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芭蕾的美国风格

翻译_霍莉 编译_庄真诚

俄罗斯芭蕾的美国风格

翻译_霍莉 编译_庄真诚

早9点55分，曼哈顿中心某高层五楼空无一人。电梯门开了，走出一个纤细高挑的姑娘，短裙，肩背运动包，头发束成高高一束。一分钟后出现第二个姑娘。女孩们迅速换好衣服，开始热身。大厅渐渐放满了包，10点半老师来时，所有美国芭蕾舞学校（SAB）高年级女生都应热身完毕，准备上课，她们惯常的一天又开始了。

看着这所著名学校发展到今天，很难相信，它的一切开始于“碰运气”。1933年7月，在俄罗斯著名艺术家佳吉列夫那儿任过芭蕾编导的29岁的巴兰钦和26岁的赞助人林肯·科尔斯坦心怀一个狂热的念头：要在纽约创建芭蕾舞团，并决定要成为“能与伟大的俄罗斯佳吉列夫文化复兴相比的美国文化复兴”。这个念头之所以疯狂还在于，与欧洲悠久的芭蕾历史相比，美国仅仅处于基础阶段，法国1713年成立芭蕾学校，俄罗斯开始于1738年，而这时的美国还没有专业的芭蕾舞演员，也没有上演过芭蕾剧目。

很快，1934年1月，媒体报出为“创建美国芭蕾舞团而开始完整艺术教育”的芭蕾学校成立。在纽约麦迪逊大道选拔招收的32名学生，基本是有舞蹈基础的成年人。

据赞助人爱德瓦尔达回忆，很多学生开始更像运动员，而不是芭蕾舞蹈员。但是巴兰钦有能力将不足变为优点，他创造了新的芭蕾风格：不是温柔伤感的，而是更现代、动感、充满活力，同时也不乏温柔和优美。美国芭蕾传统风格的缺乏让他能够重组芭蕾语言。

巴兰钦的创新在《小夜曲》里初步显现，这是他在学校成立两个半月之后开始排练的俄罗斯芭蕾编导的首部美国芭蕾。高年级有17个学生。巴兰钦按照大厅对角线把她们排成队，让她们完成一些基本芭蕾动作，由此编排出第一场。第二段总共9个人。有一次一名学生迟到，她只好进入复杂的组合，这个片段也被编进《小夜曲》。这样课堂逐渐变为戏剧。巴兰钦用柴可夫斯基音乐编排《小夜曲》，这种编排与美国观众熟知的佳吉列夫的芭蕾舞剧不同：它无情节、无精巧服装，编导艺术第一、舞蹈个体第二。评论家埃德温·登比写道：“在俄罗斯习惯让舞者感到用舞蹈表达什么，美国芭蕾舞员暂时做不到，于是巴兰钦用专注于整体结构来弥补舞员个体的准备不足。”

与此同时，巴兰钦并未改变罗斯芭蕾教师的古典芭蕾基础风格，他只是致力于赋予新的内涵。他的班级是美国芭蕾艺术自身特色的实验室，在这里，正如后来人们所说，反映出美国的宽阔、汽车的速度、纽约人的生活节奏，甚至百老汇音乐片的激昂。巴兰钦的舞员应该跳得迅速、感情外露、精力充沛，看起来更加现代。而且，舞蹈编排上拉长并打破传统的圆形队列时，并未越过传统舞蹈与现代舞蹈的界限。

巴兰钦多次在百老汇上演剧目，1942年他甚至同意上演50头母象及50名芭蕾舞女演员参加的马戏节目

巴兰钦的学生跳得越好，编导的要求就越多。他们需要更快移动并且完全准确追随音乐。很多剧院指挥要为舞蹈演员进行调整，比如在高跳时特意放慢节奏。毕业于圣彼得堡音乐学院的巴兰钦不允许这样：舞蹈应当表现音乐，而不是让音乐适合自己的需要。“他总要求我们更多，不断扩展我们的能力界限”，著名的纽约城市芭蕾舞团（NYCB）现任校长及艺术总监彼得·马丁斯回忆道。

巴兰钦和科尔斯坦所憧憬的美国芭蕾舞团最终在1948年成立。1930年美国芭蕾舞学校（SAB）承诺3年时间教授芭蕾艺术全部精华，而现在整个教学过程需要10年。学员不再是成年人，而是儿童和18岁以下的少男少女。不过学校宗旨依旧：实现巴兰钦为纽约舞团所创芭蕾风格。

创建人巴兰钦

乔治·巴兰钦，1904年生于圣彼得堡。1921年毕业于圣彼得堡戏剧学院，1923年毕业于圣彼得堡音乐学院。1924年在德国巡演时被佳吉列夫发现并聘任。无论发生什么事，巴兰钦总是平静有礼，富有幽默感。成为教徒后，他将自身天赋当成某种义务，而不是个人功绩，他能轻松协调任何生活状况，经常说“人并不清楚，什么对他更好”。巴兰钦一直领导学校及舞团，直到1983年生命最后一刻。

足尖舞

1969年学校搬迁至这座城市的音乐聚集地—— 林肯中心。一个班级近30人，没有过分瘦削的，女孩们从内心到形体都精神饱满，活力四射。

教师苏姬·莎廖尔，如目前所有SAB教师一样，曾在巴兰钦这里学习并演出。30岁之前便应巴兰钦要求开始在此任教。莫斯科大剧院上演巴兰钦作品时被邀请去做排练教师。

“学员最难适应的技巧就是速度。为了达到目的，我们训练学生直接用脚尖站立。这能让他们动作更迅速，更容易改变方向，此外，老师要求学生把最简单的组合重复几十次，渐渐加速，再突然慢下来。舞蹈类似语言：速度越快，每个要素的表达越要精准。从足尖功夫、独特的头部低垂动作（似乎垂下脸颊等待亲吻）和手的姿势（手指如花瓣一样微微张开）可以判断出，这就是巴兰钦的舞蹈员。巴兰钦认为：“芭蕾舞也是商业演出，其中最重要的是展现自我的能力。芭蕾舞演员应该用腿、身体、头的动作来‘收买’观众。一切都应该完美有趣，让人总想看。”

发现一个女孩动作太紧张后，莎廖尔转向她：“做得很好，不过这么站不行，试着从心里感觉自己是美的。好，好多了。现在再做一遍，这样做，让你妈妈不后悔花这么多钱送你来上课。”她的话涉及SAB的另一特点：与巴黎和圣彼得堡的学校不同，该校不在预算内，这里的学习不是便宜的娱乐，他们一年学费为2500至5000美元。

新古典主义

1930年美国人以为古典舞就是“俄罗斯佳吉列夫芭蕾舞”。甚至林肯·科尔斯坦都抱怨，“俄罗斯”和“芭蕾”这样密不可分，似乎都该写成一个词“俄罗斯芭蕾”了。不过创办学校时巴兰钦便宣布，他的目标是新的美国风格。于是，他的舞剧大部分没有鲜明的情节表现，甚至没有精巧的服装和上一代俄罗斯芭蕾编导常用的舞台布景。人物也不再是童话英雄、公主王子，而首先是专业的舞者。

朴素的服装和简化的情感能突出队列的简洁、高雅和组合画面的美。这正是巴兰钦的新古典主义。1950年NYCB舞团在伦敦科芬园首次国外巡演时，评论家们这样定位这种风格。《每日先驱报》写道：“在这些年轻美国人的舞蹈里没有任何温情神秘，男演员如运动一样完成复杂而精美的动作，姑娘们则用日常的古典课程创造了奇迹。他们的目标不是民族情调，而是完美和皇家芭蕾的古典风格。”

如今为保护这个风格的纯正，已于1983年建立专门基金会，对巴兰钦芭蕾进行“作者权利保护”和“高水平演出支持”：未经准许世界任何一家舞团无权表演此风格。俄罗斯只有三家剧院拥有演出许可证：大剧院、马林斯基剧院和彼尔姆剧院。此外，基金还设立了巴兰钦舞蹈员参加的班级名手奖项。

芭蕾辩证法

每年50名毕业生中有7名幸运者被邀请进入NYCB实习。没有考试，没有选拔赛，由舞团艺术总监彼得·马丁斯决定，他亲自教学，能够判断每位学生的潜能。实习生逐渐加入舞团，参加演出获得酬劳，同时继续享有学生所有特权：可能获得奖学金，住在宿舍，享用学校理疗师、心理咨询师和营养师的服务。甚至正式进入舞团也未和母校失去联系：NYCB三个排练大厅都坐落在学校大楼里，很多年轻的学员常常去那里张望，为了看看自己的偶像。

那些没有进入NYCB实习的毕业生可以留在学校再学一年，或者去巴兰钦学生创立的舞团，在迈阿密、波士顿、费城、旧金山等地继续发扬他的传统。还有一小部分毕业生可以进入另一家纽约著名的剧院：美国芭蕾舞剧院（ABT）。

校长彼得·马丁斯说：“我们工作原则不同，ABT 招收世界各地演员，风格不统一。而NYCB就是美国舞团，并不是说所有学员都持美国护照，而是他们都统一在这所学校接受同一种风格的教育。他们使用同一种芭蕾语言。”此外，АBT表演世界古典剧目，经常邀请世界各地的明星。而NYCB是编导的舞团，不是明星的，这里独舞者需要融入整体，而不是突出自己。

正是巴兰钦的舞蹈演员开始把头发束成高高一束，不再贴向脖颈

巴兰钦实质上取消了芭蕾舞女主角的地位。在他的芭蕾舞剧中，群舞组与独舞组区别不大。

现在SAB偶尔会被指责为方法狭隘：创新者是巴兰钦，现在的教师们能教给学生的只是从大师那儿学到的东西。校长彼得·马丁斯认为这样的指责不公正：“首先，我们并不封闭，我们经常从其他舞团聘请教师。其次，芭蕾学校主要目的是保持代代相传的基本传统。改变并翻新芭蕾语言，这是未来编导的任务。会出现另一位巴兰钦，为芭蕾带来新变化。不久前一位很有才能的芭蕾编导阿列克谢·拉特曼斯基来到纽约，我们将看到他在美国芭蕾历史上留下什么足迹。现在可以确信一件事：“与巴兰钦不同，他不是从头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