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诗观风与古代人文施政理念对当前党的群众路线教育实践活动的启示
2014-04-17付建伟
付建伟
(太原师范学院文学院,山西 太原 030012)
采诗观风与古代人文施政理念对当前党的群众路线教育实践活动的启示
付建伟
(太原师范学院文学院,山西 太原 030012)
古代的采诗观风活动对于施政者了解并掌握民情民意具有重要作用。采诗是观风的基础,观风是采诗的目的。采诗观风不仅是文化行为,更是一种施政信息的采集和分析行为。它为施政者提供重要的政治文化信息,有助于调整政策,改良政治。在目前大力推进党的群众路线教育实践活动的话语语境中,深入探研古代的采诗观风活动,解析其中所蕴含的人文施政理念,为目前的教育实践活动提供参考,对于推进群众路线教育活动的顺利开展,切实改进工作作风,夯实党的执政基础具有重要的启示意义。
采诗观风;《诗经》;施政理念;群众路线教育实践活动
通过采诗了解民情风俗,借以掌握政策措施的真实实施效果是我国先秦时期重要的施政参考和主要依据,是采诗观策、巩固政权的重要举措。因此,采诗不仅是征集民间歌谣并提供给宫廷乐师进行加工制作的素材采集活动,还是考量政风民情的信息咨询方式,也是一种带有收集政治文化信息并借以掌握民情民意的政治性行政行为。而观风也不只是天子及王公贵族欣赏歌舞曲乐的单纯的审美活动,而是带有体察民情民意、掌握民心动态的一种政治信息咨询以及相关信息反馈的信息沟通行为。采诗观风既促成了《诗经》的形成与传播接受活动,也奠定了古代重视民情民意的施政思维,这对于形成我国古代特有的政治文明和人文传统都具有极为重要的意义。深入了解采诗观风本身所蕴含的施政理念,解读其中关于民情民意的有关主张,对于我国当前推进党的群众路线教育实践活动,密切党群、干群关系,完善、改进和加强党的领导,改善党的施政理念和施政措施;提高广大党员和群众的道路自信、制度自信和理论自信水平,改进作风,凝聚力量,促进经济社会持续、稳定发展,对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梦的早日实现具有较为重要的参考价值。
《汉书·艺文志》有云:“故古有采诗之官,王者所以观风俗,知得失,自考正也。”[1]1708所采之诗,就是献于宫廷乐师加以整理并进行演奏歌唱的诗篇。其中有一部分经过删减与编排,就是《诗经》。故而采诗对于《诗经》的形成具有极大的作用。当然,这只是采诗的一个方面;另一方面,就是“观风俗,知得失,自考正”的政治作用。相对而言,《汉书·食货志》的记载要更详细一些,其云:“孟春之月,群居者将散,行人振木铎徇于路,以采诗,献之大师,比其音律,以闻于天子。故曰王者不窥牖户而知天下。”[2]1123由此可知,采诗的时间当是孟春之月,因群聚在一起从事各种礼俗活动的人们此时未散,采诗者手持木铎巡行四方,闻听人们的歌谣风什,将其记录,献于大师(即宫廷乐官),大师将其比于音律,进行加工整理,奏闻于天子,使最高统治者得以从中了解到政策的当否与得失。所谓“群居者”,系指先秦时期的礼俗形态,即春月间国人往往群聚游观,或是祝祷祈丰,或是祓禳灾祸,甚至含有以爱情婚姻为主题的游会内容。因为群聚的关系,有关政情民情的信息就会非常集中,采诗者就能更为便利地在活动中采集到相关的信息。
关于采诗,除《汉书》的记载外,何休在《春秋公羊传注疏》卷十六的“宣王十五年”的注中也指出:“男女有所怨恨,相从而歌,饥者歌其食,劳者歌其事。男年六十,女年五十,无子者,官衣食之,使之民间采诗。乡移于邑,邑移于国,国以闻于天子。故王者不出牖户,尽知天下所苦,不下堂,而知四方。”[3]418正是现实生活触动了人们的情感,使他们发言为诗,形于咏歌,成了社会政治生活最为真切、生动的写照。何休所说的“男年六十”与“女年五十”之无子者由政府资助并派遣,使其散布于民间去广泛采诗,并层层上达,以至经由乐官的整理而奏于庙堂,闻于天子,从而使得民间的情感与心理情绪得以被统治者认知,以便他们有的放矢地去调整政策措施,改良政治环境。而此处提到负责采诗的老年男女,就是所谓“遒人”。《左传·襄公十四年》载乐师师旷之言云:“自王以下,各有父兄子弟,以补察其政。史为书,瞽为诗,工献赋,大夫箴诲。士传言,庶人谤,商旅于市,百工献艺。故《夏书》曰:‘遒人以木铎徇于路,官师相规,工执艺事以谏,正月孟春,于是乎有之,谏失常也。’”[4]1064由此可知,统治者获取政治咨询的途径有许多种,这反映了古代人文施政的开放性与协同性,史官、乐师、百工、商旅都是纳言的对象。群居时节,各种身份的人们聚在一起,彼此交流着所听闻的歌谣风什。采诗者可以通过这样的机会以收集歌谣的方式获取广泛的政治性的社会心理情绪,为统治者提供决策参考。
采诗是观风的前提,观风是采诗政治用意的体现。因上古时期诗、乐、舞不分,所以诗可以弦歌舞蹈的形式予以演示,王者可以通过观赏诗的音乐舞蹈演示去体察民情,掌握民意,为政治决策提供参鉴。而所谓“风”,主要指《诗经》的十五国风。古人还有“正风”“变风”之说。大体来讲,“正风”指因国家政治清明,政策得当,故而其歌谣风什多平和雍熙之气;“变风”指政令严苛、政治窳败、民生凋敝时代具有怨望情绪的作品。《毛诗大序》有云:“情发于声,声成文,谓之音。治世之音安以乐,其政和;乱世之音怨以怒,其政乖;亡国之音哀以思,其民困。”[5]9概言之,“正风”即“治世之音”,“变风”即“乱世之音”与“亡国之音”。对于统治者而言,通过“变风”来把握民情的施政方略,更具有严肃的政治意义。《毛诗大序》云:“至于王道衰,礼义废,政教失,国异政,家殊俗,而变风变雅作矣。国史明乎得失之迹,伤人伦之废,哀刑政之苛,吟咏情性,以风其上,达乎事变而怀其旧俗者也。”[5]16指出政治失当,国家礼义文教衰废,而“变风”与“变雅”(“变雅”与“正雅”相对,亦为衰乱之世的雅诗作品)就产生了。这样的诗篇在创作时就有鲜明的政治用意,其中含有对正常时期的政治文化的怀念和对有关施政“得失”问题的思考,因此,变风和变雅具有更为重要的认识意义,是《诗经》中最具政治纠错意味的作品。朱熹在《诗经集传》中说道:“风诗之所谓风者,多出于里巷歌谣之作,所谓男女相与咏歌,各言其情。”[6]351其观点,实承《汉书·艺文志》《毛诗大序》和何休的观点而来,实际上也是对风诗的自然真切和广泛的代表性,尤其是基层性而言的。
先秦时期对于“观风”的表述颇为详细的是《左传·襄公二十九年》的季札观乐的记载,其云:
“吴公子札来聘……请观于周乐。使工为之歌周南、召南,曰:‘美哉!始基之矣,犹未也。然勤而不怨矣!’为之歌邶、鄘、卫,曰:‘美哉,渊乎!忧而不困者也。吾闻卫康叔、武公之德如是,是其卫风乎?’为之歌王,曰:‘美哉!思而不惧,其周之东乎?’为之歌郑,曰:‘美哉!其细已甚,民弗堪也,是其先亡乎?’为之歌齐,曰:‘美哉,泱泱乎,大风也哉!表东海者,其大公乎!国未可量也。’为之歌豳,曰:‘美哉,荡乎!乐而不淫,其周公之东乎?’为之歌秦,曰:‘此之谓夏声。夫能夏则大,大之至也,其周之旧乎?’为之歌魏,曰:‘美哉,沨沨乎!大而婉,险而易行,以德辅此,则明主也!’为之歌唐,曰:‘思深哉!其有陶唐氏之遗民乎?不然,何忧之远也。非令德之后,孰能若是?’为之歌陈,曰:‘国无主,其能久乎?’自郐以下,无讥焉。”[4]1258-1265
在观乐的过程中,季札评价了十三个国家的诗乐,并对小雅、大雅和颂诗阐发了自己的意见。从季札的评语可见,他虽然对十三国风的音乐形式大都赞美,但重点是在评判其国的民情政情,政治性用意大于审美用意。如在评郑风时,他称赞其音乐是“美哉”,但随即话头一转,说道:“其细已甚,民弗堪也,是其先亡乎?”显然是对郑国的政治文化生态进行严厉批评。郑国主荒政弛,纲纪无存,民风淫滥的政治文化状况一直是历代学者普遍予以诋诃的。而对于陈国的批评甚至更要严厉一些,所谓“国无主,其能久乎?”显然是认为陈国政治大坏,国君严重失职,民风极为不堪。陈灵公株林之乱,就是陈国荒淫丑剧的极诣。在季札所评的十三国风中,他对齐国、秦国和晋国的诗乐评价最好,这同样是从政治文化角度予以阐发的。他对秦风的评价就更显出了审音知政的敏锐观察力。他说:“此之谓夏声(夏声即雅正之声),夫能夏则大,大之至也,其周之旧乎?”西周末年,周幽王被犬戎所杀,秦襄公佐平王东迁雒邑,始封为诸侯。周之旧地与周民皆归于秦有,成为秦地人民。秦地人民在周民所具备的古代先王礼乐教化的基础上,因长期与戎狄作战,遂在雅正的基调上又有了慷慨尚气、勇效死力的崇武精神。其民风遂磊落嶔崎,激扬悲壮,其诗乐亦有此格调。对秦地人民的这种精神来讲,若理国牧民者导之以义,且政策措施得法,其国将“大之至也”,国运前景不可限量。三百多年以后,秦国统一六国,并开疆拓土,为中华民族的融合与勃兴准备了空间地域条件;还统一政治、文化制度,建立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个中央集权的封建大一统国家,为我国的历史文化发展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而令人惊奇的是,季札从秦风中竟然解读出了如此重要的历史信息,审音知政的秘奥,在其间得到了鲜明的展示。其秘奥的根本所在,便是对民风民气的准确剖判。
对于民情的重视,是我国古代人文施政理念中所非常强调的。《管子·牧民》有谓:“政之所兴在顺民心,政之所废在逆民心。”[7]13以民心向背为政治兴废的决定性因素。孟子也曾阐发过“得民心者得天下”[8]234的观点。唐人吴兢所辑之《贞观政要》中的《直谏》篇引魏征语云:“有道之主,以百姓之心为心。”[9]64而北宋苏洵也曾明确地说过:“服民之心,必得其情。”[10]115顺应民心民情,才能保持稳定,使百姓安居,国家康泰。苏轼也指出:“力可以得天下,不可以得匹夫匹妇之心。”[11]508违逆普通百姓的意愿,不尊重他们的情感,就得不到最广泛的社会支持。古人早已悟出了民心向背对于政权建设的重要意义,《尚书·泰誓·中》明确地说:“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12]329即是要求治国者以百姓之心为心,以百姓的意愿作为施政的最根本依据。贤明的君主,应该充分地了解民情民意。所以《尚书·酒诰》也说:“人无于水鉴,当于民鉴。”[12]449了解施政得失,除民心外,别无他途。而所谓的“民”,主要是指分布在社会基层的广大民众,他们的情感与意见才能反映出政治的根本得失,所以《诗经·大雅》的《板》诗说:“先民有言,询于刍荛。”[5]1347重视社会基层的感受与意见,是人文施政的一个突出的要求。唯有“忧民之忧者,民亦忧其忧”[13]48-49,以百姓之心为心,才能得到百姓的真心拥护。在尊重民情民意基础上的政治模式与管理活动,在儒家看来,就是德政与仁政。了解了百姓之所欲与其所不欲,在制定政策时慎重考虑百姓的具体情况,“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14]112,才能达到顺遂有效的施政效果,才能使百姓顺心满意,所谓“民为邦本,本固邦宁”[15]212,国家的基石稳定了,国家才能长治久安。一切的政策和措施都以民心民意为依据,以百姓的心理向度为考量标准,观民有饥者如己饥,见民有溺者如己溺,与百姓共休戚,才能得到百姓的拥护与支持。孟子说:“民之归仁也,犹水之就下,兽之走壙也。”[8]234以这样的思路施政,就可以达到“治天下可运之掌上”[14]112的境界。这就是德政。德政的核心就是体认百姓的心理与需求,季札观乐时在对诸国歌谣风什的分析中也屡屡用到“德”字,反映了他以德为宗旨的施政理念。比如评邶、鄘、卫之风时说:“武公之德如是。”评价魏风时说:“有德辅此,则明主也。”评唐风时说:“非令德之后,谁能若是?”此外,他评小雅时也说到了“周德”,评大雅时提到了“文王之德”,评价颂时又用了“盛德”。可见季札观风时是以是否实行德政为基本考量标准的。[16]1258-1265后来孔子也说:“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论语·为政》)看出了顺应民心的政治会得到广泛的支持。在长期不断深化认识的过程中,古人也渐渐理顺了人文施政与法力治国间的关系。《尹文子·大道上》早就指出了“有理而无益于治者,君子弗言;有能而无益于事者,君子弗为。”[17]115以所谓的“理”与“能”(即势力)来驾驭百姓,甚至是强行推行不得人心的政策和措施,于国家有序有效的制度文明建设有大害,是故开明的执政者不仅是不为,而是全然不去言之的。《孟子·公孙丑上》也指出:“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力不赡也;以德服人者,中心悦而诚服也。”[14]105以严苛的法制来强迫百姓就其范式,或许可以收一时之效,但会丢失民心,失去自己存在的合理性依据。而王安石则从更全面的角度阐说了德政与人文施政的理念对于构建良好政治的作用,这就是他著名的“三不欺”之说。其云:“仁足以使民不忍欺,智足以使民不能欺,政足以使民不敢欺。”[18]712了解民情,以不忍之心施政,则百姓不会受欺;充分地综合设计施政方略,做到全面系统地科学谋划,则可以做到“智足以使民不能欺”;尽力构建周延有效的施政系统,包括设计好法律和规章制度体系,才能保障百姓的权益不受侵犯,即“政足以使民不敢欺”。王安石从“仁”“智”“政”三方面去论述人文施政的要领,其所归依者,都在一个“民”字上。要之,唯有真诚了解百姓生活的实际情形,了解百姓的内心取向与精神需求,并在此基础上科学合理地实施各项政策和措施,才能满足百姓的最大利益,才能构建稳定、长效的政治体系和施政模式。
在我国古代长期的历史进程中形成了特有的制度文明传统,尤其是其中采诗观风举措和人文施政理念对于我们今天的政治文明建设都还有极强的启示意义。我们党长期以来一直都非常强调群众路线,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一直都是我们各项事业取得进步的坚实依据。在中华民族实现民族独立与走向复兴的伟大历史进程中,群众路线是我们永远都必须予以坚持并不断进行完善和贯彻的。当前,从中央到各省都广泛开展了党的群众路线教育实践活动,这是新形势下坚持党要管党、从严治党的重大决策,也是顺应群众期盼,加强学习型、服务型、创新型马克思主义执政党建设的重大部署,是推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事业的重大举措,得到了人民群众的广泛支持。须要强调的是,对党的群众路线教育实践活动的认识不应只停留在教育学习的层面,还应该下功夫去了解民心民意,掌握人民群众的基本心理与情感取向,下大力气去多层次、多渠道地了解民情,掌握民意,为更完善、更科学的制度文明建设提供参考与依据。
[1]汉书·艺文志[M].北京:中华书局,1962.
[2]汉书·食货志[M].北京:中华书局,1962.
[3]春秋公羊传注疏[M].十三经注疏本.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0.
[4]春秋左传正义[M].十三经注疏本.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0.
[5]毛诗正义[M].十三经注疏本.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
[6]诗经集传序[M]//朱子全书第一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安徽教育出版社,1999.
[7]黎翔凤.管子校注[M].北京:中华书局,2004.
[8]孟子·离娄上[M]//孟子注疏.十三经注疏本.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0.
[9](唐)吴兢.贞观政要[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
[10](宋)苏洵.申法[M]//嘉祐集笺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3.
[11](宋)苏轼.潮州韩文公庙碑[M]//苏轼文集第17卷.北京:中华书局,1986.
[12]尚书正义[M]//十三经注疏本.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0.
[13]孟子·梁惠王上[M]//孟子注疏.十三经注疏本.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0.
[14]孟子·公孙丑上[M]//孟子注疏.十三经注疏本.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0.
[15]尚书·五子之歌[M]//尚书正义.十三经注疏本.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0.
[16]左传·襄公二十九年[M]//春秋左传正义.十三经注疏本.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0.
[17]慎子、尹文子、公孙龙子全译[M]//中国历代名著全译丛书第28册.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1996.
[18](宋)王安石.三不欺[M]//临川先生文集.北京:中华书局,1959.
(编辑 杨乐中)
I206.2
A
1673-1808(2014)01-0111-04
2014-01-20
付建伟(1965-),男,山西和顺人,太原师范学院文学院,讲师,硕士,研究方向:中国古代文学和文学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