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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革命音乐的先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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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04-25乔书田

音乐生活 2014年8期
关键词:音乐系秧歌队鲁艺

文/乔书田

连载(八)

中国革命音乐的先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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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乔书田

吕骥指挥三十年代“业余合唱团”的老成员们演唱《义勇军进行曲》

延安的文艺整风运动为迎战国民党掀起的第二次反共高潮和必将发生的第三次反共高潮,使全党同志在思想上、组织上做好准备,毛泽东同志在延安干部大会上作了《整顿党的作风》的报告。接着,又作了《反对党八股》的报告,具有重大历史意义的延安整风运动拉开了序幕。

在延安政治家的眼里,文艺界是存在着严重问题的。抗战正处在最艰苦阶段,我们的文艺家,不是专心致志地为抗战服务,为人民大众服务,而是关起门来搞提高。“鲁艺”戏剧系在教学上热衷推崇“斯坦尼体系”,剧团热衷于演大戏、洋戏,什么《日出》《北京人》《钦差大臣》《铁甲列车》《带枪的人》《悭吝鬼》《马门教授》等等。音乐系则喜欢洋腔洋调,追求大、洋、古。延安的老百姓看不懂,也听不懂,说演员演戏是“装疯卖傻”,唱歌是“哭爹叫娘”。而美术系则喜欢搞漫画,讽刺延安的缺点和不足,热衷于揭露黑暗面。根据这种情况,中央决定在延安召开一次文艺座谈会。

5月2日下午,座谈会在杨家岭中央办公厅一楼的会议室举行。会议由中宣部代部长凯丰和毛泽东共同主持。朱德、陈云、王稼祥、任弼时等中央领导都参加了会议。毛泽东作了讲话,他风趣地说,现在,我们有两支军队,一支是朱总司令的,一支是鲁总司令的。朱总司令的是“手里拿枪的军队”;鲁总司令的是“文化的军队”。他没有拿讲稿,却严谨而流畅地提出了延安文艺界存在的一些问题,供大家讨论。这便是后来发表的《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的“引言”部分。

5月14日,根据毛泽东的指示,《解放日报》发表了列宁的著作《党的组织与党的文学》,并加了“编者按”。“按”说,“最近由毛泽东、凯丰两同志主持举行的‘文艺座谈会’是一件大事”。接着,5月15日至20日,又连续在《解放日报》上发表了《恩格斯论现实主义》《拉法格论作家与生活》《列宁论文学》,以及鲁迅在左翼作家联盟成立大会上的讲话《对于左翼作家联盟的意见》一文。并在鲁迅的文章前也加了编者按,说,“鲁迅先生在左翼作家联盟成立大会上的讲话,其中对左翼作家和知识分子的针砭,对于文艺战线的任务,至今完全有用。”

5月16日,座谈会举行第二次会议,大家用一天时间,进行了深入讨论。毛泽东、朱德等中央领导都参加了会议,认真听取了大家的发言,但,没有发表讲话。5月23日傍晚,举行第三次会议。由于参加的人数增加了许多,会议室里坐不下,会议移到办公厅门前的空地上举行。

服务人员用三根木杆支起一个三脚架,上面挂起一盏汽灯。毛泽东在这盏明亮的汽灯下,发表了演讲。他说:“座谈会开了三次,开得很好。我对文艺是小学生,门外汉,向同志们学了很多。前两次是我出题目,大家做文章。今天是考我一考,大家出了题目,要我来做文章,题目就叫《结论》。”他针对延安文艺界存在的问题,联系“五四”以来文艺运动的经验,从马克思主义理论的高度阐述了革命文艺工作的方向和道路问题。他说,“我们的问题基本上是一个为群众的问题和一个如何为群众的问题。”他认为,我们的文艺必须是“为人民大众的,首先是为工农兵的”。文艺工作者“必须和新的群众相结合,不能有任何迟疑”。他强调,小资产阶级出身的党的文艺家,要认真改造思想,要把立足点移到无产阶级这方面来。吕骥自始至终参加了座谈会,受到深刻的教育和启发。

5月30日,应周扬邀请,毛泽东再次来到“鲁艺”,发表了讲话。他再次强调知识分子必须与工农群众相结合、努力改造世界观的重要性。他说,“鲁艺”是“小鲁艺”,工农大众的火热斗争生活是“大鲁艺”,他教诲艺术家要走出“小鲁艺”,到“大鲁艺”去,向工农大众学习。

8月中旬,“鲁艺”的整风学习告一段落,身为院长的周扬作了《艺术教育的改造问题》的报告(1),对“鲁艺”教育工作作了全面检讨,并进行了深刻的自我批评。他说,“鲁艺的教育和实际脱节的现象是很严重的,这现象并不是个别的、偶尔的,而是贯穿于从教育方针到每一具体实施的全部教学的过程中,这是根本方针上的错误。‘关门提高’这四个字出色地概括了方针错误的全部内容。”他分析认为,错误“主要表现在提高和普及,艺术性和革命性的分离上”。“成了提高、普及二元论,造成了关门提高的错误。”应该说,1942年的延安文艺整风运动,是我党文艺史上的一次深刻革命。从此,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成了我党领导文艺工作的总方针、总政策,成了文学艺术工作者树立正确的人生观、世界观的必读教科书。时光进入了1943年,春节前后,陕甘宁边区掀起了轰轰烈烈的劳军热潮。在延安文艺座谈会精神鼓舞下,“鲁艺”成立了秧歌队,他们敲锣打鼓走上街头扭秧歌。原来根本看不上眼的民间秧歌,成了他们的拿手好戏,“跑旱船”、“推小车送粮”、“赶毛驴运盐”、“打花鼓拥军”等,以秧歌为体裁创作的新节目,受到群众的热烈欢迎。其中,尤以路由编剧、安波作曲、王大化和李波合演的《兄妹开荒》,最为成功。他们演到哪儿,群众就跟到哪儿,饭不吃了,水不喝了,看了一场又一场,总是看不够。随着“鲁艺”秧歌队的出现,“边区文协秧歌队”、“中央党校秧歌队”、“枣园秧歌队”等,许多秧歌队遍布延安的沟沟坎坎,锣鼓声、唢呐声,冲天地响。延安群众说,“一九四三年,秧歌闹得欢。”称“鲁艺”秧歌队是“鲁艺家的革命秧歌”。毛泽东、周恩来、朱德等中央领导,在枣园看了“鲁艺”秧歌队的演出。毛泽东笑得合不拢嘴,不断夸赞:“像个为工农兵服务的样子。”朱德连声称道:“不错,今年的节目与往年大不一样了。”毛泽东高兴地留“鲁艺”秧歌队在枣园吃了一顿饭。至此,大家认为文艺界的面貌大为改观,文艺界的整风取得了丰硕成果,运动可以结束了。然而,4月13日,中共中央再次下发了《关于继续开展整风运动的决定》。指出,继续整风的目标是,为“肃清党内暗藏的反革命分子”,对所有干部要进行一次严格的审查。很快,“鲁艺”各系纷纷成立了“审干领导小组”。音乐系的“审干领导小组”组长是吕骥,副组长是系党支部书记麦新。一场全面的坦白、交待运动,在“鲁艺”迅速展开。应该说,在国民党几十万大军包围陕甘宁边区的严峻形势下,要想取得革命的彻底胜利,保障革命营垒内部的纯洁与坚强是十分重要的。所以, 在党的正确路线指导下,开展一场审干运动,纯洁党的队伍,是十分必要的。问题是这个由中央党校副校长、中央书记处书记、中央社会部部长、情报部部长、“中央整风委员会”主任(一大堆头衔的)康生泡制出来的《决定》,对国民党特务的渗入作了过于严重的估计,使审干运动偏离了正确的方向。一时间,逼、供、信满天飞,仅十几天,延安就揪出了所谓的“特务”1400多人(2),造成了许多冤假错案。音乐系的扩大化也不例外,安波等许多老师被关押,声乐老师杜矢甲,因感到冤枉,跳井自杀,结果却是一口枯井,被拉上来后,罪加一等,说他是对抗党领导的整风运动,随后被关押。

8月15日,“中央整风委员会”副主任、中央党校副校长彭真,向毛泽东作了《报告》。毛泽东看后说,“我看是扩大化了。我们要纠正这一错误做法。我们的政策是一个不杀,大部不抓。这些同志的问题是会搞清楚的,现在可不能随便做结论。如果我们给哪一个同志做错了结论,那就会害人一辈子。现在做错了要给人家平反,给受害的同志道歉。要彻底纠正这种‘左’倾扩大化的错误。”(3)不久,传来了毛泽东主席在中央党校召开的大会上,向所有到会者举起右手敬礼道歉的消息。中央很快发布了关于甄别工作的“九条指示”,“鲁艺”的甄别工作开始了。几十年后,吕骥曾回忆说,“当时音乐系的审干运动,虽然由麦新负责,可我是领导小组组长,许多重大问题他都征求了我的意见,是我同意了的。”“鲁艺”音乐系第四期学员、麦新的妻子程迈(1922— )曾在一封来信中这样写道:“除了康生从中破坏、搞扩大化外,在一些同志思想上右的倾向(把敌人估计过高),行动上左的做法,致使大部分同志受到残酷的斗争,有的含冤死去。不少人对组织、对积极分子产生对立情绪,这都是不实事求是、主观臆断造成的恶果。”(4)1944年4月初,丁玲带领的“西北战地服务团”从晋察冀边区回到了延安。他们带回来一个剧本《白毛女人》,这是根据流传在河北一带的“白毛仙姑”的故事编写的。周扬听了汇报、看了剧本,很受感动,建议“鲁艺”戏剧、音乐系,在秧歌剧的基础上,创作一部新歌剧,向即将于次年召开的中国共产党第七次全国代表大会献礼。根据周扬的建议,由张庚、吕骥主持,集中戏剧、音乐系的骨干,集体研究了剧本的主题、结构、情节和人物。最后,周扬作出决定,由“西北战地服务团”比较熟悉这个故事的《白毛女人》的原作者邵子南和“鲁艺”文学系的贺敬之合作创作剧本。以马可为主,由张鲁、瞿维、李焕之、向隅等五人组成作曲组,(5)开始歌剧《白毛女》的创作。创作流程基本上是一边写唱词,一边作曲,一边进行视唱、排练。12月中旬,“鲁艺”戏剧、音乐系试排了前几场,请周扬及各系师生审查。大家看后,提了不少意见。主要有三条:一、把地主写得过于坏,会不会影响统战工作?二、形式太陈旧,有点像旧戏曲。三、感觉有点猎奇。听了这些意见,大家有些泄气。创作人员之间也出现了矛盾,邵子南提出退出编剧。在这种情况下,周扬院长鼓励大家说:“不要泄气,大胆地干,失败了属于我,胜利属于你们,要坚定信心,勇敢地干下去。”他决定,接受大家的意见,剧本另起炉灶,推倒重来。由贺敬之和丁毅担任编剧,导演组改由王大化(6)为主,充分体现了“不拘一格用人才”的思想。可以说,《白毛女》的成功,王大化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举个小例子:喜儿扎红头绳的一场戏,剧本上写的是杨白劳买来二尺红头绳,喜儿自己在那儿扎。王大化把它改成了“爹爹为女儿扎”,并增加了一段生动的男女声二重唱。一个生动的小细节,使戏活了起来。更为重要的是,它增加了父女间难得的一段暂短的喜悦和亲情,与随之出现的悲剧场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发牵动全身”,许多这样的生动细节,使《白毛女》最后走向了成功。

1945年4月23日,具有重大历史意义的中国共产党第七次全国代表大会在延安杨家岭中央大礼堂隆重举行,会议整整开了一个月零19天。就在大会即将闭幕的前夕,“鲁艺”的艺术家们,为大会首演了经过多次修改、反复排练的民族新歌剧《白毛女》。毛泽东、朱德、周恩来等中央领导与参加“七大”的全体代表一起观看了演出。演出获得极大成功。每演到激动人心处,“毛主席、周副主席和其他领导同志不约而同地热泪盈眶,都拿出手绢不停地擦着眼泪,并站起来鼓掌称赞。”(7)从此,《白毛女》成了演出时间最长、演出的剧团最多、演出的场次最多、最受群众欢迎的经典剧目,成了中国歌剧发展史上的一个里程碑。

可以说,歌剧《白毛女》和冼星海创作的《黄河大合唱》,是抗战时期吕骥领导的“鲁艺”音乐系所取得的最为辉煌的成就。

(1)该文发表于1942年9月9日延安的《解放日报》。

(2)见1943年8月2日《康生在中央政治局会议上的发言记录》。

(3)见1991年甘肃人民出版社出版的《跟随领袖二十年》(王保成著)。

(4)见1989年6月9日程迈(王君阑)给乔书田的来信摘要。

(5)歌剧《白毛女》署名作曲的刘炽、陈紫,主要是建国后参加了部分音乐的修改工作。

(6)王大化(1919—1946)剧作家、演员。山东潍县人。1936年3月加入共青团,4月加入中国共产党。7月在北平遭反动政府通缉,逃往南京,入戏校学习。抗战爆发后,随校迁往长沙,入洪深领导的救亡演剧二队。其间, 创作了剧本《八百壮士》。1938年在成都加入上海业余剧人协会,并任中共成都市区委书记。1939年秋到延安,入马列学院学习,同时从事戏剧活动。1942年参加延安文艺座谈会。抗战胜利后赴东北。1946年12月19 日,率创作组深入生活途中,由于过度劳累,在乘坐的大卡车上打瞌睡,不慎跌落下来,发脑溢血逝世,年仅 37 岁。毛泽东亲自批准授予他“人民艺术家”称号。

(7)见歌剧《白毛女》作曲者之一张鲁撰写的《〈白毛女〉的音乐创作及演出》一文,2001年7月太白文艺出版社出版的《山高水长》第36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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