩。她还把自己的《火影忍者》漫画书借给我看。
后来我才知道,那时每天赖在教学楼里不回家的,除了我,还有周籽嘉。她是太无聊了,听到我打乒乓球的声音,就跑去买了球拍自称是乒乓高手要来和我对练。
我问她:“那你怎么知道那么多乒乓的专业知识啊,说得我一愣一愣。”
她得意地哼哼鼻子:“我是百科全书啊!”
周籽嘉从小就是班上的百科全书,她知道为什么云飘在天上不会掉下来,为什么昙花总在晚上开,也知道为什么要在早上割橡胶。好吧,即使这些你道听途说一知半解也有点知道,那你家每天吃新鲜活鱼,可是为什么带鱼却总是死的你知道吗?周籽嘉就知道,吼吼,那是因为带鱼生活在海里,而且是一定深度的海里,到了陆地压力不足就会鱼鳔破裂而死。哼哼,生活常识几乎没有她不知道的。
其实,籽嘉的渊博都得归功于她爸爸老周,在籽嘉年幼时候老周还是非常热爱生活的,他会烤制好吃的蛋糕,还每周带籽嘉出去玩。周爸爸很会寓教于乐,科技馆博物院、农家乐油菜田、公园游乐场籽嘉变着花样地玩。因为老周,籽嘉成了班里最聪明的姑娘。那时,她认为老周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老周给她扎的辫子歪歪扭扭十分可笑,籽嘉一点也不在乎,她那时挂在嘴上的口头禅是,我爸爸说。
可是时过境迁,多年以后的籽嘉宁愿在大街上晃荡,也不愿意和老周呆在屋子里干瞪眼儿。
籽嘉恋爱了
从小时候一直到高中,我们俩臭味相投形影不离,总喜欢凑在一起玩。可是自从上了高三我们就疏远了。我妈见不得我整天和籽嘉厮混在一起耽误学习。她监督着我的时间,我得留着时间好好学习。籽嘉太聪明了,上课画漫画,放学逛公园照样也考第一,我永远是她的跟班,用心学习也永远考得不理想。妈妈总说我没出息。
课间操籽嘉突然来我们班找我,她约我中午一起去打乒乓,可是她的精神状态看着很不好。
我犹豫了一下,鼓足勇气问她:“籽嘉,你心情不好么?他们说你和华岳分手了,是真的吗?”
籽嘉落寞地点点头:“可能他觉得我不好玩吧!”
我还记得她刚恋爱时神采飞扬的样子。她说她很开心,庆幸终于可以离开老周的压抑世界了。包括他的开水煮面,包括他响彻云霄的耳光。可是现在华岳很潇洒地和她分开了,她没办法逃出记忆的埋伏,只能浑浑噩噩抵死悲伤。
华岳是我们班的坏小子,嘲笑我的人里数他最恶毒,他凭着自己漂亮的外表假模假样地装酷。他不跟着捣蛋鬼们捉弄我,却总是在放学后跟在籽嘉和我身后,等我和籽嘉在岔路口分开,他就会赶上来一脸鄙夷地骂我:“总跟女孩子混在一起玩,变态!”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和班主任老郭说我的,总之那天老郭把我叫到办公室,一脸不耐烦又一脸好奇地打量我。他问我为什么总喜欢和女孩子玩?总像个姑娘一样爱干净,把学习的时间都用在洗衣服上了吗?见我唯唯诺诺回答不出,他厉声质问我能不能像个爷们儿一样干脆点说话。最后他不耐烦地挥挥手让我出去。
晚上放学时籽嘉来我们教室找我,我背起书包冷漠地说:“籽嘉,你以后别来找我了,我不在教室写作业了,我妈妈要我早点回家。”
籽嘉愣了一会,然后把书包甩到肩上走了,边走边说:“没事,你先回吧,我去我们教室写作业!”她孤独的样子让我很难过,走到半途我又折回学校来找她。我真是自私的家伙,我不可以畏惧人言就合弃了籽嘉,籽嘉对我多好啊。走到门口时,我发现华岳正饶有兴味地趴在门上,他在偷看籽嘉吧啦吧啦背课文。我突然莫名生气。
接下来的时间我总是偷窥华岳的一举一动。他买了肯德基的黄油玉米偷偷放到籽嘉的桌子里,籽嘉走在路上,他总是嬉皮笑脸地跟着,籽嘉骂他,他一言不发,她走他也走,她停他也停,她甩开书包坐在马路边上,他就斜倚着树干抽一根烟,样子寂寞又颓废。刺眼的阳光勾勒出他瘦削的剪影,籽嘉眯起眼睛吼他:“你跟着我干嘛!”
华岳吐个烟圈,眼睛一眨不眨深深地看着她,一句话也不说。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籽嘉被击溃了,华岳寒潭一样幽深的黑眼睛如影随形,看得她心烦意乱。
这个吊儿郎当的家伙就这样掏空了籽嘉的心。他的沉默很合时宜,既含蓄得可进可退,又有敲山震虎的意味深长,籽嘉的心折得一塌糊涂。爱情来临的日子籽嘉整天都笑眯眯的,可是现在她很伤心,我必须陪着她。籽嘉晕倒了
中午吃完饭,我骗妈妈说好像把手机落在了教室,要早走一会儿去看看。我急匆匆跑到学校时,籽嘉已经等在那里了,她一手拿一只闪亮亮的蝴蝶高档球拍,一手提着两盒雪糕朝着我笑。离上课还有半个多小时,我们俩跑到操场上找了个靠近树荫的球台。籽嘉的乒乓已经打得很好了,她就那样亮闪闪地拿着800元的拍子在我们学校的水泥球台上挥霍,一连赢我好几局。唉,我总是没有一件能干好的事!她的球拍是她过生日时我送她的,那款拍子属于全面型偏重进攻,很贵,但是手感不太好,太硬,不适合控制旋转。是球拍的缘故吗?我总感觉她打球时摇摇晃晃。
中午的大太阳火辣辣地烤着,我汗流浃背,这个时候真的不适合打乒乓,我头都晒晕了。眼花了一下,我好像看见籽嘉的身体晃了两晃,然后一头栽在乒乓球台上。
正值暑热感冒高峰期,校医务室里挤得跟罐头似的。籽嘉躺在座椅拼成的床上休息,头枕着我的大腿。我说:
“籽嘉,刘医生说你没事,就是中暑了,你中午没吃饭吗?你别乱晃荡啦,天气多热啊!”
籽嘉看了我一眼,没说话。过了一会她动了动头,坐起来说:“大冬,你腿麻吗?”
我摇摇头,跑到学校小粥铺买了两根煮玉米和一杯薏米粥,特别关照粥铺大妈放了好几颗桂圆,香喷喷的!回来时籽嘉正坐在一边发呆。
我和籽嘉都喜欢吃玉米,剥开皮是珠圆玉润的小颗粒,颗颗饱满,昧美香甜甜。
可是今天,我们剥开皮后,却发现籽嘉的是一根枯瘦的玉米棒子,稀稀拉拉地散生着一些籽粒,像个瘌痢头。我把自己的玉米给了她,她又分一半儿给我。
我知道她很难过,如果是以前,她肯定会一脸得瑟地问我,知道秃顶玉米是怎么回事么,然后不等我回答就发挥她百科全书的功能,告诉我是因为有的玉米可能是遇到大风或阴雨阻碍了授粉,所以雌花“独守空房”无法受精导致的……
我把薏仁粥吹凉放在她手里,她吃了几口突然说:“大冬,我想去看看我妈妈,你陪我去吧!”籽嘉的妈妈
我和籽嘉在商场徘徊了好几圈,天渐渐暗了。我心神不定地说:“籽嘉,你妈妈到底在哪里啊?你是骗我出来玩吧?我真的要回家了。”
籽嘉聚精会神地看着橱窗里的万紫千红不答话,突然兴奋地推我:“大冬,你看见那件蓝色的裙子了么?如果我现在开始攒零用钱,恐怕今年冬天就可以买到啦!”我蔫蔫地抬起头看看那件裙子,的确很美。我不想打击她的热情,可还是忍不住说:“可是籽嘉,冬天怎么穿裙子啊?”
她被我弄得很扫兴叹了口气:“唉,是呀!”
我觉得很过意不去,把兜里最后的十块钱拿出来给她买了一盒雪糕,答应她再玩一会儿,籽嘉又兴奋起来了。
我们坐在商场的长椅上挖着吃一盒雪糕。突然听见有人叫籽嘉的名字,抬头,一个穿着紫色裙装的美妇人朝着我们招手。籽嘉站了起来,脸上的表情有点惊喜又有点拘谨。
美妇人走过来笑着摸摸籽嘉的头,牵着她往商厦外走,籽嘉回头招呼我跟上。
我背起我们俩的书包,捧着半盒雪糕跟出去。籽嘉和美妇人没聊几句,不远处的一辆黑色奥迪就开始焦躁地按喇叭。籽嘉低着头不说话,车里钻出一个矮个子男人大声招呼美妇人,美妇人从包里掏出几张钱塞到籽嘉手里急匆匆上了奥迪。
暮色四合,籽嘉一动不动地呆站着目送车子离去,她抬起校服袖子擦擦眼睛对我说:“走吧,大冬。”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把那半盒雪糕递给她轻轻问:“那真是你妈妈?”
籽嘉挖了一大勺坚果雪糕喂给我:“你以为我是孙悟空啊,连个妈也没有是天生地养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啊?”
我笑了。
籽嘉又喂自己吃了一口雪糕:“她很早就和老周离婚了,是老周带大我的。她现在的丈夫不愿意她和我们再有联系吧,早知道这样我就不来看她。”
我看清了车里的男人,虚头巴脑地胖,像是被谁劈头砸了一锤子似的,平头方脑,又矮又敦实。我轻轻叹口气:“虽然老周不爱说话又很严肃,可是他至少很帅啊,那人根本比不上老周。”
籽嘉听着我夸老周好像很受用:“老周还会雕塑呢?肯定也比他有才!”说完又很落寞,“可是,大冬,老周越来越穷,喝了酒还会拿着石雕锤扬言杀妈妈。”
我说不出话来。籽嘉最喜欢看一些美国热血片,片子里,总会有个到小酒屋买醉的酒鬼,他潇洒神秘,喝醉酒吹嘘以前的故事,或是寂寞地走回家。这种角色到后来一般都有FBI来找他去执行艰巨任务,或者在社会大动荡时出来力挽狂澜,喝酒落拓只是为了反衬他的寂寞豪情。我觉得籽嘉之所以喜欢这些片子,肯定是因为她幻想里一直盼着会有FBI来找老周。但是现实总是越来越打击人,社会标准容不下老周的落拓,中国的酒鬼才没有那么洒脱,喝醉了只会撒酒疯砸家具打老婆孩子,老周不自觉就成了中国反面教材的典型。
我们沉默着走回家,在岔路口告别时,籽嘉欲言又止,但是我顾不上照顾她的情绪,急匆匆往家里赶。尽管相对于回去做物理题,我最喜欢和籽嘉玩,但我更怕回家太晚被妈妈骂。籽嘉看着我的背影叹口气,背起书包走进了黑暗里。
籽嘉流产了
女孩子长到一定年龄和爸爸就会有一种性别方面的莫名尴尬,不能把自己情感和身体的微妙变化告诉他,更何况是籽嘉和老周这样战火硝烟的父女。籽嘉到了门口才发现自己的钥匙丢了。她在路灯下徘徊,脚走麻了,小腹疯狂地绞痛。她想着自己完了,还没听说过哪个女孩是死于痛经的呢!她疼得无法动弹,全身冷汗蹲在路上。听见老周脚步声时,籽嘉想,自己可以心安理得地晕倒了。
籽嘉醒来时,首先看见的是老周胡子拉碴憔悴的脸。我缩在一边悄声问:“籽嘉,你还疼吗?”籽嘉转头看着老周。老周没说话,把手里的毛巾放在小餐桌上转身出去了。籽嘉苍白着脸躺在床上不说话,她不是痛经,是宫外孕,又因为中午吃了怀孕禁忌的薏米桂圆粥引发了大出血,差点危及生命。
一连几天我都来医院看籽嘉,她还是不怎么说话。看她那么憔悴,我的眼泪忍不住掉下来。我说:“对不起,籽嘉,我比华岳更该死,我没有照顾好你。”
籽嘉把头扭到一边:“只有华岳愿意耐下心来陪我,虽然我知道他是个坏胚子但是我就是要飞蛾扑火。”
我说:“你昏迷的这几天,老周一下子老了很多,我还看见他偷偷掉泪。幸好手术很顺利……刚才我在楼道里看见华岳了,老周打了他两个耳光,警告他再也不要来找你……”
籽嘉愣了一下,嘴硬道:“连我这么皮厚的家伙都禁不住老周的巴掌,更何况他那个小白脸乎!”她突然对我笑笑,“今天校医务室刘大夫打电话给我了。”
我吓了一跳:“她,她说什么了?”
“她说那天下午我晕倒时她怀疑我是怀孕了,她安慰我不要害怕,她会帮我。我告诉她我已经在医院做了手术,谢谢她。她太热心肠,刚刚还来看我。”
我两腿发软浑身发抖。
那个下午籽嘉晕倒时校医室刘大夫告诉我籽嘉可能怀孕了。刘大夫本来打算问明情况帮助籽嘉,正好进来一个中暑上吐下泻的同学,刘大夫就匆匆记了籽嘉的电话说是要晚上亲自和她通话,她关照我先给病人去买点食物。
“对了,学校的招牌薏米粥可不行,薏米桂圆都是性寒化瘀的,最好买杯小米粥吧……”这是刘大夫当时交代我的话。
籽嘉不知道自己怀孕,还是宫外孕,我那杯薏米粥加了八颗桂圆,让她当天晚上差点送命。
我真的是个不磊落的家伙,我恨死华岳了。我从来没有告诉过籽嘉,我喜欢她,我十七岁第一次遗精梦见的就是籽嘉,我觉得她是我心里最美好的姑娘。我努力学习想让自己和她更般配,可是我最喜欢的籽嘉竟然和华岳在一起了。我快要疯了,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干什么,我骗籽嘉说她晕倒只是中暑而已,我神使鬼差去买了薏米粥。
籽嘉终于忍不住哭了:“大冬,其实我一直想告诉你我喜欢你,我觉得你是世界上最懂我的人。我家其实和你根本不顺路,我每天绕城半圈就为和你一起回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样做……可是我不怪你,这件事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你走吧,我们以后别来往了!”老周
住院的日子里老周一个字也没骂籽嘉,他话很少,只是反复地安慰籽嘉说:“不要紧,会好的。”籽嘉说不出话来。
一天晚上,籽嘉突然想吃葡萄,老周一听,立即默默去买了。籽嘉站起来看着窗外,逆着人潮,老周的背影孤独异常,夜市熙熙攘攘,滚滚人流转瞬就吞没了他。
天上的星星疲惫地眨眨眼睛,籽嘉的眼里也有星星。
籽嘉忽然觉得老周就是一座山,现在这座山的背已经佝偻了,可他还是坚强挺立在自己面前为她遮风挡雨。原来,世界上只有这个和她相依为命的男人是全力爱她的。籽嘉躺回床上把自己蒙到被子里,不一会儿睡着了……
第二天她醒来时,看见床头餐盒里放着一串紫红饱满的葡萄,饭盒边还蹲着一只小小石膏企鹅,憨态可掬。籽嘉哭了。
那个夏天老周漂亮的手只握雕塑刀,不打麻将也不打籽嘉,他教籽嘉用石膏铸仿古艺术品,把碳酸铜粉末敷在石膏像的表面,就像是从地下挖掘出的青铜器一样满身锈迹,神秘典雅。籽嘉做了一只企鹅样子的“石膏古董”,抱着它左看右看,越看越爱,雀跃一会儿,偷笑一会儿,明天去学校保准又被老师和同学们称赞。
百科全书周籽嘉站在讲台上一脸得意给大家讲解自己的作品:“企鹅是深入南极冰原最远的脊椎动物,他们的繁殖很奇特,企鹅妈妈产卵后就自己跑到海洋中觅食去了。企鹅爸爸就会把小鹅卵放入腹部皮肤褶皱形成的卵囊里孵化小鹅,企鹅爸爸在零下六十度的冰天雪地里任凭狂风呼啸,腹内饥饿,仅靠着消耗脂肪来维持生命,坚持长达60-80天来孵化小企鹅。等到吃得又肥又圆的企鹅妈妈来接小企鹅时,劳累和饥饿使企鹅爸爸全身无力疲惫不堪,失重40%左右。”
“呼呼,你们不知道吧,其实我就有个企鹅爸爸!我爸爸可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