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临淄段氏家族文化研究》评介
2014-04-17程新伟
程新伟
(河南科技大学人文学院,河南洛阳 471023)
近年来,学术界对家族史和家族文化的研究越来越重视有加,《山东文化世家研究书系》(28种)(以下简称《书系》)即是这方面的率先性成果。作为齐鲁文化研究乃至整个家族文化研究上的重大学术工程,该《书系》由王志民先生担任主编,历经5年,于2013年底由中华书局悉数出版,与读者见面。整套丛书选取了山东省具有代表性的28家文化家族,对每个家族从源流盛衰、婚姻交游、代表人物和家风家学等多方面作了详细考察,这种系统研究一省内文化世家的学术探讨,在全国还是第一次,具有示范性质。
许智银著的《唐代临淄段氏家族文化研究》(中华书局2013年12月出版)是这套书系下的一种,全书共分为九章,第一章和第二章厘清了段氏家族发展的整个历史过程。第三章至第六章分别从姻亲关系、社会交往、家学门风等方面,深入挖掘了段氏家族的发展趋势、文化特点及文化贡献。第七章至第九章专注于段氏家族代表人物及其著述文献的详细考论。有关临淄段氏家族的研究,学界大多专注于家族内个别成员或其著作的微观研究上,①相关的研究成果很多,如吕扬《唐代段氏父子》,《大众日报》1983年10月第21期。张福信《段成式及其父子》,《文史知识》1989年第3期。常恒畅《段成式〈酉阳杂俎〉研究》中南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10年。在此之前尚未有对段氏家族文化进行系统研究的书籍,《唐代临淄段氏家族文化研究》可谓是首次对段氏家族进行多层次全面研究的学术著作。统观全书,有以下几个特点尤其突出。
首先,作者以广阔的学术视野,从“大文化”概念的角度,对段氏家族进行了全方位多视角的研究。细读此书,可以看出作者由宏观向微观、由面及点、逐步对段氏家族进行层层深入研究和剖析的宏伟架构,意在引导人们一步步认识段氏家族影响历史千余年的文化魅力。
为了显示段氏家族的文化源流,作者从大历史着眼,梳理了临淄段氏家族在中国历史上的发展脉络。两汉时期段氏家族开始登上历史舞台,发挥重要作用,魏晋时期曾经隐没无闻,至北朝时期再创业绩,隋末因征战发迹,在唐代达到辉煌,此后又销声匿迹。段氏族人曾为官迁徙多地,作者通过史书记载和出土的墓志、文物,以及至今仍然存在的文化遗迹等多种资料,探讨了家族文化与地域文化的互动关系,令人耳目一新。究其实,这也是作者长期关注地域文化的结果。基于对地域文化的深厚理解力和敏锐洞察力,作者将家族文化放诸地域文化的大背景中加以推究,透析了地域环境的迁徙变化对家族文化的深刻影响,显现了段氏家族文化形成的时代特征和地域特色。
段式家族的文学成就是其家族文化的一个亮点,作者从文学、人类学、史学的角度对段式家族中有代表性的文学劳作进行了新的认识和思考。关于段成式的笔记小说《酉阳杂俎》,学术界已经有了一些定性的结论[2],但是作者仍能独辟蹊径,从文学人类学的角度对全书进行了微观细致的考察,作者认为:“《酉阳杂俎》的最突出之处在于它眼睛向下的民间性和日常生活性,从段成式的著述态度、审美情趣,到《酉阳杂俎》的叙述语言、驳杂内容等,莫不表现出鲜明的文学人类学倾向。”[1]193-194段安节及其代表作《乐府杂录》近年来也引起了音乐界的关注[3],作者却从文学和史学相结合的角度,通过考察《乐府杂录》各式各样乐器、乐舞、戏剧的历史渊源、演变流传,论证了《乐府杂录》所包含的深层文化内涵,展示了唐代音乐兼收并蓄中外多种文化而形成的海纳百川的文化气象。
其次,丰富的个案研究是本书的一大特色。如在研究段氏家族的社会关系时,作者选取段文昌与政客、僧人和文人等的不同交往,展示了一个个性多样的段文昌,认为:“段文昌在政治场合中的多种表现,……莫不是唐代中后期政治斗争的缩影,反映了唐代中后期政治斗争的复杂多样性。”[1]75这种个案研究更全面地展示了段氏家族的社会交往,为其理论的升华提供了坚实的实证基础。在纵论段氏家族的文学成就时,作者首推段成式,认为他是“段氏家族中的扛鼎人物”[1]118,无论是诗词、文章、传奇、还是笔记小说,段成式都以其广博的见闻、独到的慧眼、与众不同的表现手法,奠定了其在唐代文学史上的重要地位。作者有这样的比喻,“晚唐诗坛‘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词坛‘小荷才露尖尖角’,文坛却‘霜叶红于二月花’”[1]115,可谓是形象而又合情合理,展现了作者从宏观角度对晚唐诗、词、文的评价,让人记忆深刻。尤其是将段成式比作“霜叶红于二月花”的“霜叶”,突破了传统文学观念的局限和偏见,肯定了段成式在唐代文学史上的重要地位。段公路及其《北户录》是段氏家族的又一亮点,却很少为人重视,作者通过对《北户录》内容的逐类归纳和统计分析,证明《北户录》为后世全面认识唐代岭南地区的生态环境提供了较为详尽的一手材料,不愧为研究唐代岭南地区文化和风俗的重要学术著作。这种以个案研究来揭示文化本质的方法,起到了点面互补的研究效果,是家族文化研究中重要而基础的研究方法。
再者,引征史料丰富。段氏家族研究目前面临的困难仍然是史料的不足,相对于琅琊王氏、诸葛氏、兰陵萧氏,前人留下的段氏家族相关史料较少,且散见于各处。例如:“关于段志感与段志合的后裔情况,仅仅只有前文所提到的段志合女嫁于霍处讷为妻,其余没有记载。”[1]38“段成式后人在政治上除了段安节之外,多是小官,这也可能是史书没有再现他们的原因。……其踪难觅,令人深感遗憾。”[1]57作者在本书的研究写作中显然在收集资料方面下了很大的功夫,如在研究段文昌的文化贡献时说:“不仅应当考察文字性的记述材料,更要结合历史文化遗迹,如此才能全面认识段文昌的历史功绩。”[1]112因此这部著作中除了大量考证经、史、子、集、丛书、类书等文献外,还突出强调了考古发掘报告、出土墓志、文物、方志,并对至今仍然存在的一些文化遗迹进行了田野考察,显示了作者严谨的治学态度。如作者在论证北朝段氏家族婚姻的地缘结构时,以韦夏卿妻子即韦珮母段氏的墓志铭和霍处讷的墓志作为论据[1]61。多种资料的有机结合,充分保证了书中研究结论的可靠性。
最后,研究观点的首创性。本书是首次对唐代临淄段氏家族进行综合研究的专著,无论是研究章节的总分架构,还是研究内容的取向划分,抑或是观点结论,莫不具有拓荒原创的性质,对以后的研究具有着重要的借鉴意义。如关于段氏家族的家学门风,鉴于段氏家族自西北边陲以武发家,历汉魏北朝隋末,几代先祖奋力开拓,不断进取,几经迁徙,至唐代而成为名门世族,积累了丰厚的家学门风资源。作者将其概括为:“段氏家族武功兴家,文章守成,家学传统表现出兼收并蓄相对开放的‘杂学’特点,如段氏族人流传下来的《酉阳杂俎》、《乐府杂录》和《北户录》,从文学体裁来看皆属于笔记小说,所录内容包罗万象,无所不及,且皆有搜异传奇的特色,同时有着明确的兴微继绝意识……段氏家族门风的道德追求表现为战争年代,奔驰疆场,不惜生命;和平时期,传递文化,存绝兴微,讲究责任意识,勇于担当,为官一方,仁政惠民,对后世家族道德传承具有积极影响。段氏家族家学门风的特色也是时代发展社会变迁的折射。”[1]158-181书中许多这样的总结,总能给人以启迪和深思。
要而言之,由于历史时间的跨度性较大,研究内容的宽泛以及各个学科之间的交叉,从宏观上把握段氏家族要求研究者具备深厚的史学功底和良好的文学素养以及对多学科知识的整合能力。本书的问世,耗费了作者大量的心血,作者的许多创见以及本书所用的观察视野和研究方法,一定程度上开启了段氏家族研究的新局面,必将对临淄段氏家族的研究起到重大的推动作用。
[1] 许智银.唐代临淄段氏家族文化研究[M].北京:中华书局,2013.
[2] 韩钉钉.近二十年段成式《酉阳杂俎》研究综述[J].柳州师专学报,2010(6):55 -59.
[3] 亓娟莉.《乐府杂录》研究[D].西安:西北大学,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