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文学的先驱——爱默生
2014-04-29常耀信
常耀信
拉尔夫·瓦尔多·爱默生(Ralph Waldo Emerson,1803—1882)是美国哲学家、诗人、散文家。他生于新英格兰一个显赫的牧师之家,幼年丧父,家境清贫。早年就读于哈佛大学,接受唯一理教教义,毕业后任波士顿第二礼拜堂唯一理教牧师六年余,后因对该教一些古板仪式持异议而辞职。爱默生在赴欧洲旅行时,结识了英国浪漫主义诗人塞缪尔·泰勒·柯勒律治(Samuel Taylor Coleridge)和威廉·华兹华斯(William Wordsworth),同英国史学家、哲学家托马斯·卡莱尔(Thomas Carlyle)建立了终生友谊,因而受欧洲浪漫主义和超验主义思想影响颇深。他回国后著书立说,发表讲演,足迹遍及美国;同亨利·大卫·梭罗(Henry David Thoreau)、布朗森·奥尔科特(Bronson Alcott)、玛格丽特·富勒(Margaret Fuller)等人结成非正式的“超验主义俱乐部”,出版期刊《日规》,传播超验主义思想,成为新英格兰超验主义的杰出代表。他高风雅望,博学景行,生前名扬欧洲,誉满北美,为其同代人中最富影响的哲学家和文豪。爱默生既是美国本土文化要摆脱欧洲束缚独立发展的首倡者,又是浪漫主义思潮下超验思想的领军人,而当我们稍稍检视一下受他影响的多位美国浪漫主义诗人、小说家和散文家组成的队伍,就会发现他又是美国自然文学当之无愧的先驱与精神导师。
爱默生反对卡尔文教的命定论和唯一理教的理性主义,强调精神第一,直觉第一,主张发挥人的超验作用。“从哲学角度考虑,宇宙由自然界和精神组成。”这是爱默生唯心主义超验论的名言。他认为精神浸透人的心灵和自然界,物质为精神之象征;自然界为圣灵之象征;一种自然现象是某种精神现象的象征。世界万物有其表状,也有其内涵。宇宙间存在一种无所不容、无所不在、扬善抑恶的力量,他称之为上帝或超灵。超灵为人所共有,每个人思想都存在于超灵中,人以直觉官能同它交融。
我站在空地上,头沐浴在和煦的空气里,仰望着渺邈无垠的太空,小我的一切都消失了。我变成一只透明的眼球;本身不复存在;我洞察一切;“上帝”的精气在我的周身循环;我成为上帝的一部分。
爱默生的这句超验主义和神秘主义思想的名言常为后人援引。在他眼里,大自然永远带着精神的色调。
爱默生赞美人的发展潜力无限,推崇人的至高无上,提出“人就是一切,自然界的全部法则就在你自身”。世界为人而存在,人决定自己的命运,人要自信、自尊、自助。人有神性,只要潜心修养,洁身自好,便可成为完人;而个人的完善则是世界进步的基础。爱默生提倡超验主义,是对美国资本主义上升时期物质主义、拜金主义的否定。他主张个性发展,是对非人格化过程的针砭,在当今泛科学主义和技术至上的人类社会仍具有深远的警示意义。
爱默生的自然观,是视大千世界为一有机整体的浪漫主义的自然观。他认为,随着人类知识的逐步增长,人们便会愈加清楚地认识到世界万物形虽各异,但源于一端。
爱默生的美学观点同其哲学思想和自然观契合一致。他重视文艺的社会责任,指出文艺要陶冶人的情操,美国作家要自立标帜,歌颂美国的风土人情,停止依附欧洲。他强调诗人的“先知”作用,提出诗人对世界和自然要有更深刻的直觉认识。诗歌创作应是内容决定形式,要摆脱传统格律的羁束。诗人要善于认识事物内在的“富有诗意的结构”,擅长运用比兴象征的表达技巧。诗的语言要浑朴自然,形象生动,凝炼隽永。爱默生的美学观点对美国著名诗人惠特曼和迪金森影响尤深。
爱默生的著作形式多为讲演和散文,语言精辟形象,宛如格言警句,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其思想系统性差的缺憾。主要作品有《论自然》(Nature)、《散文选:第一集》(Essays:First Series)、《第二集》(Second Series)、《代表性人物》(Representative Men)、《英国人的特性》(English Traits)、《论处世为人》(The Conduct of Life)等。
《论自然》是爱默生的第一部重要哲学著作,最初发表于1836年。它虽非作者成熟之作,却集超验主义思想之大成,有新英格兰超验主义宣言的美称;人与自然界的和谐是爱默生浪漫主义思想的主体,也是《论自然》一文的锁钥。全书由“前言”和“自然”等八章组成。“前言”别开生面,提出抛开古人故堆,停止蹈袭他人,以独立的全新的目光看待自然界。“自然”一章阐述大自然的丰富的意蕴。“实用”“美感”“语言”“素养”四章论述自然界对人的用途:它为人提供生存的物质基础,悦其耳目和精神,揭示其灵魂的真诠,提高其智力与直觉官能。“唯心主义”一章阐明唯心主义哲学的自然观;“精神”一章提出“在自然界的后面,浸透着自然界的是精神”以及“世界与人体发端于同种精神”等著名的唯心主义和浪漫主义的命题;“展望”一章提出人应正视自然,返璞还真,修身养性,以臻于完善的浪漫主义有机整体的世界观。《论自然》的发表为美国思想界吹来一股清风,一扫机械主义自然观的乌烟瘴气。
“我们为什么不可以也跟宇宙建立一种直接的关系呢?为什么不能有一种凭直觉而不是依靠传统的诗歌与哲学?为什么不能有一种不是依据他们的历史传统而是直接启示我们的宗教呢?”
“我们何必要在毫无生气的历史废墟中摸索,让当代人穿着褪色过时的服装去出丑呢?……这里有新的土地、新的人、新的思想。我们要求有我们自己的作品、自己的法律和自己的宗教。”
爱默生这些铿锵有力的声明,实乃宣布新大陆的精神独立。
爱默生和梭罗是非常好的朋友。爱默生是超验主义的先驱,梭罗是新英格兰超验主义的重要作家。梭罗为了实践超验主义的思想,在瓦尔登湖畔度过两年时间,写下了著作《瓦尔登湖》,记录了他回到大自然的经历和感悟。可以说,爱默生是思想者,梭罗是实践家。
“小儿的天真”是19世纪欧美浪漫主义思想的一个中心内容。所以爱默生说:爱自然界的是那个在成年时期也还保留着童稚之心的人。他主张人应回到原始物质状态去,如稚子一般去观察世界。梭罗也相信人的天性纯洁,只要悉心洁身正心,便能返璞还真,臻于完美的境界。“我一向感到遗憾的是,我不像降生时那样聪慧了。”他本人终生保持着一颗赤子之心,因此他的一个传记家称他为“永恒的稚子”。
爱默生和梭罗所代表的浪漫主义精神旨趣,以及由他们开始发轫的自然文学创作思想与主题风格,在21世纪的今天仍具有现代批判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