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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都庆典:文化空间的重塑

2014-04-17高小岩全美英

关键词:庆典仪式北京

高小岩 全美英

(1.北京化工大学 文法学院,北京 100029;2.清华大学社会学系,北京 100084)

仪式是典型的形制性文化,维克多·特纳曾说道:“从一种状态进入另一种状态之时,一个群体会出现某些变化,而伴随着这些变化的就是仪式。”[1]对仪式的讨论,前人的研究大致有两种演进方向:一是对古典神话和仪式的诠释;二是对仪式的宗教渊源和社会行为的探讨[2]。人类学家利奇认为,仪式是人类为了把自身的知识传承下去的一种形式,强调仪式传递着某种文化信息。特纳则提出,仪式作为一个载体是要表达人们共同的社会价值和认知观念。庆典仪式包含国家仪式、民族庆典、民间狂欢等各种类别[3],它是历史文化的重要表现渠道,民族凝聚需要在庆典仪式营造的集体记忆和社会认同氛围中得到聚焦和具体化。

首都既是一个国家的经济、政治、文化中心,也是该国社会文明与发达程度的显著标志。首都对内的意义是作为中心存在的国家之根本,对外的意义则是集中展示国家文化形象的最大舞台。尤根·哈贝马斯认为,当文化成为一种现实的权力形式,政治权力也要借助文化为自己的“合法性”进行辩护[4]。世界很多国家都会在首都城市举行大型文化庆典,对内凝聚人心,对外展示“软实力”。仪式庆典能潜移默化地影响观念和感受,培养民众的自豪感和归属感,从而创造出“友善的团结、慈善与和谐”的氛围[5]。欧美国家如美国、墨西哥举办的独立日庆典、法国巴黎的国庆阅兵巡演、俄罗斯莫斯科的战胜日庆典;亚洲国家如日本每年6月份举办的“东京山王祭”、韩国首尔举办的宗庙大祭、越南河内举办的升龙城庆典、新加坡的国家庆典等等,这些风格各异的城市庆典,或因参与人数众多的狂欢性质凝聚了人心,加强了社会团结;或因其蕴含的独特厚重历史文化入选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提升了城市和国家的文化品位,成为了独树一帜的民族文化名片。

首都文化空间的塑造是国家文化形象工程的重中之重。北京作为中国首都,也是世界知名的大都市。因此,亟待借助庆典仪式,使之转换为国家发展的强大文化软实力的发展“引擎”[6]。本文通过欧美国家庆典和亚洲国家庆典的比较研究,借鉴总结各国以庆典仪式传承民族文化遗产的独特经验,取长补短,以进一步挖掘首都北京的文化底蕴和特色内涵,增强中华民族国家凝聚力。

一、亚洲:贯穿历史纵向感的传统盛典

“神道”一词最早出现在《日本书纪》中,书中记载“天皇信佛法,尊神道”[7]。笕克典博士说:“日本国体的精华,就是古来的神道。”[8]庆典仪式在日本各地的表现形式就是林林总总的“祭”,而“祭”也是与神道密切相关的。日本隔年在6月中旬在首都东京千代田区的日枝神社举办为期两天的东京山王祭(Tokyo Sanno Festival),东京山王祭以“天下第一祭”而闻名全国,它和大阪天神祭、京都祗园祭并称为日本的“三大祭”。到了6月13日或14日这一天,各种华丽的山车、神舆排成长长的行列挤满街道,人们抬着神舆、山车,在悦耳的音乐声中化装游行,围观者人山人海。日本对文化遗产的保护,展现了其独特的文化风貌。他们深刻认识到“文化财富”对国家和民族的重要意义,重视“人”在文化遗产传承过程中的重要性[9]。日本的“三大祭”在形式上类似于西方的狂欢节,民众参与性很强,又具有浓厚的日本民族特色,民间认可度非常高,其庆典仪式的展演叙事方式更加侧重于动态展示,其间穿插民俗活动和艺术歌舞,用更为生动直观的方式讲述历史,拉近受众与仪式间的距离,在历时性和共时性的巡演中培育集体认同感,其仪式行动逻辑和“巴厘剧场国家”异曲同工[10]。

韩国庆典仪式的重头戏是浸润浓厚东亚儒家色彩的宗庙大祭。早在我国秦汉时期,孔子学说思想就已越出国界[11],进入现今的朝鲜、越南等国境。宗庙大祭是韩国宗庙祭祀朝鲜王朝君主和王妃的儒教仪式,在每年5月份的第一个星期天举行。韩国宗庙大祭1995年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认定为世界文化遗产,它着力于在华丽隆重的仪式庆典中展现韩国的历史传统,对外强化儒家文化、礼仪之邦的国家形象。它是遵照儒教传统举行的最高品位的王室仪礼,目的在于促进整个国家实践东方基本理念“孝”,从而起到形成民族共同体的纽带感和秩序的作用。朝鲜王朝世宗大王不仅创作出宗庙祭礼乐的母体《保太平》和《定大业》,还创作出《与民乐》、《致和平》、《醉丰亨》、《凤来仪》这样的新乐曲。世祖(1455~1468年在位)则把世宗时期创作的《保太平》和《定大业》正式确定为宗庙祭礼乐[12]。宗庙大祭由当年末代王朝的后代——李氏王室的后裔主祭,他们人人身着古代礼服,扮演陪祭的人员有数百名经过化妆的艺术家和学生参加。在国内外公众的自由围观下,通常要持续进行数小时才能完成[13]。此外,宗庙祭礼形式隆重、庄严而繁复。主要内容分为四大部分:一、御驾出行;二、宗庙祭礼程序;三、八佾舞;四、祭后事宜[14]。韩国通过严格按照儒家典章礼仪的要求,注重细节和真实性,再现了朝鲜时代国家大祭的盛大场景,在场的观众无不为其华丽的布景、厚重的历史感和鲜明的文化特色所感染。宗庙大祭已经成为在国际舞台上宣示和标记韩国文化特色的首要平台。

除日韩之外,亚洲其他国家也是密切依托首都庆典来勾勒城市形象,凝聚国家和民族认同。例如,2010年10月10日是越南首都河内(古代曾称升龙城)建城1000周年纪念日。李朝(1010—1225年)时期,越南的中央集权制封建国家得到了巩固和发展。李朝建立后,把首都从华闾迁到大罗城,改名为升龙(今河内),并定国号为大越。到1174年,南宋改称交趾郡为安南国,封李英宗为国王[15]。“升龙-河内建城1000周年”庆典当天在首都河内的巴亭广场举行。河内建都1000周年庆典着重突出关键时间节点或历史事件对越南国家历史的转折意义。

新加坡庆典强调的则是国家作为各族平等、多元文化交融的国家形成历史。每次国庆庆典都要组织不同的群体或团体,人们穿着不同民族服饰,表演代表本族群的舞蹈,代表华族、马来人、印度人和“其他人”(Others)。舞蹈同样被认为是“传统”的,但实际上是精心为国庆编排的[16]。新加坡庆典实际上是首都庆典和国家庆典合二为一,这是和城市国家的独特人文背景相适应的。而地处亚洲内陆腹心的国家哈萨克斯坦同样十分重视首都庆典的重要性。关于首都对于国家民族发展非同寻常的意义,总统纳扎尔巴耶夫曾在国家迁都庆典上郑重阐述:“在这里,跳动着我国的心脏,决定着哈萨克斯坦的历史命运”[17]。迁都庆典隆重而庄严,代表了哈萨克国家历史翻开了新的一页,这对年轻国家国民群体的感召力是不言而喻的。

二、欧美:价值凝练清晰的全民庆典

一个共同体有多大的凝聚力和自信,取决于它有没有足够的文化认同[18]。正如英国著名历史学家霍布斯鲍姆所说,各种庆典都是19世纪晚期发明出来的[19]。西方世界的知识精英们试图通过对塑造西方新世界历史进程中具有里程碑性质的重大事件的一百周年进行庆祝(如1876年美国独立一百周年、1889年法国革命一百周年、1900年19世纪一百周年的庆祝)来总结过去的辉煌成就,并以此增强人民面对未来的信心[20]。欧美国家作为迥异于亚洲价值观和历史传统的另一流派,整体上表现出价值导向清晰、形式多样、现代性和全民性兼顾的庆典风格。具体表现为以“独立日”庆典仪式为代表的国家庆典和全民狂欢的节庆活动为代表的两大分支。例如,法国巴黎举办的国庆巡游庆典、墨西哥首都墨西哥城举办的独立庆典演出以及美国7月4日“独立日”这一天在费城这一独立宣言签署地举办的国家庆典等最具典型性。这些属于国家庆典的范畴。与此同时,纽约在时代广场举办水晶球降落庆典活动、伦敦“伦敦眼”举办焰火新年庆典活动、巴黎埃菲尔铁塔举办的灯光焰火活动、巴西在巴西利亚、里约热内卢等城市集中举办的花车表演和桑巴舞庆典等显然属于全民狂欢,这些庆典逐步固化为各国面向全球发出的一张极具影响力的“文化名片”,成为浓缩该国精神和活力的窗口展现。

欧美国家在首都举行盛大阅兵为主体的巡游表演以法国巴黎和俄罗斯莫斯科为代表。法国国庆阅兵已有约120年历史。当碧空划过蓝白红三色烟雾,整齐划一的步兵方队、彪悍骏马上的英武骑士、潇洒矫健的摩托骑警,还有每次神秘亮相的特邀嘉宾方队,伴随着豪迈嘹亮的军乐通过时,无数法国人沉浸在光荣与梦想之中。每一个亲临现场或收看电视直播的法国人都会感受到作为法兰西一分子的荣耀,法国国庆庆典周期性的隆重呈现,极大地提振了法国人的自尊心。

每年的5月9日是俄罗斯最重要的节日之一——卫国战争胜利日,全国放假一天。每年这一天,俄罗斯都要举行盛大阅兵式,鸣放礼炮。胜利日这天的庆祝活动不局限在莫斯科、圣彼得堡,全国各地都会举行类似活动。在卫国战争纪念碑和无名烈士墓前,敬献鲜花的人群络绎不绝。红场的盛大阅兵式分历史和现代两个部分。历史部分首先出场的是手举60面卫国战争期间战功卓著部队旗帜的方阵。现代部分方阵分别代表俄国防部所辖的陆、海、空三个军种和战略导弹兵、航天兵、空降兵三个兵种及其军事院校、内卫部队、安全部队和边防部队等,军乐队演奏“胜利日”乐曲。最后,俄空军“俄罗斯勇士”飞行表演队喷出白、蓝、红三色烟雾组合成俄罗斯国旗形状,为阅兵式落下壮丽帷幕。二战战胜法西斯国家是俄罗斯最值得骄傲的民族精神遗产,也成为凝聚国内各族人民的历史纽带,每年的战胜日都成为经典重放、缅怀先烈的全民节日。

与欧洲相对侧重彰显国家的荣耀不同,突出国家独立这一时间节点对于民族共同体和每个公民的非凡意义,是美国、墨西哥等美洲国家庆典的不同之处。7月4日独立日是美国最重要的一个节日,是庆祝合众国诞生的日子。美国独立纪念日全国放假一天,美国各地都会举办规模不一的庆祝活动,人们燃放五颜六色的烟花爆竹,举行游行,有些社区还会举办爱国主题的演讲纪念[21]。华盛顿作为首都,特别连线具有特殊里程碑意义的城市费城和纽约、洛杉矶、波士顿等全美各大城市,回顾美国独立的经历,激发美国人的爱国心和自豪感。

把独立战争爆发的纪念日变成全民参与的狂欢节,则是墨西哥国庆节的最大特色。按照惯例,墨西哥总统会在市中心宪法广场国民宫的阳台上敲响钟声并发表演说,再现当年“多洛雷斯呼声”的场景。此时此刻,正在狂欢的墨西哥人全都站起身来,挥舞着国旗唱起国歌,呼喊“墨西哥万岁”,原本欢快的气氛顿时充满庄严感。之后,整个首都墨西哥城成为了欢乐的海洋,从墨西哥各地赶来的人们扶老携幼,欢聚一堂,或唱歌或跳舞,共同欣赏和参与大型文艺狂欢巡演。

三、首都庆典:引领中华文化复兴

北京是世界历史文化名城,拥有全球不多见的漫长建城史,北京以公元前1045年作为分封蓟国之始,而蓟正是北京最初见于记载的名称。在全世界范围内,有的城市其建城之始早于北京,可是后来却逐渐衰落下去,甚至沦为废墟。拥有世界上绝大多数首都和大城市所少有的悠久建城历史,这是北京得天独厚的优势。中国在首都的选择上将形势作为一个重要的考虑因素,这是一个极为重要的传统观念。这一点有时要胜过经济中心的重要性,也要胜过天下之中的实用性。西安与北京可以说是两个最突出的以形势取胜的都城[22]。中国古代国都变迁存在着明显的规律性,即从中国历史前期的东西方向移动,改为后期的南北方向移动。前期的国都是以长安、洛阳为代表的东西两京制度,到后期逐渐转变为以北京、南京为代表的南北两京制度[23]。北京从辽代以来,已经有了近七百年的陪都与首都地位,可以说,除了西安以外,全国没有第二个城市作为首都之气势可以与北京相比。西安是以西驾东,而北京则是以北临南。唐以前,山东地区即黄河下游地区是可以与关西抗衡的政治与经济力量所在,也就是说是东西力量的对峙。宋以后则是南北的对峙。东西对峙以西安为上,南北对峙则以北京为上。北京市社科院历史所所长吴建雍认为,中国历史上都城从西到东,由南到北的转移变化,这是中国历史上政治中心的变化,根本反映的是民族融合的变化[24]。自从辽金元以来的绝大多数时期,北京几乎一直是作为中国首都的地位而存在的,然而,截至目前北京尚没有举办过与其国内国际地位相称的大型隆重的建都文化纪念活动。事实上,北京无论是作为元代时欧洲人称之为“大汗之城”的“汗八里”城,还是作为明清两代的“京师”,都是当时远东最重要的世界性城市,中西文化在这里交汇,汉族和少数民族文化在这里融合,持续了几千年的农耕—游牧两大民族集团的冲突在这里被“化解”,最终向着组成更为伟大的文明实体—现代中华民族的方向发展[25]。发扬民族团结精神是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重要保证[26]。北京历史文化的展开离不开中西文明、各族文化的交相辉映,从辽金的南京、燕京,元代的大都,到之后明清的京华烟云,北京建都的历史穿过辽金的雾霾,元风明雨和清代、民国的日升日落,蔚为大观,曲折厚重,需要类似建都纪念的专项文化活动和系列形式,才可能充分展示北京作为千年都城深厚的人文底蕴,衔接北京的过去、现在和将来,而不至于让文化的线索中断。而且,正如亚洲的日、韩两国再现“三大祭”和宗庙大礼是为了不让历史的一页缺失,北京历史文化的保护原则也是抢救濒危,还原真实[27]。只有把过去和现实连接好,一条清晰、完整的历史发展脉络才可能展现给世人。

文化自觉是在跨文化交流的前提下对文化自我的一种自知之明[28]。中国拥有得天独厚的历史文化资源,但表现手段的单一,演绎方式的静止和僵化,一定程度上也是目前总体缺失鲜明夺目的文化表达符号的现状写照,这极大地制约和妨碍了我国文化取得与综合国力相匹配的位置。因此,藉首都北京为平台提升文化意涵的必由之路,可以依托庆典仪式的构建和提升来逐步清晰文化象征符号,借鉴亚洲或欧美国家再现历史的纵向感与全民参与的横向面,逐步扫去封存历史的灰尘,让鲜活的庆典仪式把每一个中国人链接起来,从而让首都北京的文化品位和中国的民族文化得以升华。在“软实力”较量的当今格局下进一步增强我们的凝聚力和自豪感,是庆典仪式在当下中国文化复兴战略中应被赋予的题中之义。

当今世界,各国竞争十分激烈,在经济、军事等硬性因素之外,比拼的文化“软实力”所占份额逐步突显出来。谁能更好地通过演绎和呈现鲜明夺目的文化象征符号吸引人,直接决定了国家民族共同体的文化辐射力强弱和内部成员的自信心、凝聚力。放眼寰宇诸国,中国的历史文化资源毫不逊色,中国作为拥有13亿人口和56个民族的东方大国,在民族地域文化方面比起很多单一民族国家,具有明显的多样性和丰富内涵,在传承上具有更多资源优势。从民族上来分,有汉族文化和少数民族文化;从地域上分,960万平方公里的辽阔国土可以区分为东北文化、江南文化、岭南文化、西北文化、西南文化等亚文化单元或齐鲁文化、燕赵文化、吴越文化等区域亚文化单元。简则明,多则惑,较之相对简约单一文化格局的国家,中国的多样性文化如果在表述和演绎方式上没有配套适宜的表达话语,则很可能落入“多样性陷阱”之中,天然优势反而很难转化为实际优势。分析各国各具特色的文化演绎方式,可以看出亚洲国家优势在于文化传承链条相对完整,尤其是集中承载民族文化与价值观的仪式节庆非常发达。无论是亚洲具有历史感的“祭”典和宗庙大礼,还是欧美各国的现代性建构全民节庆,给人最深的印象就是特色鲜明,中国亟待整合国内资源,构建自身有深厚文化底蕴和现代视觉冲击力的精品庆典,北京需要具备世界级城市的长远眼光和博大胸怀,在人文理念上与时俱进,从而在国内层面凝聚人心,在国际舞台上占得先机。

文化认同的研究不仅局限于国家层面,而且涉及文化如何在地方性知识中发挥作用[29]。中国虽然没有普遍信仰某一宗教文化的因素,但是存在着各种地方性信仰和民俗活动,构成了丰富的地方性知识体系。以北京为例,就有妙峰山庙会、雍和宫进香等大型民俗节庆活动。尤其是前者对于民间社会而言,每年一度的妙峰山进香活动提供了一个淋漓尽致的表现机会[30]。不过发自民间的这些活动其规模和对外影响力还比较有限。我国还有很多大型的祭祀活动庆典仪式,比如2006年被列入中国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的湄洲妈祖祭典、陕西省黄陵县的黄帝陵祭典及山东省曲阜市的祭孔大典并称为“中华三大祭典”[31],已经是拥有一定国际知名度的民族文化遗产。还有内蒙古鄂尔多斯的祭祀成吉思汗大典以及浙江举办的纪念大禹庆典等等,民间、政府层面以及文化界等各层各界力量参与其中,国家力量、文化语言和民间社会良性对接,显示出突出的社会效应和文化效应。选择适宜的文化庆典在首都北京加以呈现,其意义反响将大不相同,可能会对庆典仪式和民族凝聚力培育产生一箭双雕的效果。

不能忽视的是,打造全民共享参与的庆典,才能巩固和加强文化中心的地位。欧美国家庆典的全民狂欢,肃穆和快乐并存,民众广泛的可参与性,是很值得我国开展类似活动借鉴和学习的。美国、墨西哥、法国和巴西的城市庆典所呈现的生活场景和欢乐氛围,让个体享受其中的做法是将庆典仪式做“活”的尝试,国家庆典洋溢的丰富生活气息和浓厚人情味极大地拉近了国民和抽象国家概念之间的距离感,增加了生活真实感和人性化因素。因此,不能停留在过去那种只能观看不能参与,将国家和民众之间隔离的静态、机械的运行模式。其实,在参与性方面,北京的中华民族园走到了国内前列,每年利用各个民族的节日,让人们参与其中,亲身感受,如果能够将这一做法从民族文化领域复制到城市庆典环境,相信对提升文化多样性传承大有裨益。

另一方面,庆典仪式在于直观地表达和演绎文化,是文化表达的方式和载体。我国文物古迹丰富,北京是举世瞩目的历史文化名城,但是文化展演方面则相对不足,使得丰富的古代文化只能停留在建筑、文物等器物层面。文化作为抽象总体的概念,需要具体的特定的形式来表现和解释,涂尔干认为,正是在集体活动中,个人才能感受到一种来自集体的情感和力量,但是,集体活动并不能直接产生社会认同,它须借助集体记忆(Collective Memory)的力量才能实现向社会认同的转化[32]。仪式正是因其程序的规范性、历史性和共时性的统一,以及营造神圣感的特点成为文化诠释、集体记忆和认同的最佳渠道。无论是日本的“三大祭”,韩国首尔的宗庙大礼,越南的升龙建都庆典,抑或欧美国家如法国巴黎、俄罗斯莫斯科、美国华盛顿举办的国家庆典活动,都有由大量演员和观众装扮的历史人物巡游和历史场景再现,让人们通过直观生动地感受特定的场域,重温这一段不同寻常的历史,从而加深对国家厚重历史和文化遗产的敬畏感,迎合了信息时代人们对于历史认识急需的真实感和亲切感。北京作为若干历史朝代的首都,积累了很多历史文化生活的印记,如何使这些场景重现,加深对历史的了解,修复渐已模糊的集体记忆是有意义的文化抢救工作。单纯靠物质遗产,而没有庆典仪式搭建的生动平台,是很难产生想象力空间和足够磁场的。例如,作为世界最大皇宫和博物馆的故宫,没有古代大典再现和典型场景表演,雄伟恢弘的建筑群,没有人的因素穿插其中,总感觉有所缺憾。其实,例如马可波罗与元代大都城[33],明代北京的长城文化[34],清代的八旗会操和围猎都是可以重现北京历史发展的独特性文化资源,富有情趣的小细节如香山的八旗健锐营文化[35],也是可以作为整体中的局部存在的。如果构建观众可以参与的,观赏性强、喜闻乐见的庆典仪式来修复城市历史文化中缺失的片断,相信对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和城市文化品位的提升,都是具有里程碑意义和创意价值的。

[1][美]维克多·特纳:《仪式过程——结构与反结构》,黄剑波、柳博赟译,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171页。

[2]彭兆荣:《人类学仪式研究评述》,《民族研究》,2002年第2期。

[3]汤筠冰:《国家仪式的视觉转向及其传播的路径转型》,《民族研究》,2002年第4期。

[4]刘群、孟永:《马克斯·韦伯的社会分层与文化》,《巢湖学院学报》,2005年第6期。

[5]罗淑宇:《浅析中世纪晚期英国自治城市的庆典仪式及社会功效》,《兰州学刊》,2010年第4期。

[6]http://www.chinacity.org.cn/cspp/csmy/72967.html

[7]傅紫琼:《神道教与日本民族性》,《河北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9年第1期。

[8]戴季陶:《日本论》,王建光译,九州出版社,2005年版,第11页。

[9]刘玉芝:《从奈良、京都的历史遗迹看日本的文化遗产保护》,《中国文化遗产》,2010年第6期。

[10]克利福德·格尔兹:《尼加拉:巴厘剧场国家》,赵丙祥、王铭译,上海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11页。

[11]颜文:《河内文庙——越中文化交流的标志》,《中外文化交流》,1995年第1期。

[12]〔韩〕宋慧娜:《有关中国礼乐思想之朝鲜式体现的考察——以朝鲜宫中的祭礼乐与宴礼乐为中心》,《当代韩国》,2009年(冬季号)。

[13]张一鸿:《韩国宫廷宗庙祭礼及其礼乐》,《世界文化》,2006年第2期。

[14]http://roll.sohu.com/20111201/n327571289.shtml

[15]戴可来:《越南历史述略》,《江西社会科学》,2006年第2期。

[16]Chua,B H(1992),'Decoding the Political in Civic Spaces:an Interpretative Essay',inPublic Spaces,Design,Use and manage-ment,Chua Beng Huat and Norman Edwards,eds.Singapore:Singapore University press.转引自拉加(Ananda Rajah):《营造传统——新加坡国庆庆典》,《中国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7年第1期。

[17]维佳:《新兴的神奇之都:写在阿斯塔纳建都十周年之际》,《中亚信息》,2008年第8期。

[18]高丙中:《对节日民俗复兴的文化自觉与社会再生产》,《江西社会科学》,2006年第2期。

[19]M.X.Paolett,iDiscours deM.Emile Chautemps.Paris,LibrairieA.Henneuyer,1890.

[20]顾杭:《庆典、记忆与共和——1889年法国大革命一百周年纪念活动及其历史作用探析》,《绵阳师范学院学报》,2009年第7期。

[21]杨俐:《美国独立》,《大学英语》,2002年第7期。

[22]周振鹤:《东西徘徊与南北往复——中国历史上五大都城定位的政治地理因素对丧葬的解析》,《华东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9年第1期。

[23]钟焓:《吸收、置换与整合-蒙古流传的北京建城故事形成过程考察》,《历史研究》,2006年第4期,参见妹尾達彦:《構造と展開》,《岩波講座世界歴史9:中華の分裂と再生》,東京:岩波書店,1999年版,第12页。

[24]周振鹤:《建都纪念阙下话京城》,《华东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9年第1期。

[25]高续增:《定都北京:历史的选择》,《中国国情国力》,1992年第4期。

[26]赵大年:《北京建都 850年遐想》,《民族文学》,2003年第12期。

[27]李颖伯:《北京历史文化街区现状及发展研究》,《当代中国史研究》,2004年第3期。

[28]高丙中:《传统节日与社会文化再生产》,《学习时报》,2006年2月20日。

[29]高小岩、全美英:《超越回汉关系的“熟人社会”——以张家川的汉族葬礼为例》,《西北师大学报》(社会科学版),2011年第6期。

[30]吴效群:《妙峰山:北京民间社会的“紫禁城”——清代北京地区的碧霞元君信仰与妙峰山庙会》,《北京民间社会的历史变迁》,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第394页。

[31]蒋长春、范玉庭:《试比较中国三大祭典的传承——兼论湄洲妈祖祭典文化空间的保护与传承》,《青岛职业技术学院学报》,2009年第3期。

[32]薛亚利:《庆典:集体记忆和社会认同》,《中国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0年第2期。

[33]当时的意大利旅行家马可·波罗记载:“街道甚直,此端可见彼端,……全城地面规模有如棋盘,其美善之极,未可言宣。”详见张军:《十大景区再现盛世大都——记元大都城垣遗址公园落成》,《北京日报》,2003年9月25日。

[34]北京明长城既保存了古长城的基本样态,又修葺完好,主要指“八达岭”、“慕田峪”、“司马台”或“居庸关”等。长城与明代北京审美文化的关系是长城美学评价的认识基点。明成祖永乐年间三事并举:营建北京,迁都北京,重修长城。在明代世人的心目中,“北京”和“长城”同获新生,“北京”的概念伴随着“长城”的概念而确立。详见王南:《明代北京长城的审美文化评价》,《社会科学辑刊》,2011年第6期。

[35]根据史料,按八旗出猎作战规定,健锐八旗以香山为中心,依山势往东为其左翼,驻镶黄、镶白、正白、正蓝四旗,依山势往南为右翼,驻正黄、正红、镶红、镶蓝四旗。乾隆每年巡幸到此,检阅攻碉之技,施行赏赐。详情见常林、白鹤群:《北京西山健锐营》,学苑出版社,2006年版;荣铁耕:《北京西山健锐营》,《满族研究》,1987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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