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我国经济发展“新常态”的观点综述
2014-04-16财政部财政科学研究所陈莹莹
财政部财政科学研究所 陈莹莹
2014年5月,国家主席习近平在河南考察时指出,我国发展仍处于重要战略机遇期,我们要增强信心,从当前我国经济发展的阶段性特征出发,适应新常态,保持战略上的平常心态。这是新一代中央领导首次以新常态描述正在变化中的中国经济,传导最高决策层对当前中国经济的认识。①
一、“新常态”的特征
经济学家马光远认为:“新常态”至少应该包含以下几方面的内容:
一是经济增速正式告别8%的快速增长,潜在增长率在2020年前后回落至7.5%左右;
二是宏观政策告别常态的调控和刺激,如果经济增速在7.2%以上的合理区间,不会采取非常规的刺激措施;
三是经济增长的动力悄然转换,政府投资让位于民间投资,出口让位于国内消费,创新驱动成为决定中国经济成败的胜负手;
四是在推动新型工业化使命的同时,强力扶持服务业,经济结构避重就轻;
五是告别货币推动型增长模式,控制包括房地产在内的资产价格泡沫和债务杠杆,这优于经济增长本身。②
中金公司董事总经理王庆:近年来,中国经济发生深刻变化,尤其是人口结构发生了巨大变化,从而形成了中国经济“新常态”。计划生育政策本身并没有发生变化,但是政策带来的人口结构拐点已经出现,进而造成储蓄率停止上升甚至下降,使境内有形资产、境外有形资产、境外金融资产积累速度放缓,投资增速放缓,GDP增速放缓。投资扩张本身会形成需求增加和通货膨胀压力,但是供给反应不再那么迅速,使得经济出现相对较低的增长,并伴随着相对较高的通胀,这是中国经济“新常态”一个很重要的特点。在储蓄率放缓、投资增长速度放缓的情况下,要实现同样速度经济的增长,必须提高投资质量。而要提高投资质量,就要提高金融中介的效率,这种效率在原有金融压抑下是无法实现的,于是就有了金融创新的需要,从而出现了对利率、汇率、金融机构、金融产品创新的要求。由于金融创新管制放松,资本市场价格管制越来越松,这也是中国经济的“新常态”。③
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宏观经济研究部研究员张立群的观点:应该认识到中国经济运行正在出现一种新常态。当经济增长率从原来10%以上降低到7% ~8%区间后,增长波动幅度也相应减小了。最近两年季度GDP增长基本是围绕7.5%的水平线上下小幅度波动。这一现象背后是中国经济基本面和稳增长政策体系共同支持的市场需求面的总体平稳。在此基础上,中国经济不会像很多人担心的那样一路下行。特别是今年政府在稳增长的政策上做了全面安排,我们完全有信心相信中国经济不会滑出底线,7.5%左右小幅波动的态势,会越来越稳定,随着这样态势的进一步巩固,市场预期的波动也会逐渐减小。对于当前的悲观情绪和唱衰中国经济言论的增加,我们一定要增强信心。④
中国国际经济交流中心王军认为:中国经济六大“新常态”端倪初现。
一是经济增速换挡回落、就业市场持续偏紧成为常态。由于规模的增大及发展方式转变,未来中国经济长期保持两位数的高速增长将不会是常态,开始进入年均7% ~8%左右中高速增长的“换挡期”,这是一个经济体达到中等收入之后的普遍规律,对此应“保持战略上的平常心态”。与此同时,今后新增劳动人口的增长率将趋于下降,特别是,约占每年新增劳动力供应一半左右的高校毕业生就业规模庞大,摩擦性失业和结构性失业将长期存在。
二是物价水平缓慢抬升、通胀压力逐渐增大成为常态。未来推升物价的因素是多方面的:从国内来看,劳动力成本缓慢爬升、资源性产品价格改革渐次展开、前期国内货币的天量投放、城镇化战略快速推进、对生态环境的保护和治理以及猪肉价格新一轮上涨周期的到来,都将使物价总体上呈逐步走高之势。国际因素主要是国际流动性泛滥的滞后影响和主要发达经济体的温和复苏。
三是结构优化升级和调整阵痛相伴而行成为常态。中国的经济结构已经并将继续发生着全面、深刻的变化:需求结构中消费和民间投资占比有所提升,两者将逐步成为拉动经济增长的主要力量;服务业尤其是生产性服务业发展明显加快,产业结构不断优化升级;地区差距由扩大转变为缩小,区域间协调发展、协同发展的格局将逐步形成;居民收入名义增速将快于企业利润和财政收入的增速,城乡居民收入差距将有所缩小。当然,与结构优化相伴随的还有多种结构调整阵痛相交织,且与产能过剩、增速换挡等相交织。
四是要素和投资驱动向创新驱动的转变成为常态。面对世界经济仍处于深度调整期的重大挑战和新一轮科技与产业革命处于孕育期的重大机遇,中国正努力把推动发展的立足点转到提高质量和效益上来,大力推进科技进步和创新,创新驱动将为经济发展、转型和升级提供根本动力。
五是环环相扣、相互影响的各类风险显性化成为常态。传统制造业产能普遍过剩,企业经营困难;地方融资平台贷款和影子银行快速扩张所导致的信用违约风险不断提高,流动性错配严重,企业融资难融资贵;房地产调控长效机制还未建立,房地产市场风险如何平稳化解尚存变数;国际经济环境及政策变化、国际资本市场波动、国际贸易保护主义抬头、对外投资遭遇壁垒将长期困扰中国经济。
六是宏观调控理念和思路创新成为常态。“上限”和“下限”区间管理的概念给了市场主体明确的预期。既保持积极加稳健的政策组合和政策基调不变,也强调政策的灵活性和前瞻性。既重视总量的平衡和需求的稳定,也注重结构的优化和供给的改善。既强调保持定力,不会为经济一时波动而采取短期的强刺激政策,提高对增速放缓的容忍度;也重视主动作为,统筹施策,精准发力,供给端改革和需求端调节并重,稳增长、调结构、促改革、防风险、惠民生并重。⑤
黄益平、苟琴、蔡昉认为:中国正在经历从“经济奇迹”到“常规发展”的重大转变。目前增长率稳定在8%左右,但未来十年有可能进一步下降。同时,通胀压力正在上升,并可能最终稳定在5%左右。这些变化构成了中国经济的新常态。转向消费主导型经济的再平衡早已展开,并已清楚地反映在经常账户盈余收窄、消费占GDP的比重上升、城乡和地区差距缩小、收入分配得到改善等方面的调整中。这一持续转型主要归因于劳动力市场的变化,尤其是刘易斯拐点的到来。这些经济结构调整大多数还处于早期阶段。为了使中国成功转向更加平衡、更加高效和更加可持续的经济模式,政府需要采取进一步的政策行动。⑥
第一财经研究院徐以升认为:中国经济的“新常态”大致包含如下四重含义:
其一,GDP增长率和M2增长率是经济与金融的两个最关键的数据,而这两个数据都将面临台阶式的下降和增长的中枢回落。这是日本、韩国、中国台湾所曾经历过的历程。日本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经济增长中枢经历了三个阶段:1970年之前的高速增长,20世纪70~80年代略低于5%,以及20世纪90年代到21世纪初期2%为中枢。
其二,中国经常账户顺差规模与水平将迎来台阶式下降。比较优势所支撑的加工贸易仍将持续为中国贡献贸易顺差,但自2009年一般贸易出现20亿美元净逆差之后,2010年、2011年一般贸易已经各实现了贸易逆差460亿美元、876亿美元,2012年前两月即已经实现逆差373亿美元。一般贸易逆差的持续累积,将持续拉低中国贸易顺差规模。不仅于此,随着高达1.6万亿美元FDI存量余额在中国所获得收益的渐次汇出,收益项下的净逆差将持续拉低中国经常账户的总顺差水平。这一转折已经实现,甚至不排除中国将出现总体经常账户的净逆差。
其三,人民币汇率将从过去10年的单边持续升值和升值预期,转为进入弹性调整阶段。经常账户总水平及比例的下降,是人民币汇率逻辑性变化的基础原因。美元汇率是否走出2002~2008年的贬值周期,则是人民币升值是否会出现转折变化的外因。
其四,外汇占款总规模将从过去年度2万亿元、3万亿元的高增长,回归到年度约1万亿元的水平,这将改变中国货币供应增长机制,并拉低M2增长中枢。2011年第四季度中国国际收支出现资本与金融项目的净逆差、中国未来经常项目总顺差水平的降低,以及人民币单边升值预期的改变,是外汇占款总流入规模将出现台阶式下降的原因。⑦
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资源与环境政策研究所副所长李佐军理解,保持战略上的平常心态最核心的是对经济增速下滑不必过分惊慌,要认清其必然性,要在尊重规律中顺势而为,不要动辄进行过度干预。未来的政策不应频繁变动,而应保持相对稳定,给企业和社会稳定的预期。经济进入新常态后应具有以下特点:
一是经济增速是适度的,与潜在经济增长率相适应,具有可持续性;
二是经济结构是优化的,第三产业、高附加值产业、绿色低碳产业比重稳步提高;
三是经济质量是较高的,经济动力主要来自生产率的提高;
四是经济制度环境是有利的,市场在资源配置中日益发挥决定性作用。然而,严格说来,目前中国经济并非已处于新常态,而是处于向新常态过渡的过程中,目前更准确的阶段判断是处于经济增速换挡期、结构调整阵痛期、前期刺激政策消化期三期叠加的时期,只有当渡过这一时期后,经济才进入新常态时期。全面改革是推进经济向新常态过渡的基本途径。因此,目前的主要任务不是保证在新常态下如何推进改革的问题,而是保证坚持全面改革以实现经济向新常态过渡的问题。至于如何顺利推进全面改革,关键是将顶层设计与发挥群众首创精神结合起来,按照依法治国的思路和方向,推进全面改革。⑧
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发展战略和区域经济研究部副部长刘培林认为,“新常态”可能会有几方面的特点:增长速度可能会比过去10多年有所降低,但与全球范围其他经济体特别是发达经济体相比,仍然有望保持较高水平;推动增长的主要力量,将转向主要依靠转型升级、生产率提升和多元的创新;经济结构也将会发生新的变化,比如,服务业的比重超过第二产业,投资的比重会达到峰值并缓慢降低。⑨
人民网评论员杨于泽认为,正确理解“新常态”,还有一个因地制宜的问题,必须避免机械的、教条的思维。中国近30多年的发展,是由沿海向中西部梯度推进的,增长不是“一二一”齐步走。在珠三角、长三角等地,目前已经完成了工业化、城镇化的过程,而在我国中西部地区,这一过程远未完成,甚至尚处于起步阶段。自2008年以来,中西部增速一直明显高于沿海地区。经济“新常态”,决不会是东、中、西部一个样。这种“新常态”的非均衡性意味着,今后我国中高速的发展仍将延续区域发展、区域竞争的特征,中西部地区仍然机会多多,发展大有潜力可挖。“新常态”要求中国经济产业转型、结构升级,这首先肯定是东部沿海的当务之急。目前中西部广大城乡基础设施仍不完善,需要政府加大投入,加上加工业由沿海向内陆转移,从而为中西部经济增长提供强劲动力。⑩
万建民认为,从字面意思理解,“新常态”首先是种不同于以往的新的状态;其次又是种相对稳定的“常态”。因为“新”,所以要适应;因为是“常态”所以无所谓刺激。“适应新常态”所隐含的政策逻辑就是不要人为刺激,而要顺应经济规律适应市场变化。[11]
二、“新常态”下我国面临的挑战
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副主任刘世锦认为,无论从短期的稳增长还是通过加快转型进入中高速稳定增长期,从当前的实际情况来看,会遇到三个方面的重要挑战。
第一,如何有效把控和化解转换过程中的财政金融风险。当前的风险集中在地方融资平台、房地产、产能过剩行业和影子银行等领域。他们之间相互交织、相互传导,形成了一个风险传递的循环。
第二,如何有效提升非贸易部门的效率。与发达经济体相比,更多地表现在以服务业为主的非贸易部门。特别是在那些行政性垄断的非贸易部门、基础设施和基础产业领域,资源配置扭曲状况尤为突出。如果这些扭曲得不到纠正,中国非贸易部门乃至整个部门的效率提升就很困难;如果得到纠正,这些部门的效率提升还会有很大空间。
第三,如何拓展新的增长领域,并促进多种形式的创新。这些领域既可能是由于潜在需求被发掘而催生的,像教育、医疗、文化等领域的新增长点,也可能是由于新技术出现而出现的,如网上购物、光伏发电等;还可能是应对既有突出问题寻求新的增长模式而引发的,如节能、节水、清洁能源、减排等绿色产业。加快创新是拓展新增长领域更重要的途径。近年来,中国已出现了创新区域资源集中的趋向,促进了部分创新区域和创新城市的发展。随着与全球技术距离的缩短,以往中国作为技术的模仿者、追赶者的角色将逐步改变,而部分领域与先行者并驾齐驱甚至领先的可能性在增加。[12]
中金公司董事总经理王庆认为,当前以及未来相当一段时间中国的外部政策环境就是发达国家依赖“金融压抑”维持的低利率。鉴于这样深刻的结构变化,中国将不得不依赖“金融创新”来提高金融中介的质量,然后提高投资质量和经济增长质量,甚至维持一定的增长速度,这必然意味着利率水平要走高,这就形成了挑战。
从政策上来讲,这将使得央行上调利率空间变小,否则的话会形成进一步的资本流入压力以及汇率上升的升值压力(这将不得不依赖于进一步的资本账户管制来解决);从对市场的影响来看,境内金融创新必然带来金融成本上升,尤其是中长期利率上升,同时由于外部环境这样一个约束,又抑制了中央银行调整利率,尤其上调利率的空间。从而在资本市场中将会体现在中国债券市场收益率曲线的陡峭化,这会带来很多投资交易机会,由于中国资本市场不发达,不能直接通过这个判断做投资,但是这样一个变化对于判断市场变化甚至个人投资都是有帮助的。如果短期利率持续偏低,长期利率走高,一般情况下应当做空短期负债、做多长期负债。但在实际中如果靠贷款买房,实际上是做空长期做多短期。
另外,短期利率偏低对股市也是有帮助的。如果出现短期利率持续偏低,长期利率走高这种趋势性变化,从交易本身而言似乎炒股比买房更合适。中国固定资产投资很大程度上跟房地产市场有关系,主要看房地产市场复苏状况,但基础设施投资(也就是政府政策影响的投资)占固定资产投资比重与房地产投资不是一个量级的。[13]
国家发改委副秘书长王一鸣曾表示,“新常态”下的挑战主要集中在四点:第一,产能过剩矛盾趋于突出;第二,生产要素成本加快上升;第三,企业创新能力不足的问题日益显现;第四,财政金融风险有可能增大。[14]
三、如何应对“新常态”下的挑战
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副主任刘世锦认为,要应对挑战关键是深化改革。中共十八届三中全会已经做出了部署,当前的重点是要加以落实。应该以稳增长、促转型来倒逼改革,加快推出针对性强、时效性强的改革措施,或者说是一些快变量改革的措施,对增长和转型起到切实的推动作用。
第一,要分类清理地方融资平台,建立明确的惩戒机制。在条件具备的城市发行地方债,规范和重建地方政府的偿债能力和融资能力。最近,中国已经出现了若干起金融违约事件,当务之急是建立起有关当事者切实承担风险和责任,推动改革和重组,又有利于防控全局性风险的违约处理机制。要加快全国不动产信息的联网,明确全面开征房地产税的时间表,增加住房的有效供给,稳定房价预期,并逐步改变地方政府的收入模式。
第二,以破除行政性垄断促进竞争为重点,加快基础产业领域的改革。在这个领域,放宽准入上应该有一些标志性的大动作,既要放小,又要放大。
第三,以服务业为重点加快对外和对内开放。应该按照准入前国民待遇和负面清单模式,着力推进金融、教育、医疗、文化、体育等领域的对外开放。与此同时,更要加快服务业的对内开放,凡是允许外资进入的首先应该允许国内资本进入,尤其对民营资本要打破各种隐性壁垒,形成平等的进入、竞争、使用生产要素的条件。必须吸取一些国家制造业空心化的教训,毫不动摇地发展制造业,重点是加快制造业的转型升级,关键是企业要成为创新主体,通过竞争形成一批创新型行业的龙头大企业和大量创新型的中小企业。要加强基础研究、应用研究和产业化应用之间的相互融合,更好地通过市场竞争和需求导向的办法来配置政府研发资源,提高资金使用效率,使之更好地在创新发展中起到引导和支撑作用。[15]
中国国际经济交流中心王军认为,中国经济要想“行稳致远”,必须从推动经济增长的基本要素出发,探寻全新动力,营造持久动能。
首先,重视人力资本的积累,提高人力资本素质,进一步调整和放开生育政策,为中国经济增长提供人力资本红利。要通过加大教育投入、提升教育质量与回报以及培养创新型人才等措施,积极营造人力资本积累的用武之地,不断提高劳动生产率,这才是经济增长的持久动力所在。
其次,稳步推进混合所有制改革,加大力度鼓励民企进入垄断领域,提升资本回报率,通过制度变革促进自由竞争,提高资源配置效率。未来中国的投资质量和效率的提升仍有较大空间,这就需要以提高资本形成效率为中心,进一步深化投资体制改革,推进融资渠道市场化,建立市场化的企业资本金补充机制,落实负面清单制度,激发民间资本活力,进而提高社会资金形成和配置效率。
再次,加大科技投入和科技成果应用,提高全要素生产率,让创新成为中国发展的强音、实现中国经济升级的强大动力应增强我国自主创新能力,力争在基础科技领域有大的创新,在关键核心技术领域取得大的突破,把科技创新真正落到产业发展上。进一步确立企业在创新中的主体地位,政府要创造促使企业不断创新的环境和体制,严格保护知识产权,形成有利于创新性人才脱颖而出的体制机制。主动融入全球创新网络,形成协同创新和开放创新的新格局。
最后,经济发展全新动力的切换,归根结底要靠以政府改革为核心的全面改革和对内对外更大程度的开放。一方面,要高度重视改革过程中的风险、阻力和不确定性因素,警惕和关注改革停滞甚至回潮的迹象,适当调整各界对于改革的过高预期;另一方面,各级政府、各个部门要真正推动各项改革方案的落实和执行,克服巨大的旧体制惯性与利益集团的阻挠,更加注重改革的系统性、整体性、协同性,以建设法治政府为切入点和突破口,强化法治理念,尊重市场机制,切实转变政府职能,减少政府对经济的直接控制和不当干预。[16]
中国人民大学国家发展与战略研究院执行院长刘元春认为:
第一,治理“新常态”的宏观调控的理论基础应该转换。鉴于目前中国经济增速回落的主导型因素是结构性的,凯恩斯主义的逆周期调控理论就不能成为宏观调控的核心理论基础,需求导向的强刺激就不能成为当前宏观经济政策框架的合理选择。因此,结构性改革政策框架就成为必然的选择,一方面通过改革来重构经济增长的动力机制,强化总供给、总需求对于价格机制反应的灵敏度;另一方面通过化解深层次结构问题,创造新阶段的增长源。
第二,宏观经济调控要强调定力,还要强调底线管理。目前中国不仅处于“增长速度的换挡期、结构调整的阵痛期”的叠加期,同时也处于房地产周期、全球化周期、存货周期以及固定投资周期的叠加期。这决定了我们依然面临着不少周期性问题。但是,如何区分结构性因素和周期性因素却是大难题。在一个实际与潜在增速都存在易变性的时期,最好的办法就是底线管理,即一方面要守住就业的底线和通胀底线;另一方面还要守住风险底线。守住这些底线,在很大程度上就守住了宏观经济潜在水平的大致区间和经济运行的合理区间。所以,宏观调控一方面需要强调在面对趋势性回落过程中保持定力,切忌草率启动强刺激政策;另一方面还要强调“底线管理、区间调控”。
第三,要不断探索新的宏观调控工具。这主要体现在五个方面:一是将“微调”与“预调”常态化,在“新常态”框架中合意的增长速度是不断变化的,因此需要不断进行探索。二是打破“调控”与“被调控”的两分法,将改革与调整贯彻到底。当前,结构性问题不仅出现在宏观经济运行体系之中,也出现在调控主体之中。因此,传统的改革者与调控者都是被改革与调整的对象。三是重视结构性问题引发的系统性风险。国际金融危机让我们认识到传统宏观经济政策不能防范系统性金融风险,因此,在中国目前杠杆率过高、金融风险持续攀升的环境中,必须建立宏观审慎监管框架作为宏观调控的第三只手。四是在区间调控中更注重定向调控,瞄准突出问题确定“靶点”,在精准、及时、适度上下功夫。应该强化“定向宽松”与“定向收紧”相组合的结构政策,如货币政策在保持总量稳健的基础上,对“三农”和小微企业进行定向宽松,对房地产、产能过剩行业进行定向紧缩。五是突破传统分类治理的教条,强化综合治理的导向。在“新常态”中,社会、经济、宏观、微观的运行体系都面临重大调整,都将出现强烈的外部性,因此单一领域的工具难以达到预期目标,全面改革与调整需要各领域的多种工具相互配合进行综合治理。其最具代表性的就是“宏观政策要稳、微观政策要活、社会政策要托底”。[17]
中国人民大学经济学院陈彦斌认为,以平常心适应新常态的根本之道在于,着力通过深化改革降低全社会对高增长的依赖程度。
第一,积极推进社会改革,加强社会建设。在坚持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基础上,还要进一步重视并加强社会建设。加强社会建设有助于稳定社会架构、增加社会弹性,从而降低经济与社会对高增长的依赖程度。在推进社会改革、加强社会建设的过程中,重点需要完善社会基本公共服务体系,提高社会管理水平,扩大就业并促进再就业。
第二,加快行政体制改革并深化经济体制改革,将政府职能从“做大蛋糕”转变为“做大蛋糕和分好蛋糕并重”。为此需要着重做好两方面的工作。一是,深化要素市场改革。要素市场改革能够提高资源配置效率,从而有助于“做大蛋糕”。而且,要素市场改革之后,劳动、资本和土地等要素的价格会有所提高,居民的收入水平也会随之提高,有助于扭转居民部门在国民收入分配格局中的弱势地位,从而有助于“分好蛋糕”。二是,实施总量减税。总量减税可以同时刺激企业生产和居民消费,使总供给和总需求同时扩张,从而实现“做大蛋糕”的目的。而且,以往的高税收体制不但没有在二次分配环节缩小贫富差距,反而导致了逆向调节,而总量减税则可以扭转二次分配环节的逆向调节问题,从而实现“分好蛋糕”的目的。总量减税不仅有其必要性,而且也是可行的。[18]
暨南大学经济学院副院长刘金山认为,寻求经济发展新动力,是适应并应对新常态的关键。面对全球政治经济秩序与经济格局的大转型,中国经济发展新动力关键在两点:市场化与新工业革命。
发挥市场决定性作用,是一种新常态,更是一种新动力。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提出,“紧紧围绕使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深化经济体制改革”。这句话,是未来中国经济政策的主线,也是中国国家治理体系与治理能力现代化的主线。主线就是新常态。这是一个相互联系的新常态系统。
一是负面清单管理。负面清单管理是对正面清单管理的彻底颠覆,法不禁止即自由,可以释放一切可以释放的活力。负面清单管理将引领经济社会管理模式的转型,这意味着经济社会管理新常态的到来。
二是混合所有制。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提出,“国有资本、集体资本、非公有资本等交叉持股、相互融合的混合所有制经济,是基本经济制度的重要实现形式”。混合所有制企业是市场意义上的企业,是发挥市场决定性作用的微观基础。混合所有制需要的是企业家的创新精神,需要的是资本的效率。混合所有制是世界经济的常态,必将是我们的新常态。
三是科学调控。科学的宏观调控是基于市场经济规律的机制化调控。机制化调控替代刺激型调控,将是一种新常态。
四是现代化的财税体制。财政是国家治理的基础和重要支柱,全面规范、公开透明的预算制度是其核心。政府不能乱花钱,将是新常态。八项规定、六项禁止只是一个起点,最终目标是建立现代预算制度。其最大好处是,资源将最大可能配置到生产性领域,而不是分配性领域。
五是利用市场化手段进行结构调整,化解产能过剩,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而不是行政引导。这是一种动态调整的自我纠错机制与再平衡机制,亦是新常态。总之,市场决定性,是中国未来发展的制度动力新常态。
拥抱新工业革命是中国未来发展的技术动力新常态。新工业革命的引领与冲击,将是新常态,更是新动力。过去30年,我们常说,制度重于技术。现在我们应该说,技术重于制度。中国未来经济的发展,必须要全方位主动融入新工业革命这一全球化浪潮,抓住了机遇,就是抓住了动力。而融入的关键是进行市场化的科技创新,打通从科技强到产业强、经济强、国家强的通道,让市场真正成为配置创新资源的力量,让企业真正成为技术创新的主体。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所言,“现在不拿出壮士断腕的勇气,将来付出的代价必然更大”。拥抱新工业革命,是中国未来发展的技术动力新常态。
发挥市场的决定性作用,主动融入新工业革命,这是顺应世界大势,更是为了改变和完善中国经济发展的基础条件,使高质量的经济增长潜力和增长速度持续稳定。[19]
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名誉院长、原世界银行首席经济学家兼高级副行长林毅夫日前表示,中国经济新常态与美国、欧洲有所差异,中国在新常态下仍保持正常增长。在发达国家面临经济危机持续影响之时,我国企业拥有海外并购以及向海外转移劳动力密集型产业的两大机遇。
林毅夫表示,中国企业家面临两大机遇,一是海外并购;另一个则是向海外转移劳动力密集型产业。海外并购能够为中国带来研发机会,使技术创新,产业不断升级。同时,中国大量的劳动密集型产业逐渐失去竞争优势,将这些产业转移到海外工资水平较低的地方,能够利用当地工资水平低的优势创造发展条件。[20]
① 张慧莲、汪宏驹:《中国经济“新常态”》,载于《银行家》2014年第6期。
②马光远:《什么是中国经济新常态》,载于《中外管理》2014年第6期。
③[13] 王庆:《论中国经济的新常态》,载于《中国市场》2016年第15期。
④张立群:《张立群:我国经济出现新常态》,载于《经济》2014年第4期。
⑤[16] 王军:《适应新常态 寻求新动力》,载于《中国经贸导刊》2014年7月上旬。
⑥黄益平、苟琴、蔡昉:《增长趋势放缓将是中国经济新常态》,载于《决策探索》〈下半月〉2013年第7期。
⑦徐以升:《中国经济“新常态”》,载于《西部大开发》2012年第3期。
⑧李佐军:《如何理解新常态》,载于《北京日报》2014年8月18日。
⑨[14] 王子约、重华:《确认“新常态”:中国容忍经济放缓》,载于《第一财经日报》2014年5月13日。
⑩杨于泽:《评论:“新常态”下各地不要再一味追求高速发展》,载于《人民网》2014年8月11日。
[11]万建民:《新常态与平常心》,载于《中国企业家》2014年第11期。
[12][15] 刘世锦:《进入增长新常态下的中国经济》,载于《中国发展观察》2014年第4期。
[17]刘元春:《人民日报经济时评:保持定力 适应调控新常态》,载于《人民网》2014年6月12日。
[18]陈彦斌:《适应新常态:关键在于拜托高增值依赖》,载于《光明日报》2014年9月24日。
[19]《学者共话:充分认识新常态 积极适应新常态》,载于《南方日报》2014年8月25日。
[20]林毅夫:《中国经济新常态下企业应重视海外机遇》,载于《新华网》2014年9月2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