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根廷“疯人电台”感动世界

希瑜

“疯人电台”开播

2011年初秋，阿根廷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心理学家胡安·奥利维拉匆匆赶往波尔多精神病院，他的堂哥何塞·奥利维拉在波尔多精神病院上吊身亡。

堂哥何塞曾是整个家族的骄傲，他毕业后顺利进入了一所国家级研究机构，但在五年前，他在研究课题严重受挫后产生心理危机，起先是轻微抑郁症，后来发展为严重妄想症。胡安不得已说服了叔叔一家，才将堂哥送进了波尔多精神病院。在何塞治疗期间，胡安每次都录下他们的谈话作为研究资料。治疗了五年，何塞终于出院。没想到，何塞出院不到三个月，叔叔一家竟又将他送回精神病院。第二天，何塞就自杀了。

看着载着何塞的灵车远去，胡安紧紧攥住手里的录音机。在“沙沙”的磁带空转声里，何塞的声音嘶哑而绝望。在他出院后的近三个月里，却没有任何人愿意接近他，连家人都如避瘟疫。“为什么没有人倾听我的心声？为什么不给我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我只是病了，就像得了感冒一样已经痊愈，现在却成了社会的癌细胞，没有一点活路了。”何塞的质问，让胡安感到了难以言喻的痛苦。他烦躁地扭开收音机。突然，他灵光一闪，办一个疯人电台，打破精神病院神秘的高墙，让世人听见患者们的心声，了解这个群体。

2012年4月，胡安不惜将自己世代相传的住宅出售，与妻子和两个孩子搬到贫民区居住，还变卖了家里的大部分收藏品，换取了“疯人电台”节目两年的广告合约。合约书上规定，半年之内，如果节目收听率达不到10%，合约将被取消。

为了一炮打响，2012年6月的第一期节目，胡安请来了“足球男孩”马丁。马丁不到1.4米的个头，苍白消瘦，他白天黑夜都抱着只足球不放，只要有人来抢足球他就要和人拼命，所以得此绰号。

这期的节目主题是欧洲杯。当胡安将话题慢慢引导到足球上去时，这个声如蚊呐的男孩突然像变了个人，他从足球的起源说到阿根廷队的现状，对各国球员如数家珍。在节目中，马丁作出了四强预测，并预言了比赛的最终结果：西班牙队夺冠。节目播出时，并没有引起太大波澜，听众虽然觉得马丁足够专业，但都认为是“疯人疯语”。而随着赛事进行，马丁的预言一一得到验证，在四强赛的最后两场比赛前，甚至连博彩公司都打电话到电台，要求重播这档节目以确定博彩率。马丁红了！

“疯人电台”一夜之间家喻户晓，在第四期节目播出时，收听率就已经超过了10%！

胡安激动地落下了眼泪。更让他欣慰的是马丁。当马丁被确诊患侏儒症后，人们的嘲笑、打击和强烈的刺激使他出现了心理偏差，他不再与人交流，整天抱着足球不放手……馬丁在波尔多精神病院已经住了六年，虽然他的病早已被治好，但家人却不愿接他回去。当马丁成为新闻人物后不久，他的父母终于接他回家。

为了维持节目的收听率，胡安在挑选主播人选时可谓煞费苦心。病情较浅，无社会危害性，沟通能力较强的病人成了首选。每周六，胡安会在波尔多精神病院16区摆下桌椅设备，再邀请病人前来进行直播，而不加任何剪接和修饰。胡安就是要展示他们鲜活的行为和思想，带领听众走进他们的内心世界。

2013年2月14日情人节，胡安推出了最为成功的一期节目——《赛波花的爱情》。

“赛波花”是一个女精神病患者给自己起的绰号。她身患红斑狼疮，在进行治疗过程中又患上严重抑郁症，出现幻听、幻视和自残行为，最后不得不住进波尔多精神病院。然而当她清醒时，她写下了一连串优美的诗句，把心爱的丈夫比作守护的鹰和狮子。

事实上，“赛波花”的丈夫一直爱她，在她生病时对她不离不弃，在她自残到丧失理智时他会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来阻止。每当她醒来，看见他身上的伤痕，她会觉得，“那是命运对她残忍的惩罚和极度的恩赐”。她不愿意再伤害心爱的人，甘心入院，从此放他自由，却始终觉得“他会一直在我身边，永如昨日”。

当“赛波花”用温柔的声音向不能见面的爱人倾述时，整个布宜诺斯艾利斯的人们都被他们纯洁的爱情所感动，无数祝福卡片飞往波尔多精神病院。

“赛波花”开遍全国，胡安的“疯人电台”也享誉全国，全球数十家电台固定转播这档节目。“疯人电台”在最知名的社交网站上有了自己的账号，粉丝一周后就有了80万。

飞越疯人院

接下来，胡安精心录制了一期名叫《守望者》的主题节目。出现在话筒前的“守望者”声音清朗，逻辑严密，他以自身经历，给听众讲解重度“强迫症”的危害。他曾无数次地洗手，无意义地重复各种确认和刻板礼仪，经过治疗，他基本上已恢复正常。然而他有一样行为是无法治愈的，那就是他每天会在饭桌上多加一副餐具，然后笔直地坐上十分钟，直到医护人员招呼他吃饭。他说，他这样坐着是等着妻子来接他回家。“守望者”的绰号因此而来。他对着话筒小心翼翼地说：“我不知道我还能否重返这个世界，不知道你们能否接纳这样的我，其中当然还包括我的妻子。”节目播出后，立刻有网友对“守望者”进行了“人肉搜索”，查出“守望者”是个名叫卡洛斯的图书管理员，三年前，正是他妻子的突然去世使他的强迫症病发而入院。

一时间，听友议论纷纷：“如果我身边有这么一个餐餐都要加餐具的同事，我也会害怕啊”，“但知道了真相，就只有同情和理解”，“我不会打断他的守候，这是爱的仪式”……这正是胡安所要的效果——社会的同情、理解和接纳。

不久，“守望者”被批准出院。他在精神病院附近的一家商店找到了一份工作。起初，还有人围观他的“守望仪式”，不久，就没人在意他的举动了，他顺利地重返社会。

“守望者”的故事在听众中激起了强烈反响，大多数人都能理解和赞同胡安的做法。胡安也提交了电台自创办以来所收集的数据，参与这个节目的病患者大约有50%返回了高墙外的世界，并成功融入了正常生活。

时至今日，每逢周六下午2点，“疯人电台”就准时开播，全球数十家电台同步直播。那些嘻笑怒骂、天马行空的声音，在传递着另一个世界的情境和向往。而无论是哪个世界，爱，才是永恒。

（吕丽妮荐自《恋爱婚姻家庭》2014年2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