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是一种游戏吗——浅论《时间旅行者的妻子》中的后现代性
2014-04-20刘丽菲华东师范大学传播学院硕士生
□文/刘丽菲,华东师范大学传播学院硕士生
电影《时间旅行者的妻子》海报
“《时间旅行者的妻子》是美国女作家奥德丽·尼芬格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在2005年出版后不久就迅速打入《纽约时报》畅销书榜单,并于2007年被英国《卫报》评为生命中不可缺少的100本书之一。2009年,由著名导演罗伯特·斯文克执导的根据同名小说改编的电影上映,电影《时间旅行者的妻子》由新线电影公司出品,上映后票房斐然。”[1]
《时间旅行者的妻子》是一个被科幻元素包裹的爱情故事,它讲述了一个用尽一生去等待爱情的故事。亨利拥有一种极其罕见的特殊体质,他可以在不同的时空中旅行。但这也给亨利带来不小的麻烦和痛苦。因为他常常因为无法控制时间,而在突然的情况下穿越到另一个时空。他甚至能够遇见小时候的自己或是未来的自己。最令人惊奇的是,他在穿越到另一个空间时,他总是赤身裸体,这也使他十分尴尬与无奈。他的妻子克莱尔面对亨利所遭遇的一切,却又完全无能为力,一点办法也没有。她只能任凭亨利在突然间消失,又突然间回来。他们在不同寻常的穿越时空的生活经历中,有美好,也有争吵,却又深深的爱着对方。他们不普通的爱情经历也给我们展示了另一种爱情的可能。在电影《时间旅行者的妻子》中,时间概念的错乱使电影充满了游戏化的色彩,这种游戏化在消解了深度性、严肃性、神圣性、传统性的同时将事情推向了片段化、零散化、卑琐化、现代化。影片中所表现的时间碎片的拼贴、对传统爱情观的消解以及多重叙事的游戏精神蔓延都体现了后现代主义电影的特征。
一、时间碎片的拼贴
“电影《时间旅行者的妻子》是以亨利一生的时间旅行为线索构建整个故事的。但这个时间旅行的线索又是一个非线性的时空观念,正如解构主义本身在消解所谓经典结构的同时构建了一个更为开放的格局。这种时间碎片的重新拼合以及散点式的时空线索在奥德丽·尼芬格的书中大概可以归纳如下:亨利,1994年-2006年;克莱尔,1971年-2053年;他们于1992年相恋,1994年结婚,1996年第一次怀孕,之后遭遇5次流产,2001年生下女儿阿尔芭。”[2]虽然在电影中并没有这么明显的时间线的显示,但碎片化的时间贯穿影片始终,亨利在上一个片段中还很年轻,下一个片段就苍老了许多,故事发生的时空通过某种必然的联系进行自由组合与拼贴。这种对待时间的游戏态度,是后现代主义电影中对待生活的游戏态度的集中体现,也是他们力争使生活变得高度自由的表现。影片中,亨利可以穿越时间和小时候的自己对话,和年轻时的妈妈对话,和小时候的克莱尔对话,他可以去到不同的时空,却对他们的命运束手无策。在亨利和克莱尔的一次对话中,克莱尔说:“可是你可以看到过去的人和逝去的人们,比如说你母亲。”但亨利饱含无奈地说:“但问题是无法改变他们的命运。”在接下去的片段中,也时时透露出了这种无奈。高梅兹为了证明亨利时间旅行者的身份,要亨利告诉他未来是否可以和自己的女朋友结婚,亨利说:“我不会告诉你未来的事情,通晓万事会让你发疯的。”亨利可以进行时间旅行,却也深深懂得时间旅行的无奈——你无法改变任何事情。亨利在结婚前来见自己的父亲,父亲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你的母亲,非常想念。为什么你不阻止她开那辆该死的车?”亨利说:“如果我可以,我会的。我已经目睹她死了一百次了,可每次我都不能及时赶到现场。”实际上,亨利拥有的可以进行时光旅行的特异功能使他的人生充满了无奈,亨利的人生才更是时间碎片的拼贴。电影中的亨利从未真正拥有一段宁静而漫长的时间,他总是不停地穿越到自己人生的不同时空,在洗澡的时候、在吃饭的时候、甚至在结婚的时候。他不停地穿越到不同的时空,却从来不曾真正经历过自己的有顺序的一生。克莱尔在等待亨利的某个晚上孤独地看着电影,影片中的对话也正是表现了这种时间的荒诞性:“你有没有想过时间,时间总会流逝,时间就是这样,滴答、滴答。”
而“1998年德国的一部小成本电影《罗拉快跑》中也表现了这样一种拼贴的时间观念。由于罗拉的男友曼尼在携带10万马克向他的老大交差的路上,因为一个及其偶然的原因将钱遗忘在地铁的车厢里,被一个流浪汉捡走。曼尼要罗拉在十二点之间筹到钱交给他,但时钟已经指向了11点40分,罗拉要在20分钟内筹到巨款,她便开始了为拯救曼尼也为拯救爱情的奔跑。这本是一个普通的故事,但这部影片却开创出了一种全新的故事讲述的方式。在这个‘美女救英雄’的故事里,影片抛弃了故事整一、叙事流畅、时间呈线性发展、情节依据从开端经历发展导致高潮最后结尾的模式,运用了一种独特的方式:一种故事被翻来覆去地讲述了三遍,而罗拉三次不同的奔跑中仅仅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细节而导致了三种不同的结果。”[3]与《时间旅行者的妻子》不同的是,《罗拉快跑》中罗拉对时间的控制更加紧张,并且罗拉可以控制时间,在三次奔跑中导致不同的结局。影片并不告诉观众哪种结局才是真的,而是让观众有多元化的解读和判断。而《时间旅行者的妻子》中亨利却不能控制自己在何时穿越时空,也不能控制自己会穿越到哪里,他甚至无法使用自己的意志对自己的时空旅行做出任何改变,他无论怎样努力都无法改变人生中的任何事情。但这两部影片对时间碎片化的控制都使得影片本身变得离经叛道、荒诞不羁。
二、对传统爱情观的消解
在影片《时间旅行者的妻子》中,亨利和克莱尔之间的这段旷世奇缘是独具解构主义的现代魅力的。传统的爱情观认为,要么相濡以沫,要么相忘于江湖。但在解构主义者看来,分离或相守不再意味着是悲伤与幸福的矛盾体,相爱的境界也不再是水乳交融浑然一体。无疑,《时间旅行者的妻子》是一部被科幻主义裹挟的爱情电影。片中克莱尔对亨利的爱充满了奇特和荒诞的色彩,克莱尔在六岁的时候就爱上了穿越到他家别墅后院森林里的亨利,并自此之后一直等待着他的到来,在日记本上记下每一个亨利穿越过来见她的日子,爱情在幼小的心灵里萌生、长大。对克莱尔来说,亨利是奇特的——亨利竟然是一个时间旅行者。对亨利来说,克莱尔也是奇特的——一个六岁的小女孩,竟然可以理解他的时间旅行,并且爱上他。克莱尔对亨利的爱是宽恕、是包容、是忍耐。亨利总是会消失,在洗澡时,在晚餐时,甚至在婚礼上,在亨利消失的这些瞬间,克莱尔总是默默的忍耐和等待,忍耐着亨利的突然消失,又等待着亨利的突然回来。
电影《时间旅行者的妻子》剧照
影片中的两人是不寻常的,却也是寻常的。克莱尔也会因为亨利的长时间消失不开心,两个人也会吵架,意见不统一。在两人婚后,为了拥有一座可心的房子和一间独立的工作室,克莱尔容忍了亨利在彩票上所作的手脚。他们也会像普通人一样因为一些事情争吵,亨利在作了结扎手术之后,他们争吵。克莱尔说:“你怎么敢这么做?你去草地上,你强行进入一个小女孩的心,不打一声招呼就消失,我从没有过任何选择。”克莱尔从没有过选择,就被选择成为亨利的妻子。这些性格上的不完美,使亨利和克莱尔看起来更像是生活中的普通人,而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灵鬼怪。其实,亨利和克莱尔拥有自己的一个小世界,“他们生活在一个奇妙的、与世隔绝的、衣食无忧的小宇宙里,只有彼此拥有理解对方、改变对方的能力和愿望。亨利超越时空不停地去关注她,影响她,塑造她,爱恋她;而克莱尔也以同等的分量的浓烈去回应——因为她已被命运确凿地指定为亨利的守候者,而这命运,是亨利用三倍于别人的时间打造出来的。对他们来说,爱情不该是落花流水一次性的,他的时间变成她的时间,这就是他们去爱的方式,用时间,制造恒久的化学反应。但最关键的一个坚实元素就是爱情,在变幻莫测的时空里和不可捉摸的命运中,爱情是恒定的、不变的,也许对亨利来说,亨利和克莱尔的爱情是他那怪诞生活中唯一的真实,唯一的信任。”[4]克莱尔有时会想“有时亨利消失,我反倒会更开心。”这句话无疑是对传统女性形象的一种颠覆。影片结尾处,在线性时间上死亡了的亨利再次穿越到了死后四年的空间中,见到了克莱尔,他们拥吻。
在中国电影《将爱情进行到底》中,也有着没有答案的爱情三段论。影片为杨峥与文慧的爱情提供了三种假设,多年之后,他们是变成了都市里美好的童话,还是底层心酸的廉价爱情,甚至是爱情里最终的擦肩者?影片的三种假设消解了传统的爱情观,关于爱情的三种态度和结果就在那里,影片并不提供任何一种答案或选择,你理解它是什么,它就是什么。与之相同的是,《时间旅行者的妻子》中,克莱尔终于等到了亨利的穿越归来,但以后的他们,还会不会穿越相见?在这里,已经没有了终极判断,只有相对意义上的多元判断,也许还有虚无。
三、游戏精神的蔓延
“我们知道,一般的电影模式都会有一个所谓的现在的预设,以此来构建一个理性的王国,并让影片的叙事在其中‘自由’的运行。而《时间旅行者的妻子》则摧毁了这种系统结构,颠覆了由所谓的中心本源扩散开来的等级秩序,而让一切都显得零乱、模糊、不确定。《时间旅行者的妻子》已经模糊了元素与元素之间的界限,瓦解了以往电影的游戏规则,走向了一种极具后现代特质的多元。”[5]在影片《时间旅行者的妻子》中,故事的题材本身就是一种游戏,穿越时间的旅行者、时间错位症,这些意念都充满了荒诞和神奇的色彩。由时间错位症引发的一系列的离奇怪诞的经历构成了影片的主要内容。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时间旅行者的妻子》抛却了常规定律,也走向了游戏,走向了后现代。
影片中处处透露着这种游戏性。亨利可以穿越时空,却无法改变生命中的任何事。这与影片《蝴蝶效应》中的情况不同却又极其相似。《时间旅行者的妻子》中亨利永远无法选择自己可以何时穿越,穿越到哪里,以及什么时候可以回来,并且,悲哀的是,尽管亨利拥有穿越时空这一特异功能,他却永远无法改变过去。在《蝴蝶效应》中,尽管埃文试图一次又一次地为改变命运做出努力,但仍然无法使人生按照自己的思路进行。所以影片的构建只能是一种游戏。《时间旅行者的妻子》中,让人觉得非常荒诞的一点是,亨利为了不让克莱尔再次怀孕而独自去医院做了结扎手术,克莱尔感到非常生气,两人进行了冷战。而就在那晚,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年轻时候的亨利穿越到了那个晚上,与克莱尔发生了性关系并最终导致克莱尔怀孕。克莱尔用既骄傲又滑稽的表情跟亨利说:“就在那个晚上,我遇见了更年轻的你,那个时候的你还没有做手术,不过,我并没有背叛你,不是么?”是呀,多么荒诞的一幕,多么富有戏剧性的一幕啊,这在现实中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这是多么荒诞的游戏。更加荒谬的是,亨利的死竟然是因为他穿越到了岳父狩猎的森林里,并被岳父失手打死。人们都知道亨利是被枪打死,却并不知道他是穿越后被岳父的枪打死。这是多么大的嘲弄和戏谑啊。无疑,这是一种游戏。而这种游戏也在后来的情节中得到延伸。亨利和克莱尔生下了一个女儿阿尔芭,阿尔芭竟然和亨利一样,是时间旅行者,并且,她比亨利更加厉害,她可以控制自己使自己能够选择在何时穿越。游戏的荒诞性由此得到进一步的延伸。
结语
影片充斥着强烈的后现代主义气息,亨利变成了游戏者,在不停地穿越时空中,以游戏的方式颠覆正统的权威理念,摒弃了宏大叙事,试图瓦解焦虑却又引发焦虑。后现代影片需要的是一种艺术的生命欲望,《时间旅行者的妻子》以娓娓道来的爱情故事和时空错乱的故事结构以及荒诞不羁的表现手法,向人们展示了一种另类的被科幻裹挟的爱情故事。关于亨利还会再穿越回克莱尔的身边吗?影片并没有给出最后的结论或选择。由此看来,人生是一种游戏吗?人生当然不是一种游戏,电影也不是一种游戏。游戏只能是叙事的一种修辞手段,一种构建故事的方法,它在叙事中给观众带来奇观化的效果,带来惊奇和惊叹,并有可能在故事的层面发展出其它更加积极的意义,但是,它终究不可能成为电影的主旨,更不可能成为人生的主旨。
[1][4]温语晴.爱是永恒——评奥德丽·尼芬格《时间旅行者的妻子》[J].作家,2012(10):1.
[2]张熙.在时间的碎屑里花开茶蘼——《时间旅行者的妻子》之解构主义特征[J].长城,2012(8):62-63.
[3]刘宏球.罗拉为什么不“打的”——论《罗拉快跑》的游戏性[J].浙江师范大学学报,2006(3):112-115.
[5]付伟.解构的游戏:《罗拉快跑》[J].电影评介,2007(13):15-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