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子河：流淌着扶苏的故事

马春生

杀子河位于山西代县中北部，是滹沱河的一条支流，传说因扶苏在该河畔蒙冤自刎而得名。公元前210年，秦始皇外出巡游时暴病身亡。次子胡亥、丞相李斯和车中府令赵高心怀鬼胎，合谋策划，伪造诏书，以扶苏“为人不孝”、“上书直言诽谤”、“无尺寸之功”等罪名，“赐死”扶苏。该河流名称的起源无从考证，但代县居民世世代代、祖祖辈辈都称这条河为杀子河，官方文件和有关文献资料也称其为杀子河，从未变更。

杀子河又名恨斯水。所谓恨斯水，恨李斯死之水也。老百姓根据传说，认为扶苏是赵高、胡亥和李斯共同谋害，而李斯身为当朝丞相，罪过更大。因而，当地的老百姓愤愤不平，就给这条河流起了另外一个名称来缅怀扶苏并诅咒李斯。

这是一条极为普通的河流。说它普通，是因为它仅仅是一条县域河流，发源于代县上磨坊乡红泥湾村北部的夹石沟，现在只流经上磨坊乡的红泥湾、赤土沟、小西庄、里回村、朴村、上磨坊、十里铺、磨坊堡村。《代县水利志》载，该河干流长度15.37公里，流域面积21.4平方公里，从上磨坊乡十里铺村东南流入滹沱河。在磨窝村北部，杀子河水与禅房沟和夹石头沟的水流相汇，水量明显增大，像一匹脱缰的野马一路南奔，最终消匿于小西庄村东南部的灵河高速公路桥墩河床的沙层下。因此，杀子河干流的三分之二是长年流水，三分之一的河水却潜入了地下。

这是一条历史人文厚重的河流。一条县域河流的名称与国内重要的历史事件和多个历史人物相联系，这在国内的河流中是少有的，而且该河流的名称本身就是一个伪命题，是一个需要研究探讨的课题。中国的河流不计其数，但以河名为题吟诗作赋的却为数甚少，偏偏唐代诗人胡曾和陶翰对杀子河钟情万分，分别作诗对扶苏冤死表示哀叹凭吊。胡曾在《杀子河》说：“举国贤良尽垂泪，扶苏屈死戍边时。至今谷口泉呜咽，犹是当年恨李斯。”陶翰则在《经杀子谷》中喟叹：“扶苏秦帝子，举代称其贤。百万犹在握，可争天下权。柬身就一剑，壮士皆可捐。塞下有遗迹，千龄人共传。疏芜尽荒草，寂历空寒烟。到此尽垂泪，非我独潸然。”杀子河经年不息、不知疲倦地淌流着扶苏的故事和传说。相传，从杀子河源头到下游入河口的18个村庄中，都曾建过太子庙或扶苏庙，至今，杀子河流域仍在使用着的许多村名、地名甚至石头的名字，都源自扶苏，几乎每个老人都能讲几段扶苏和蒙恬的故事。

这是一条弥漫着战争、述说着英勇的河流。历史上，杀子河流域群山连绵、硝烟四起、英雄辈出：秦代“中华第一勇士”蒙恬大将军曾率30万将士在草垛山下修筑长城，北拒匈奴，最终与扶苏一样，鲜血流尽在杀子河畔。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时间，杀子河上游的禅房沟、柳树湾、马圈沟、羊圈沟、夹石沟等村庄都是八路军和抗日游击队的根据地、大后方。居住在这里的由河北阜平逃荒而来的普通百姓用粗壮的双手依山挖窑，用辛勤的汗水在深沟里峁梁上耕种放羊，更用生命与鲜血同入侵的敌人展开殊死抗争。抗日民族英雄金方昌是代县游击大队队长，他经常带领游击员和当地群众在草垛山下、杀子河流域割电线、埋地雷、运公粮、袭炮楼，英勇抗击日寇。不幸被汉奸告密遭捕后，金方昌被敌人砍掉了一条胳膊，挖去了一只眼睛，但他坚贞不屈，临刑前，还蘸着自己的血水，在牢房土墙上写下了气贯长虹的英雄诗句：“严刑利诱奈我何，颔首流泪非丈夫。”多少年来，人们在祭祀扶苏的同时，也时刻不忘深切缅怀革命先烈。

这是一条充盈着乳汁的河流。在历史的长河中，杀子河哺育了两岸人民，孕育了当地的文明，是生命之河、生存之河、发展之水。应当说，在很早以前，杀子河流域居民的饮用水和农田浇灌主要是来自杀子河的。在杀子河上游，这种现象一直延续到现在。1975年，为了解决红泥湾、小西庄和赤土沟村的人畜饮水和农业灌溉问题，上磨坊乡的主要强壮劳力集中起来，在杀子河的红泥湾段进行了为期半年的截潜流水利改造工程建设。至今，在磨窝村南、红泥湾村北的羊圈沟与杀子河的交汇处，赤土沟村东、小西庄村东北的杀子河河床内，还有当年截潜流工程设施，该工程依然发挥着功效，惠及红泥湾、小西庄和赤土沟等村庄。

这是一条历尽苦难的河流。很长一段时间，她的后代似乎忘记了这曾经是养育他们的母亲河，对于母亲的慈爱和养育之恩，他们以为理所当然、一味索取。无良之人、见利忘义之徒在这里疯狂采沙挖石，大举选矿取水，肆意倾倒垃圾……作为母亲河，她的乳汁已经枯竭，不孝子孙正在吞噬其肉，啃啮其骨头，肢解其躯体。她已不胜哭泣和呻吟，“行将就沙”，如同风烛残年被子女遗弃的高龄老人，无助而无奈，在风雨中蹒跚。作为母亲河，她已经元气大伤、满目疮痍、苟延残喘。

这也是一条充满着希望的河流。所谓希望，是因为她的儿女开始意识到了以往的“不孝”，不再一味“吃老啃老”。他们开始反省自己，他们开始谴责种种虐待母亲的忤逆行为，决心孝敬母亲、善待母亲、回报母亲。所谓希望，是已经完成或者正在进行的雁门关生态畜牧区的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生态文明建设、河道整治、环境保护、矿业秩序整顿等工作，已将杀子河纳入“充满活力、富裕文明、和谐稳定、山川秀美”的美丽山西建设蓝图中。

写到这里，我的眼前不禁浮现出一片美景：用沙石垒成的杀子河堤坝，同时作为人力车和自行车小路，从红泥湾村一直延伸到下游的滹沱河入河口与滹沱河公园相连；杀子河两岸堤坝上的条桧、柠条、爬山虎等护堤草木郁郁葱葱，在河堤上悠然而行的是赶着毛驴车前往县城运送瓜果和蔬菜的农民；河床内水流清清，河流转弯处，蝌蚪、小鱼在石头的庇护下撒欢嬉戏。沿岸的村庄利用河水营造了小型湖泊、水潭，水边绿树成荫，河床内过去无人问津的巨石、奇石已成为湖边或公园美丽的景点。城里的单车男女纷至沓来，沿着扶苏小路向北到红泥湾村登高，到磨窝的河床内拣拾奇石美石，到赤土沟太子庙拜谒扶苏，到谷底山间野营聚餐。在杀子河与国道108线交汇处的扶苏公园内，用篆体赫然书写的碑记告诉人们：曾经的杀子河已更名为“扶苏河”。从杨家祠堂和上门王村蒙恬祠旅游归回的游客正驻足碑旁，倾听导游娓娓讲述扶苏和蒙恬的故事，讲述杀子河的历史，描绘杀子河更美好的明天……

责任编辑：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