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虎”尚能饭否？台湾空军F—5E/F机群野史

许意

虎威不再

台湾空军共有308架F-5E/F，占全球产量的25%。尽管它的外形不起眼，可是30多年来，就是这群“老虎”战战兢兢地穿行在台湾的天空中。毕竟“岁月不饶人”，机械老化让这群“飞虎”威风不再，再加上台湾当局新一轮裁军缩编，直接影响训练效果。2008年11月，台东基地第737联队的维修人员由于疏忽，在F-5E战机发动机试车时将工具吸入，导致发动机叶片严重受损。这是一起典型的“凸槌事件”，预计修复费用要400多万元新台币，这起事件也暗示台军现行维修体制开始松懈。

到2010年，第737联队的F-5E/F战机完好率竟降到50%！对这个执行“新一代机先导换装训练”的部队来说，这种困境直接影响到F-16、F-CK-1、“幻影”等新一代战机的飞行员养成与衔接。“老虎机”真的老了，但担负战斗值班的任务却无法卸下。总计在F-5E/F服役的34年来，台军共损失32架，36名飞行员丧生。

但在台东志航基地这个“虎窝”，那里的飞行教官“猛K”“菜鸟”的狠劲仍是一幕幕传奇。前往台东志航基地受训的飞行学员，第一次飞F-5F双座机进行超声速飞行时，带飞教官一定会告诫他们：“这就是超声速飞行！从今天开始，你要警备台湾空域！”而为了要在空中执勤，学员面对的科目是“空对空应用战术”及“空对面应用战术”，这都是大动作，都是战术技能。学员不再是单靠特技飞行来应付各种科目，他们学的是执行空中作战的空对空、空对面等应用战术，这是所有飞行员的基本功。

对许多年轻飞行员来说，飞着与自己年纪不差多少的F-5E/F，虽然初期会有点畏惧，但他们很快就会发现，这些不起眼的飞机竟能在一场又一场的格斗中拉出巨大过载，把自己压得喘不过气来……

蓝皮书K头 发动机频“发功”

1991年退役，目前在公职机关服务的黄姓中校，是拥有1800多飞行小时的F-5E/F飞行员。他说：“我从学（官）校毕业后就开始飞这种飞机，直到我退伍那个月还在飞。”

“这是我珍藏的技术条令，当然这是很老的版本，没有做过更正，已经失效，千万别说我挟带军事书刊……但我会一辈子珍惜这一本。”黄中校得意地秀出一本蓝皮书，然后又笑着说：“我之所以要珍藏这一本，是因为我在部训队时曾操纵过量而失速，是高速失速！然后进螺旋，差点改不出来。落地后，后座教官一脚把我踹得老远，然后用这一本大技术条令猛K我的脑袋！我从此就好好保留下来。”

其实，初学者驾驶F-5时很容易发生“失速后回转”（PSG）的现象，在台空军《F-5E/F战斗机驾驶技术条令》（相当于飞行操作手册）的第三章也强调：“失速时，机翼下掉，紧接着侧滚震动，（进螺旋）。”当迎角大于临界角后，气流将会剥离原来的流场，翼面可操纵性将接近于零。许多教官在带飞新学员时，会在适当空域及高度让学员感受这种失控情况。但一般来说，F-5的气动平衡性相当好，在“正回转”状态时，只要按技术条令“驾驶杆前推、各副翼及方向舵定中。”就可顺利改出。但技术条令也强调，基本操作只是原则，许多情况要视当时的飞机状态进行改正，上述的操控技巧仅是一般状况下，改出效率最佳者。

“在我服役的那段时期，F-5E/F曾多次发生发动机工作失常情况，如转速不足、燃油流量不足、喷嘴摆动、压缩机失速甚至熄火现象。那时候大家都将矛头指向主控油器，后来发现T5可变排气喷嘴系统出问题！简直忙翻大家，机务室里没有人有笑容，因为不知道下一次是哪一架要发功（出状况）！”

他还记得：“其实我们的许多次要装备、空用地装实在取得不易，造成维护效率大打折扣。我记得有一年，我在台南维护厂棚里和人聊天，刚好有几架F-5架起来做保养，我看到其中一架好像左右高度不对，我好奇地蹲下来平视检查，然后看到那架飞机机腹下两个维修人员突然连滚带爬往外冲，一瞬间整架飞机就直接垮下来！我的老天，还好那两个小子眼明手快，要不然一定被压成肉饼。”

“后来几年，我们接到‘一指部（台湾空军第一后勤指挥部）的通报，这种飞机已有多架发生结构腐蚀的情况，我们随即开始限制操作高过载。”

单发起飞 “菜鸟”冷静处置

作为拥有超过3000飞行小时的F-5E/F飞行员，退役的刘姓少将对“老虎”有着相当的情感。除了下部队就飞F-5E/ F之外，最重要的是他认为这是一架能与他达到“人机一体”的好飞机。

“只要你好好飞，它会听话地好好让你飞。”刘少将一谈到飞行，精神马上一振。他最得意的一次F-5起飞，是在一次紧急起飞过程中，发现发动机只有一台顺利启动，但因为状况紧急，长机已冲出去，并点开“AB”（After Burner，加力燃烧室，又称后燃室）加速准备带起来，而他却还在跑道上“龟速”挣扎。

“F-5E单发起飞的速度，按技术条令规定是190海里/小时（约352千米/小时）的指示空速，双座的F型是200海里（约370千米/小时）。在最大加力的情况下，可以保持至少300英尺/分钟（约91.44米/分）的爬升率……”虽然已有12年没再飞F-5战机，但这位老飞行员还是如数家珍地背出技术条令数据。由于当时他是一位刚下部队没多久的“菜鸟”，急着要积累战分与经验，再加上不服输心态，以及对自己的能力有信心，他坚持继续滚行起飞。

“我只有一边的发动机顺利点火，然后我继续推到后燃位置，接着感受到推力建立起来，飞机的空速也开始增加，可是眼前的问题是另一发动机还没点着火！只有一半推力的战机连起飞都有问题，还好我看到速度在160节（约296千米/小时）之后就稳定增加，已有自信的知道起飞没问题了，因为这个工作中的发动机很称职！”endprint

这架起飞加速明显较慢的F-5E战机，引起飞行辅助室（Mobile）的资深飞行员注意。“然后无线电听到飞行辅助室有人在叫我‘是不是单发起飞？是不是单发起飞？我故不做声，其实也是没空理他们，因为我正在重新激活那具才刚到风转速度的发动机，正忙着激活，没时间啦！还好，在起落架收起后，两具发动机都建立正常推力了，虽然落后长机近3海里（约5556米），但我马上切小半径赶上，立即进入编队位置。这件单发起飞的事，我一直都没对人说，因为当时应该是要放弃起飞的。”

喷嘴误装 试飞爬升一团火

虽然对很多飞行员来说，F-5E/F真是好飞机，但失事事件仍时有所闻。刘姓退役将领还回忆说，“机器毕竟还是机器，会出问题总是很多原因造成的，我对F-5感情好，但我还是在一次试飞中因为机械故障而损失一架宝贵的战机。”

“那一天我执行试飞，因为油料都是加得刚刚好，所以我没有浪费任何一刻。发动机一激活，我的手脚及脑袋就动个不停，进入跑道用军推（军用推力，也就是没有点燃加力燃烧室的最大推力）试完车，然后就松刹车、点AB。我对正跑道中线，就在达到‘起不起飞速度时，无线电听到塔台大叫尾管喷火，我一听立刻低头看一下尾温（尾管温度表），不看还好，前几秒还正常的尾温，这时温度飙到快破表！但这时速度已经必须被迫要起飞，所以我按正常程序加速。”

这架F-5E战机刚从台南机场起飞，若这时失去操控，按惯性战机将直接坠到台南火车站附近！“我心里一阵挣扎，决定拼老命把飞机左转带出海，免得万一飞机摔在市区，会造成很多家庭一辈子都无法释怀的伤痛！真的！我当时真的这样在想！就在飞机尾温破表之际，我知道发动机一定发生火警，唯一的处置方式是切断供油系，期望火警不要损坏飞操系。但这时无线电又听到飞行辅助室大叫‘一团火啦！我再次低头检查飞机相对位置，再看一下速度与高度，我做出最后的努力，尽量让飞机保持平直，知道已能让飞机掉到海上时，我立刻弹射。”

“弹射出失控飞机时，我被震昏，但随即又恢复知觉，接着感受到主伞被风压撑开的‘开伞震荡。这时我眼角看到水，一堆又一堆，还有很多棍子，接着我就撞在地上了，因为是侧边着地，所以身体立刻就麻起来，那是剧痛！你没这样摔过是不能感受的，但至少我知道自己活下来了，因为真的是超级痛！”

他接着说，“我坐起来解伞，看到伞被吹到旁边的池子里，我这时才惊觉，原来我的前后左右都是蚵架！我着地的这块地，大概只有四五米2大！真的！我马上跪着磕了三个响头！老天真是太眷顾我了！”

在失事后，台南机场立即关场，在飞行辅助室里眼尖的飞行员，看到在跑道上有一片金属，立刻要飞行管制分队的FOLLOW ME吉普车去查看，发现一片疑似战机尾管的蒙皮。经检验，蒙皮确实是来自失事的F-5E，同时飞行辅助室的飞行员也提供相当有力的证实，就是这架失事的战机，从跑道拉起时，尾管下方有尾焰的现象。经验初步研判，是加力燃烧室点火器的角度安置错误，导致尾焰烧穿发动机加力燃烧室管部，再烧穿飞机结构蒙皮，最后造成发动机火警。

在相关单位将失事战机打捞上岸后，证实推论正确，修护人员也立刻被惩处。

怪异战法 翻转好比落叶飘

由于台湾空军是全世界使用F-5系列战机经验最丰富的部队，再加上飞行员训练相当扎实，所以许多飞行动作与战法不但奇特，而且也只有台军会使用。其中，“落叶飘”就是一种让美国技术顾问也啧啧称奇的怪异飞行动作。

“那是一个老教官教我的，正确的操控法我没办法讲清楚，但这一招在进入格斗时特别有用，因为在地面上看，视觉效果保证比苏-27的‘普加乔夫眼镜蛇动作更棒！”刘姓退役将领还用手示范出了战机的翻飞动作。

他说：“有一次，我到台东轮训，那时我有个同学在战中（战术中心），自认飞行技术很好，时常看人不顺眼，我和他也不对盘，很少有互动。好巧不巧，有一天我们被派飞对抗科目，两边都是双机领队，在演示文稿时双方就火气十足，当场就开骂。因为我自己的个性也急，而他小子也从不给人好脸色，如果不是那时副联队长刚好走进教室，我们可能已经先在地面开打起来！”

“按规定，先做雷达拂掠来抓目标，然后进入导弹角度追踪，再进入机炮模式追瞄。但我这同学在完成导弹科目后，就带起大G直接杀过来，我那时心里想，好小子！是你逼我的，今天我要把绝招用出来吓吓你这个目中无人的家伙。以前都是偷偷练，今天我要让他开开眼界！”

越说越兴奋的刘姓退役将领继续说：“我看他们两架从我的一点钟位置偏高往我的后方占位，是标准的低速Yo-Yo前置动作。我那时也很贼，叫僚机大G向右拉开，准备用SANDWIC夹击，但其实我心里想的，则是要我同学看我变魔术。我一直看到他们双机滚转进入我的右后下方，然后我没有推油门来增加机动能量，反而一个小角度往上爬升，速度则是越来越低，也就是说，要攻击我的‘敌机正快速接近中。”

“正当‘敌机进入位置准备BELLY SHOT（机腹攻击）时，我推油门，带杆、转杆、蹬舵！飞机很听话的开始做一种很奇妙的动作，机首由向上直接变成向下，然后我带杆，很轻松地将‘敌机置于我的上方位置，而且在很短的时间里，我就进入‘敌机的‘脆弱圆锥！不用说，他一定也看到我的飞行动作，而且必定惊讶且不可置信，因为他如果没有马上做‘首尾分离的脱离动作，他一定会被‘击落！这面子实在丢不起。但我心想，老兄！认栽吧，因为当他第二次占位时，我又表演了一次，狠狠地把他干掉！这次连我的僚机都看到了，而且还在无线电大叫‘小心进螺旋！”

说到这里，刘姓退役将领一脸无奈地说，“那个笨中尉（二号机）还以为我失控进螺旋，真是够了，有谁看过螺旋是这样转的，而且高度还没掉多少，算了！不提那个笨中尉，人家现在是上校。”endprint

“后来，美国技术顾问到台东时，我那不可一世的同学就提到这种飞行方式，而且还脸上贴金说是他发明的，真是够了，他连怎么飞都还没搞清楚！”

雷虎小组 游走刀锋展特技

“雷虎小组”是台湾空军唯一的特技飞行队，在1988年6月以前，都是由驻防台南第一飞行大队的战机做任务编组，长期以来用“雷虎小组”作为代号，拥有相当的成就，其飞行技术也非常精练，曾经参与多次国际飞行特技观摩。

“我们以前要进特技小组是很跩的！在基地里可以横着走。”曾任汉翔公司董事长的黄荣德，对于曾在这个特技小组担当一角而感到自豪。他说：“特技小组的甄选就是一个大关，能被相中简直是全台湾空军的大事，虽然有些人有酸葡萄心态背后说我们只会花拳绣腿，但我们的战技一样呱呱叫，没人敢怀疑。”

飞行特技表演要求的不外乎是“编队紧密”、“高低速交叉”、“队形变换灵活”、“操作顺畅且易于观众观赏”等。为了要达到这些目的，担任表演的机队势必要飞得低，也要飞得慢，更要飞得紧密，让地面上的观众几乎是看到机队里的飞机是“机翼叠着机翼”。刘姓退役将领说：“战机没经过修改是不适合做表演机的，美国空军雷鸟小组的F-16就经过飞操软件（飞控软件）修改。我们当年在飞特技时，靠的是真本领，因为喷射发动机的反应会有迟滞现象，太晚推油门就会掉队，太早加油却又会冲出去造成编队危险。”

就飞行领队而言，如何保持速度、高度及航向，让每一次的“PASS”都可以在最适合观众的视野中出现。要飞的“精”，更要飞的“准”。他还说：“飞行领队最重要的，就是要保持一个既定的航线，同时不可以出现激烈的操作，因为领队机只要上下跳动1英尺（约0.3米），身边的二号及三号僚机可能就要做10英尺（约3米）的修正，而最靠外侧的四号及五号僚机极可能就要上下跳动50英尺（15.24米）了。”

同时，领队也要随时做风偏修正，因为飞机在做立体动作时，如果面对大侧风，一般来说，每一个飞行员都是伸长的右手大拇指一直在修正调整片开关，而左手也随时在前后移动节流阀（油门），就怕没编好队。

海峡96 虎视眈眈盯对岸

在F-16A/B、F-CK-1及“幻影”2000等新一代机尚未达到战斗力时，F-5E/F战机一肩扛起捍卫领空的重责大任，而最值得大书特书的，莫过于1996年的台海导弹危机。

2003年退役，目前在航空公司担任行政职务的严姓退役上校，在1996年台海导弹危机时，是F-5部队的分队长，他回忆自己能参与这场接近战争状况的行动时，仍是一脸亢奋。他说：“妥善率一下子提高，连队长都觉得不可思议，还打趣地说，他干了那么久的空军人，是第一次亲眼看到妥善率在24小时之内从51%，一下子就跳到90%！”

“那时演示文稿室里都人满为患，飞行员不管有无任务都会参加演示文稿，而且演示文稿都由联队部级的上校军官亲自主持。在演示文稿敌情时，第一个就是要确认对岸的防空导弹是不是有机动前移，或是有没有截到新的电子战参数等。那时我们都认为老共要打下一个外岛，而且有一个陆军长官在对我们做敌情分析时还直接说：‘老共已经准备要对乌丘动手了，现在只要他们的战备配赋达到作战标准，就是要动手……现在想起来当然感觉不一样，但那时毫不怀疑是玩真的。”

严姓退役上校还说：“有一次我领4架出去，在东引上空绕，接到战管广播要在空机立刻前往指定空域，当然那时是用事先已规定的代号来广播，我才一转到航向，四号机就大叫：‘七点钟下方！高速目标接近中！”

“那时草木皆兵，我们默契十足，不用我下指示就立刻双机左右拉开，我带二号机向右，三号机是大队干部，也是个战将级人物，带四号机向左拉开。我在转的过程中一边索敌一边问僚机的位置，很怕把二号机给搞丢。还好，那个上尉很机灵，一直保持很好的编队，而且还无线电现场广播敌机的动态，他实在很适合去当球赛主播！”

由于低空出海的解放军战机有意挑衅，因此台湾空军作战司令部也相当罕见地下达拦截命令。“那天我听到XX的代号时，是真的吓一跳，因为那是准作战状态下的指令。或许高层已有腹案，知道不会打，可是万一擦枪走火，是谁要负责？”

“当时我们是没想那么多啦，先求自保再说，所以我们双机各自带开后，很有默契地一起‘下油箱（抛掷副油箱）；那是很罕见的动作，也代表我们这4架的默契很好，这种战斗力一定不会打输，虽然我们是飞性能不是顶好的F-5E。”

“我在检查完僚机的位置后，立刻顺着二号机描述的方向搜寻，立刻看到两架歼7，以相当快的速度正在做英麦曼，我知道他们是要脱离这个空域尽快回航。同时我也看到三、四号机也在大角度拉升，钻到歼7的后方，虽然知道我们不会动手，但这种合作协调的功力保证是对手做不来的。我相信他们有警觉到避战，否则哪天如果真的打起来，相信我们一定会赢，因为三、四号机的相对位置，刚好是空对空导弹射击的极佳角度。”

台湾空军以战练兵，整个演习期间面对解放军，从始晓到终昏，F-5E/F持续在海峡执行“空中战斗巡逻”（CAP），每天出勤的CAP架次从未低于40架次，这还不包括台中基地随时准备进行拦截待命的10架F-CK-1战机。F-5E/F的夜航架次，当时曾缔造新纪录。

编辑：赵静蕊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