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教学“学文用白”论
2014-04-28戴汝潜
戴汝潜
中国语文教材的内容自五四新文化运动以来,长期以白话文为主,当然这是适应现代社会文化普及的需要,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西方语言学“文字记录语言”的理念占据统治地位,所以,以白话文为主的语文教材内容就具有充分的理论依据。遗憾的是,百年语文教育实践证明,现代汉语和中文能力与古代诗词文言和汉字文化的掌握水准不成正比。这就不能不引起我们的深思。也许有人说,没有读中文系的也可以成为作家啊,相反中文系毕业成为作家的屈指可数。其实,成为作家的条件首先是生活以及对生活的感悟,缺乏语文基础的作家也只是能够达到《把一切献给党》和《半夜鸡叫》的水平——表述想说的话而已。
一、 白话文的汉字之根
学习中文,在古代是完全依赖单个汉字的,字在中文中的决定性地位和作用是有目共睹的。近现代中文使用了大量的两个或两个以上的汉字组合而成“复体”的“词”,适应了近现代社会政治经济文化发展的需要。尽管如此,汉字的地位和作用并非因其“词”的出现而削减自己的功能,相反,大大丰富和发展了汉字的文化内涵。比如,我们现在的人会用诸如快乐、欢乐、安乐、娱乐、极乐……之类的词,在这些词中,同是一个“乐”字,但是,各有不同的含义或不同层面的表意程度,有的甚至有很大的文化差异。可见,在中文的“字、词、句、段、篇”的各个层面中“字”是它们的总根,正是由于这样的缘故,无论是文言、古代诗词还是现代的白话文,“字”是最重要的“本原”。当前,中国现代语文课程把目光定位在所谓突出“人文性”的“文学主题单元模式”,以及突出以白话文为主的“名家名篇”理念,显现出“篇本位”的教材编制宗旨,实际上,反映出我们的认识只注意到“结果”——白话文篇的“人文性”“文学性”“思想性”之类,却忘掉了中文书面语的“根本”——汉字本原。有些本末倒置。
二、白话文的文化之源
作为表意的汉字,积淀深厚的文化内涵,传承着悠久的汉字文化。试想:数以千计的四字成语的背后,蕴涵着灿烂的历史典故;又有哪一个可以用少于四个字的白话文说得清、讲得明其文化内涵?它们是文化高度浓缩的中文的代表作。再试想:如果我们将宋诗“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用白话文写出,那么,既不会有语言的韵味,也不会有任何美感的享受;既失去了中文用字的洗练,也失去了人文哲理的余韵。而汉字文化的优秀传统集中在文言文之中,而少有存在于白话文之中,丰饶的汉字文化需要传承,首先需要将汉字在中文书面语言中所处的地位、作用和价值正名,这就需要在文言文和古典诗词的学习过程中吸纳中华文化的精髓。
三、白话文的语文之理
中国语文教育的口头语言(汉语)和书面语言(中文)都紧密地依赖于汉字的学习。学习中文需要全面、系统地掌握汉字在中文书面语中的功能,我们用文言文《黔之驴》作例——如果我们将其转化为白话文提供给学习者,学习者恐怕只能得到“明理”的教育,即“凡事不可为表面现象所迷惑”,仅此而已。但,那是属于另外某种课程或可以通过其他课程进行的教育。虽然,语文课程遵循“文道结合”的原则,可以也应当进行必要的思想教育,可是,作为语文课程的本体而言,原本应当从中学习到语文课程的特质方面的内容,却少有、没有或不可能有。学习了文言的原文,不仅同样受到教育,更重要的是可以从中学习到语文课程应当学习到的,特别是汉字之本、中文之源的东西。诸如——
※ 汉字的意义和作用;
※ 中文的简约优美;
※ 学习者在文言与白话转化过程中,进行了语言文字内外化的思维交换活动,发展了智力,提高了驾驭语言文字的能力;
※ 深刻地丰富着情智的感受;
※ 汉字的双重联想机制和多重义项的规律;
※ 感受汉字文化渊源的精深。
我们试图通过对文言文、古诗词等传统汉字文化的学习,真正让学习者认识到汉语和中文的自我,从而达到提高语文水平的目的。换言之,中文课程需要、应该,也必须将自己的特质设计成为具有一定难度、不能不通过“费心思”的、语言文字反复内外化思维活动的、“跳一跳够得着”的层进性序列——现实的这种“一目了然”的“大白话”语文文本,没有足以令学习者增长“汉语、汉字、中文学问和能力”、激发进取活力的价值。
那么,是不是学习了古老的东西就会与现代社会生活格格不入呢?当然不会。这正如我们学习了自然科学的基本原理、法则,而在我们身上实际产生作用的是原理、法则给予我们的意识、理念、习惯、素质,比如,物理学告诉我们水的沸点是100摄氏度,而我们更多地使用的是连带的经验,诸如水开了杀菌、防止烫手等等。其结果只会增强驾驭语言文字的能力,使白话和白话文更为丰富生动、确切简约、得心应手。
总之,文言文、古诗词是白话文之源——呈“源有泉涌、活水自来”状;汉字是现代中文的根——“根正苗壮、树壮果发”。语文教材是学习汉语和中文的基本规律的依托,这个规律的原理更多地存在于几千年的汉字文化之中,即更多地存在于汉字、文言文和古典诗词之中——“序化明理、语正文兴”。还是那句话:汉语和中文水平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汉字的掌握和驾驭水平。换句话说,“学文言文”是在学习中文之“道”,即如中文的“公理、定理、公式、法则”,而白话文只不过是它们的应用而已,没有通晓汉字功夫而汉语、中文学不好的道理。“学文言文”并非复古用文言文,而是“用白话、用好白话”的必由之路。
“学文用白、语文自荣”,语文教学中文本的“白开水”时代应该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