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学翻译中的创造性叛逆
2014-04-17陈颖宇
陈颖宇
(江苏城市职业学院 张家港办学点 经贸系,江苏 张家港 215600)
论文学翻译中的创造性叛逆
陈颖宇
(江苏城市职业学院 张家港办学点 经贸系,江苏 张家港 215600)
文学翻译的特殊性决定了创造性叛逆的必然性.翻译的创造性是指译者在原语文本约束下的再创造,翻译的叛逆性是指为了实现更理想的译文而在原语或译语环境中对语言和文化规约所作出的客观背离.创造性叛逆给审视翻译提供了一个新的视角,拓宽了翻译研究的视野,有利于文学作品的接受和传播.
文学;翻译;创造性;叛逆性;译语环境
不同语言积累了不同的文化负载,追求意义的同一是不可能实现的.在翻译过程中,译者为了追求与原作同样的艺术效果,就需要在译语环境里找到能调动和激发接受者产生相同或相似联想的语言手段,那么显然文学翻译必须具有创造性.然而,文学翻译除了创造性的一面外,还有叛逆性的一面.文学翻译中的创造指译者以自己的艺术创造去接近和再现原作的一种主观努力,而文学翻译中的叛逆就是在翻译过程中译者为了达到某一主观愿望而造成的一种译作对原作的客观背离.但是,这仅仅是从理论上而言,在文学翻译实践中,创造性与叛逆性其实是根本无法分隔开来的,它们是一个和谐的有机体[3].因此,法国文学社会学家埃斯卡皮(Robert Escarpit)提出了“创造性叛逆”(creative treason)这一术语,并指出:“翻译总是一种创造性的叛逆”[4].
2 译者的创造性叛逆
文学翻译中原作家的写作思想和所处的社会背景是一种客观存在,但是这种客观存在的传递又会依赖于译者的主观再创造.原作的创作来源于作家现实世界,而译作的创作来源于原作家所表现的现实世界,文学翻译作品不仅表达了原作者的思想意图,同样也多少融合了译者的审美体验.接受者往往容易忽略阅读的是译作,只认为是原作传递的思想,其实译者的创造性叛逆在文学翻译中一直不可避免地存在着,它是一种在原作界定框架内的诠释和演绎,译作中往往透露出译者的个人风格.布吕奈尔等曾说过:“在同一时期古典主义的伏尔泰和浪漫主义的勒图诺尔在莎士比亚面前不可能有同样的态度.”[3]译者再创作的译本是基于自身对于文本的理解,这种主观因素所形成的理解差异也决定了翻译本身的叛逆过程.
译者既是原作的读者,也是译作的创作者.文学作品的翻译,译者除了要分析语言文字,还需要研究原作的写作风格、艺术价值、历史背景,以及作者的世界观、文化和社会环境等,然后译者还会结合自己的人生阅历、审美情趣、社会体验等再重塑作品中的人物和形象,这样就等于使一部作品在新的环境中获得了新生.
3 创造性叛逆的表现形式
文化交流中的创造性叛逆是不同基因之间的杂交产物,当在一种语言环境中产生的文学作品被“移植”到另一种语言环境中去时,“水土不服”所带来的文化理解障碍是显而易见的,译作要最大限度地体现出原作的艺术价值,就需要努力缩小差异来实现文化的交流和融合,这使得文学翻译不再是单纯的语言文字转换,而是一种具有创造性的艺术工作.创造性叛逆的表现形式很多,这里主要探讨的是对语言形式的背离、对意义的增删以及个性化翻译.
3.1 对语言形式的背离
文学语言具有独特性,是作者达到“传神写照”效果的重要手段.不同的语言,它的词语、句型、修辞手法有着很大的差别.因此译者要摆脱原文的语言形式束缚,灵活地寻找最贴切的语言表达形式,尽可能使原作的精彩之处也能传递到译语中,译出精神,译出特点.如《罗密欧与朱丽叶》第三幕第二景中朱丽叶的一段独白:
O nature,what hadst thou to do in hell,When thou didst bower the spirit of a fiend in mortal paradise of such sweet flesh?Was ever book containing such vile matter so fairly bound?O that deceit should dwell in such a gorgeous palace.
译文:啊,造物主!你在地狱里干得什么好事,竟把一个恶魔的灵魂放进这样漂亮的肉体的天堂里面?可曾有过这样的一本书,内容如此恶劣而装潢如此考究?啊!这样堂皇的宫殿里居然会住着欺骗(梁实秋,译)[5].
梁实秋把莎士比亚抒情的悖论式诗体台词译成了抒情散文形式,产生了良好的艺术效果.虽然梁实秋译文采用了散文形式,但他的语言也有着诗歌的美感,在把握整体作品的基础上,最大限度地表现出原文的“神韵”,使得读者也能感受到朱丽叶在得知罗密欧杀死她的表兄时对罗密欧爱恨交加的矛盾心理.
3.2 对意义的增删
文学作品的意义具有开放性和不确定性,而读者是意义的建构者,有时译语读者缺乏相关的文化和背景知识就会导致理解障碍.对于这种情况,译者在准确把握原文意思的前提下,可以通过增加和删减意义来对原文做些变通,帮助译语读者更好地理解原作的思想和价值.如《红楼梦》第五回中有一句:
案上设着武则天当日镜室中设的宝镜,一边摆着赵飞燕立着舞的金盘……
译文:On a table stood an antique mirror that had once graced the tiring room of the lascivious empress Wu Ze-tian.Beside it stood the golden platter on which Flying swallow once danced for the emperor’s delight(tr.David Hawks).
武则天和赵飞燕对汉语读者来说是家喻户晓的历史人物,对西方读者而言却完全是陌生的,因此若是直译就不能达到原文环境描写的目的.霍克斯创造性地添加了解释性的语言,用 “the lascivious empress”来修饰武则天,用 “once danced for the emperor’s delight”来形容赵飞燕.从这样的描写中,译语读者就可以感受到卧室摆设的香艳奢靡,从而推断出其女主人是风流倾情之人,为之后情节发展烘托气氛,很好地传达了作者的写作意图.再如,《红楼梦》第二十六回中有段话:
红玉道:“也不犯着气他们.俗语说的好,‘千里搭长棚,没有个不散的筵席’,谁守谁一辈子?不过三年五载,各人干各人的去了.那时谁还管谁呢?”
译文:“It’s haldly worth being angry with them,”retorted Xiaohong.“the proverb says‘E-ven the longest feast must break up at last.’Who’s going to stay here for life?A few more years and we’ll all go our different ways.When that time comes who will worry about anyone else?”(tr.Yang Xianyi and Gladys Yang).
中国旧时遇红白喜事,客人盈门,屋小,只得搭凉棚设宴招待,喜事办完即拆除.“千里搭长棚,没有个不散的筵席”用来比喻人生的欢聚是短暂的,分离则是难免的.译者基于对原文正确的理解,巧妙地将“千里搭长棚”略而不译,既将原文的意思表达无误,又使句式流畅自然,同时避免了对译语读者理解可能造成的文化障碍.对于一些中国文化独有的俗语,根据上下文译出其核心含义,帮助译语读者理解,这样的翻译策略更为合乎情理.
3.3 个性化翻译
个性化翻译不是对原作表面上的“量”的改变,而是一种更深层次上的“质”的追求.译者都有各自的文学流派和风格特点,因此译文也一定程度彰显了译者的艺术个性.像法国文学翻译家傅雷在他的译作中就用了同一种神韵的傅雷体华文语言,尽管翻译的原作各具面貌,色彩鲜明,但仍不免带有一种傅雷风格.正是有了各种风格的译作,才使得翻译文学呈现出多样性.
庞德是一位有个性追求的伟大诗人和翻译家.他摒弃了传统上基于忠实的翻译方法,而采取了一套“阐释性的翻译方法”,对原诗中美的文学元素进行创造性地翻译,以突出原诗的特质.如对刘彻的《落叶哀蝉曲》,庞德将其看作待重新创作的新诗,对诗中的“望彼美之女兮安得?感余心之未宁”进行了大胆地创作:
And she the rejoice of the heart is beneath them(leaves).A wet leaf that clings to the threshold(tr.Pound).
原诗中并没有“一片湿叶子”这一意象,庞德却模仿古典诗歌意象鲜明的特点,重构了如此美丽的意象,虽然舍弃了原诗抒情性的结尾,但“叶子”孤零零的形象形成了一种特写效果,他的创造性叛逆使得译诗比原诗有了更美的意境.
4 创造性叛逆的积极意义
4.1 创造性叛逆丰富了语言的表达
语言都是有着历史文化积淀的,都带有一定的民族色彩和特别情感,因此在翻译中难以避免对原语或是译语会有很多语言上的叛逆,对原语中的优秀特质在译语中进行创造性地翻译,可以更好地促进两种语言的互动和交流,而译作本身的语言风格对译语文学语言的丰富和发展也能起到很好的推动作用.不同的语言思维模式,使得翻译的语言表达更为新颖生动,从而增加文学语言的感染力.
4.2 创造性叛逆拓宽了文化的内涵
翻译对文化的促进作用是显而易见的.各民族都有其浓郁的文化底蕴和独有的风俗习惯,因此在跨文化翻译中会遇到一些文化预设和文化空缺,在本民族不言而喻的东西在译语读者看来就会不知所云,需要译者进行创造性叛逆来搭建沟通的桥梁.译语读者一方面可以领略原语国的民族风情和观念习俗,另一方面译语国的译者带有译语民族文化色彩的诠释,也可以让原语读者对本民族的人文思想和文化传统加以反思.立足于语言文化本身的开放性和包容性,文学翻译中的创造性叛逆既丰富了译语文化,还拓展了原语文化,有利于不同文化的相互交流和渗透.傅雷在《傅雷家书》中写道:“唯有不同种族的艺术家,在不损害一种特殊艺术的完整性的条件之下,能灌输一部分新的血液进去,世界的文化才能愈来愈丰富,愈来愈完满,愈来愈光辉灿烂.”[6]
4.3 创造性叛逆促进了文学的繁荣
创造性叛逆可以将新的文学形式和内容介绍到其他国家,为文学创作提供养料,不断丰富文学的内涵和拓宽文学的深度.20世纪有两部著名的具有影响力的翻译作品,一部是庞德翻译的中国古典诗歌《华夏集》,体现的是对译语所进行的创造性叛逆,他给英美诗坛带来一股“中国风”,掀起了翻译和创作“中国”诗歌的高潮,推动了英美诗坛的发展;另一部是朱生豪先生翻译的莎士比亚戏剧,体现的是对原语进行的创造性叛逆,他让中国读者有机会领略到文学人物中首屈一指的莎翁文学经典.莎士比亚作品之于英语与英国文学已成为民族语言和文化思想的象征符号,它包含着巨大的阐释空间,对中国文学的发展产生了重大的影响.“正由于鲁迅、郭沫若、巴金等一代文学泰斗在外国文学的百花园里采撷了无数的鲜花珍果”“从中汲取营养,消化成为自己的血肉”“中国现代文学才显得光彩夺目”[7].一个民族文学的进步不是单纯靠内力就能实现的,同时还需在一种与外力的交融中才能发展.正是文学翻译家的创造性叛逆,才使得文学作品越来越丰富,越来越充实,越来越完美.
5 结语
翻译实践表明,传统翻译理论要求的既不增加也不减少的翻译是不存在的,也是不可能存在的.只能说,译作和原作所接近的程度有所不同.对原作的创造性叛逆并不是意味着不忠实于原作,而是为了达到翻译目的,扩充了“信”的内涵.杨绛也说过:“在文字上贴得愈近,那么,在意思的表达上就离得愈远.原意不达,就是不信.”[8]翻译的“信”不能局限于语义信息,也应当包含文化内涵和美学信息,创造性性叛逆可以使某些“不可译”变成“可译”,可以使译文更加传神,从而产生与原作相似的艺术效果.当然,创造性叛逆也并非意味着可以随意创作和发挥,译者也只能基于原作的艺术价值及自身的文学素养能力进行相应的创造和叛逆,把握好了这个“度”,才能使原语和译语达到双赢,创造出更优秀的文学作品.正如傅雷所说:“任何艺术最难的是‘完整’……其实perfection(完美、完整)根本不存在的,整个人生,世界……都谈不上perfection”,但“唯其如此,才需要我们日以继夜,终生的追求、苦练”[9],文学翻译不可能完美,我们只有持之以恒地追求,尽力趋向“完美”的翻译理想.
[1] 茅盾.为发展文学翻译事业和提高翻译质量而奋斗[M]//中国作家协会译文编辑委员会.译文.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54.
[2] 钱钟书.林纾的翻译[M]//罗新璋.翻译论集.北京:商务印书馆,1984:698.
[3] 谢天振.译介学[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1999:36.
[4] 埃斯卡皮.文学社会学[M].王美华,于沛,译.合肥:安徽文艺出版社,1987:137.
[5] 莎士比亚.莎士比亚全集28[M].梁实秋,译.北京: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2001:138.
[6] 许渊冲.翻译的艺术[M].北京:五洲传播出版社,2006:110.
[7] 宋学智,许钧.从文化观看文学翻译的指导原则[J].江苏社会科学,2003(6):177.
[8] 杨绛.失败的教训[M]//金圣华.因难见巧.北京: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1998:71.
[9] 傅敏.傅雷文集·书信卷[M].合肥:安徽文艺出版社,1998:375.
On Creative treason in literary translation
CHEN Ying-yu
(Department of Trading,Zhangjiagang Branch School of City Vocational College of Jiangsu,Zhangjiagang,Jiangsu 215600,China)
The particularity of literary translation makes the creative treason unavoidable.Creativity in translation refers to translators’recreation within the constraints of the source text,treason in translation refers to objective breakthroughs in linguistic and cultural conventions of either the source or the target environment so as to render a more satisfactory version.The creative treason provides a unique perspective for translators to rethink literary translation,it widens the horizon of translation studies and benefits the spread and acceptance of the literary works.
literary;translation;creativity;treason;target language environment
H 315.9
A
2095-3550(2014)04-0093-04
1 文学翻译中创造性叛逆的必然性
2014-09-10
陈颖宇,女,江苏张家港人,讲师,硕士.
E-mail:552103437@qq.com
(责任编辑:赵国淮)
文学翻译是一种语言艺术,但是在翻译过程中,不少译作不可避免地遗失了原作的一些美感和意境,译文如何在最大程度上传递出原作的艺术性,成为一直以来困扰译者的问题.创造性叛逆为审视翻译提供了新的视角,拓宽了翻译实践的视野,有利于文学作品的接受和传播.本文从创造性叛逆的必然性、译者的创造性叛逆、创造性叛逆的表现形态及其意义等方面,探讨了创造性叛逆在翻译活动中的运用.
翻译的本质是将一种语言所表达的信息以另一种语言表达出来.文学翻译与非文学翻译有着本质的区别,它不是一般意义上地将信息正确、忠实地传达出来,它是一种带有一定美学色彩的艺术创造过程,除了要传达原作的信息,还要最大限度地重现原作家所创造的艺术世界和艺术形象.茅盾对文学翻译给出了这样的定义:“文学的翻译是用另一种语言,把原作的艺术意境传达出来,使读者在读译文的时候能够象读原作时一样得到启发、感动和美的享受.”[1]文学翻译的这种特殊性,使得译者既要忠于原作,又要发挥创造性对原作进行艺术加工,尽可能使得原作的艺术魅力在译语中也能形象地再现出来.因此,即便“忠实”也是文学翻译的一个重要标准,但亦如钱钟书所说:“彻底和全部的‘化’,是不可实现的理想”[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