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主义时期的钢琴小品之一—— 舒伯特的即兴曲与音乐瞬间

文/车新春

浪漫主义时期的钢琴小品之一
—— 舒伯特的即兴曲与音乐瞬间

文/车新春

舒伯特作为早期浪漫主义的杰出代表，是一位纯粹的浪漫的人，他性喜自由，即便生活困顿到需要朋友的接济，也不曾找寻一份固定的工作；他耽于幻想，喜爱交友，围绕在他的周围的是一群崇尚自由、喜爱舒伯特音乐的艺术家朋友与文人雅士，舒伯特与他们一起过着一种波西米亚式的狂放生活，这些人经常聚集在小酒店，举行半公开的演唱与演奏音乐会，并且高谈阔论、狂欢畅饮至午夜。

虽然如此，舒伯特无论是在声乐领域还是器乐领域中均取得了骄人的成就。舒伯特创作的即兴曲与音乐瞬间作为浪漫主义时期钢琴小品的代表之作，不仅完美地体现出作曲家独特的灵感与体验，而且呈现出浪漫主义时代的某些总体特征：注重个性与瞬间的情感体验、结构短小但形式自由，富于灵感具有即兴特征等等。它们作为浪漫主义钢琴小品的开山之作，影响了之后的几代人，舒曼、肖邦与勃拉姆斯等人先后对钢琴小品产生浓厚的兴趣，并创作出大量的杰作。

一

舒伯特的即兴曲与音乐瞬间创作于1827-1828年，此时正值舒伯特去世之前的两年间，当时的舒伯特不仅生活困顿，疾病缠身，而且朋友们又相继成家，不能与他经常相聚，以至于他倍感孤独。无怪乎舒伯特曾经在日记中写下这样的话语：“我的音乐作品是从我对音乐的理解和对痛苦的理解中产生的，而那些从痛苦中产生的作品，将为世人带来幸福”。

即便如此，舒伯特笔耕不辍，在生病之余交出一份精彩的答卷：声乐套曲《冬之旅》、最后三首宏大的钢琴奏鸣曲、C大调第九交响曲等伟大的杰作、以及即兴曲与音乐瞬间这样的钢琴小品都出自这段时期。

与此同时，舒伯特正处于钢琴制造业急速发展的时代，尤其是在维也纳，施坦因、格拉夫与施特莱彻等钢琴制造家族盛极一时，他们制造出现代钢琴，逐渐替代了古钢琴，满足了浪漫主义作曲家日益增长的对钢琴音色与演奏技巧的要求。正是在这样的潮流中，舒伯特创造了即兴曲与音乐瞬间这样富有幻想与技巧的钢琴小品。

即兴曲这类音乐体裁虽然不是舒伯特首创，但无疑正是舒伯特将它们提升至较高的艺术水准。实际上，即兴曲早在捷克作曲家伏瑞切克与德国作曲家马斯涅的钢琴曲中就已经存在。从即兴曲的名称看，似乎是作曲家即兴创作与表演的作品，实则不然，即兴曲无论从结构、调性与和声布局等各方面都可以看到作曲家的严密构思，它们实际上是作曲家严格创作的产物。至于舒伯特编号为90的几首作品之所以贴上即兴曲的名称，也是经过出版商建议之后加上的，并非作曲家的本意，但到了创作编号为142的作品的时候，舒伯特就自然而然地加上即兴曲这一标题名称，也正是他提升了即兴曲的艺术水平。音乐瞬间这一音乐体裁则是由舒伯特首创，并逐渐成为钢琴小品中的一员。

二

舒伯特的即兴曲与音乐瞬间小巧精致，它们与浪漫主义的审美趣味十分贴合。这类音乐有一个共同的名称——钢琴小品，即所谓钢琴中的小品文，一种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的音乐小诗。与大型音乐作品不同，舒伯特的即兴曲与音乐瞬间拥有美妙的旋律与纯粹的诗意，可谓是集幻想、诗意与即兴自由于一体的诗意小品文，它们的旋律之优美抒情、情感之细腻，想象力之丰富，无愧为钢琴音诗，无怪乎有些学者认为，“舒伯特的艺术歌曲使诗变成音乐，他的钢琴曲又使音乐变成诗。”

即兴曲与音乐瞬间的特点首先在于短，通常一首乐曲的时长不超过十分钟，而且结构不复杂，大多是三部曲式与变奏曲式。其次是音乐具有即兴性特点，乐曲表现的是舒伯特瞬间的情感体验，而且通常一首乐曲表达一种情感或者塑造一种形象。再次，虽然有即兴特点，但作品绝不是是任意而为，作品在主题设计、调性布置、和声编配等各种音乐表现手法上，无不体现出作曲家的独到匠心。正如萧韶所言，这些作品“每一篇都像是一幅风俗画，小巧迷人；又像是诗人内心世界的独白，精致随意”。

三

舒伯特的即兴曲共有八首，它们被分为两组，编号分别为90（D899），142（D935），这两组即兴曲之间并没有联系，它们各自拥有独立的风格。音乐瞬间共有六首，它们被编在一组里，编号为94（D.780）。这里需要指出的是，舒伯特还有一组编号为D946的乐曲，它们有时也被称为即兴曲，但是在音乐文献中，这组乐曲更多时候被称为钢琴音乐。所以，笔者没有将这组乐曲纳入讨论范围之中。

在舒伯特的八首即兴曲与六首音乐瞬间之中，在调性方面，除了音乐瞬间（op.94 no.1）使用了C大调之外，其余均是用小调与降号调，所以这些音乐经常充满淡淡的忧伤、以及孤独惆怅的意味。诸如，即兴曲（op.90 no.1）的开始的单旋律主题，犹如一个人在黑夜中孤独地独舞，随后，几个声部先后加入进来，犹如几个人加入舞蹈之中，之前独舞的人不再那么孤独，后来跟多的人参与进来，旋律也逐渐从淡淡的忧伤转入欢快。而即兴曲（op.142 no.1）的开始主题是一段由附点音符组成的下行音阶以及三连音构成，它犹如一位孤独的人在悠悠地诉说着他的往事，时而忧伤与惆怅，时而激动，时而充满希望与向往，时而回想往日的柔情。

其次，这些乐曲的旋律通常优美抒情，且舞曲风格占据了多数，音乐动感十足。诸如，音乐瞬间（op.94no.3）就是舞曲风格，它是六首音乐瞬间之中演出最多、最受观众喜爱的乐曲。这首乐曲的主题旋律充满了跳音与装饰音，音乐欢快俏皮，轻松愉悦。音乐瞬间（op.94no.5）也属于舞曲风格，但它与之前提及的乐曲风格迥异，这首乐曲的主题则充满了和弦式的跳音，音乐铿锵有力，干脆坚定，令人精神一振。

再次，这些乐曲的篇幅不大，曲式结构也不算复杂，除了偶尔运用了变奏曲式、回旋曲式与三段式等曲式结构，大多数乐曲都是运用了复三部曲式结构。这种结构的特点是两端对称、中间对比，它与欧洲的教堂建筑有异曲同工之妙。

然而，这些乐曲虽然结构较为简单，但其蕴含的情感可谓非常丰富，它时而欢快，时而忧郁，时而豪迈热情，时而充满惆怅，时而充满希望与向往，时而怀旧忧思，可谓各种滋味在心头，它们是作曲家31年的人生感悟。正如有些学者所言，舒伯特“在感情的深度、表情的强度、悲剧的广度上都像是贝多芬。……他具有更多的诗人气质，并且以任性放纵的态度自发地挖掘了情感的所有微妙的生动之处。”

总而言之，即兴曲与音乐瞬间这样的小型体裁成为舒伯特表达情感的最佳方式，呈现出惊人的美。这些乐曲所蕴含的抒情的旋律、多彩的和声调性变化、细腻的情感与独特的意境，都值得我们仔细聆听、细细品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