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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村发展与生态文明:使土地重新如画

2014-04-16芭芭拉穆瑞卡杨富斌译

江苏社会科学 2014年6期
关键词:土地过程

〔德〕芭芭拉·穆瑞卡/杨富斌译

农村发展与生态文明:使土地重新如画

〔德〕芭芭拉·穆瑞卡/杨富斌译

本文从土地的作用入手探讨农村发展与生态文明的关系,认为土地不仅是各类自然资源的条件,而且是地球上各种生命的终极条件,它在人类社会生活中具有至关重要的作用,尤其是对良好的、有尊严的和有意义的人类生活具有基础性作用。在此基础上,作者提出一种以改变城乡关系为基础的生态文明观,强调必须用关系性思维来思考,把生态文明视为关于家庭环境、居住环境以及文明的居住者之间的关系状态。

农村 土地 生态文明 怀特海 共赢

芭芭拉·穆瑞卡(Barbara Muraca)博士,德国耶拿大学(University of Jena)教授

杨富斌,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法政学院教授 100024

引论

如果深入考察经济发展史就会发现,土地(即同土壤和地表相关的农业生产、产出和人类居住所必需的全部条件)在工业革命早期通常占有极为重要的地位。土地和土地产品的稀缺性导致马尔萨斯认为,如果人口增长一直居高不下,其后果则是灾难性的。然而,因化肥的发现,土地很快成为次要因素,这使我们想到,我们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对土地进行处理,以根据我们的需要和偏好而增强土地的生产力。即使马克思严厉地批评了工业资本主义的发展模式及其对人类劳动和人的生活异化的依赖,他也没有花费更多精力来研究人类资源的利用及其与自然本身的异化,尽管他确实根据代谢过程考察了人与非人类资源的关系(根据其物质性的先决条件,人类劳动从质上改变了非人类的自然)。他不明白生物及其代谢与转化活动的特殊性,生物及其代谢活动使自身同纯粹的物质和非生物结构具有显著的差异。

在本文中,我将首先讨论乔治斯库·罗根(Goergescu-Roegen)提出的经济理论,他强调土地和生物对地球上的经济过程和人类生活具有的至关重要的作用。然后,在第二部分我将进一步超越土地的工具性作用,考察土地对良好的、有尊严的和有意义的人类生活的符号和文化意义。在最后一部分,我将试图提出一种以改变城乡关系为基础的生态文明观。

一、土地史简考:被人遗忘、背叛……然而被重新发现

当前世界的福利标准,很不幸仍然是以GDP为标准的,农业在其中几乎不起作用——至少对工业化国家来说是如此。当金砖五国(把印尼包括在内)仍然以采矿为重要资源时(这也同土地有关联),经合组织国家一直生活在幻想之中,认为自己独立于同经济因素有关的土地。根据主流方法,土地的生产力可以通过技术发展(基因工程)和进一步的资源投入(化肥)而得以增加。

糟糕的是,这种情况并不会无限地持续下去,因为遗忘了土地是关键的生产要素,这种误解是非常致命的:“土地”不只是一堆任人处置的资源,它并非是经济术语中的“资产”。相反,它是所有各类自然资源的条件——不管它是否可以再生——是我们可进入和可利用的自然资源的条件,并且是地球上各种生命的终极条件。当我们谈论“土地”时,我们指的是生命——包括我们的生命——再生产的多种条件,即为了我们的生存,为了所有各类创造性的经济活动——对世界上大多数民族来说——为了他们在其社区中有尊严地、有意义地过美好的生活。

在当前危机时代,我们已接近这个幻像的终点:石油峰值已导致大规模地转向生物性质能和生物性燃料,以及以生物为基础的物质性材料,因此,这便快速地增加了关于土地地表和(优良)土壤的竞争。我们不可能对同样一块地作两种使用:要么用它来生产食物,要么用它来生产能量或物质性材料。在整个世界上,并非偶然发生的是,国家之间为了其自己的居民而占有和保护“土地”——我们把这种现象叫做土地掠夺。此外,全世界的商业一直承认土地很可能是新的利润来源和投机买卖的新来源。这已经导致土地和水源(两者都是农业生产的基本条件)占有与商业化的不断增加的竞争。根据主流经济学思维,有效的和可持续的资源管理要求清晰的产权(即常用的疆界私有化)和以市场为基础的(即以竞争导向的)生产配置。然而,正如我在后一部分所表明的那样,这种方法通过把土地归结为商品而抽象掉了土地的质的特征,并忽略了它的再生产条件——从长远看,这既导致了土地的损耗和贫瘠,也导致了以土地为生的当地居民的贫穷。

如今这种情形正在日益恶化。在整个世界上,环境冲突在加剧:地区人口、农业和原住民、尤其是妇女,他们在世界少量务农人员中占绝大多数,却在为保护他们的生活条件而奋斗,因为这是他们的生存基础,是他们在其出生的社区保持尊严和自主生活方式的基本条件。

农业人口不时地被征用,他们的生存基础被剥夺,被赶往大城市,而在那里他们“被训练”并因而成为工业生产进一步所需要的廉价和绝望的劳动力。

土地的命运与人民的命运交织在一起:尽管我们——不同于树木——没有根,我们却深深地扎根于土地,把土地作为我们生存的基本条件,作为我们幸存和创造性的、有美感地发展的基本条件。

我将分两步来阐述这个思想:一是根据地球生命和人类生命的生物-物质性条件的观点来阐述,二是根据土地的意义和为了良好的、有尊严的和有意义的人类生命的观点来阐述。

二、经济理论对土地的辩护:对罗根资金流动理论的挑战

早在70年代,罗马尼亚生物学之父尼古拉·罗根,这个在今天被我们称为生物经济学之父并被怀特海借鉴和引用的大师,就指出了在经济过程和生物机体之间存在着相似之处。

正如怀特海所说,若不在终极因上反复再现,生命是不可设想的。换言之,与其他机构结构不同,即与这种在长时期内对同一模式保持一成不变的稳固与重复的模式不同,生物对自身和周围环境会进行能动性的创造和改变。他们的创造性的发展——即他们的进化过程——是基于他们为了达到在复合体中发掘出高质量能量的能力,而这种能力将使他们免于沉沦于混沌之中。从物理意义上讲,这就意味着生物是一个“开放系统”,这种系统将保持其内在的低程度的熵,达到这一目的的方法是,不断地汲取环境所释放的低程度的熵,与此同时向其依次排放高程度的熵。

如同罗根所述,虽然在常识看来十分令人惊奇,生命并不纯粹依赖物质和能量来生存,而是—像薛定鄂所阐述的那样——依赖低熵而存活(罗根,1971年)[1][2][3][4]罗根:《熵定律与经济过程》,哈佛大学出版社1971年版。Georgescu-Roegen,N.(1971).The entropy law and the economic process.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热力学过程隐含着两种形式的能量在本质上有所不同——这种区别在机体现象的描述上不能起任何作用,但在对生物的分析上却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即自由和有效的能量与受限制的和潜在的能量二者之间的区别(罗根,1971年)[2]。这种区别对生物是至关重要的——然而从某种意义上说,它仅仅对人类及其进化有意义。不同于大部分非人类的生物,人类一直以来,都在通过长时间的(天赋的)身体改变来达到生物体上的发展,也通过借助于外部工具和对周遭文化环境的变更来达到这一目的(外部改造)。经济活动是明确地以创造性方式来改造整个世界的活动,它不仅是为了生存而存在,也是为了生活得好,并且——如怀特海所说——还要生活得越来越好。对于罗根,经济目的在此不仅是为了保障基本的生活,更是为了享受生活。

因此,经济过程便是新陈代谢过程,而且时刻充满着变化。它依赖于有效能量和非有效能量的区别,因此从这种意义上讲,它不是一种仅在规模上不断扩大的简单量化现象。这种变化过程,因为它们会在本质属性和路径依赖性质上得以呈现,所以不会仅仅那样简单地回复(一旦做出改变就很难恢复原状):这就是在引用熵概念基础上热力学第二定律和第三定律为我们所呈现的事实。

罗根所说的熵概念,并不是对绝对的行星尺度限制的测定,而是在不可逆条件下,一种孕育时间的框架,这种不可逆性是指发生在我们这颗特殊星球上的具有创造性、本质性、累积性(因为路径依赖)的不可逆性。熵和进化是同一枚硬币的两面。星球的限制指的是事实上能源的使用率、自然资源受限制的再生时间和生存进程。可把它想象成一个水族馆:你可以把里面的鱼变成鱼汤——但要想恢复原状,则恐怕没那么简单。

此外,经济过程也是社会过程,并且它与机体过程分享单项时间概念,这种单项时间概念是伴随着效力积累下的连续统一体而形成的。(也就是说,影响力累积起来达到一个临界点,在这个临界点上,一丁点儿的影响也许都会引起整个过程本质性的剧烈变化——我们也可以称之为路径依赖)。如同罗根所指出的那样,“在宏观生物和具有社会属性的世界,要想达到历史的零起点,完全是不可能的”(罗根,1971年)[3]:生命过程如同社会过程一样是具有历史沿革性的,两者都不可能是随意可逆的。当生命出现时,自然便开始有了自己的历史。

1.低熵的两类来源:作为生产要素的土地

在地球上可获得两类低熵(即质量更高的可用能量):一是地球存储物,如化石资源和金属,二是太阳辐射。

有机体的存活和发展依赖于地球上唯一的永不枯竭的低熵能源:太阳能。太阳能被地球表面(土地)所捕获,这就如同渔夫用鱼网来捕鱼一样。然而,太阳能的流动虽然在总量上是无限的,但是,就其比率而言,却不能被我们任意使用。有机的红细胞的发展依赖于由大地所捕获的基础资源的流动率和再生过程,这种再生过程会保持这张“网”维持着生命的持续运作状态。生命以最效的方式使用着太阳辐射:生命不仅构建起复杂的和新奇的结构,而且这种结构可以在个体生命死亡后仍然持续地作为贮藏资源被有效地管理,并根据基因传承和后天的教育来提供信息,将这些新奇的结构传递给下一代。并且,这种由人类通过改变太阳辐射而构建起来的复杂结构对我们具有重要的价值,并使我们的生活、社会创造和文化结构成为可能(罗根,1971年)[4]。

在科学技术发展进程中,人类通过开发所谓低熵地球贮藏物(即这个星球在历史上特殊情况下所导致的结果,在此期间,熵的巨型储蓄池——也就是化石资源——积累到这些储藏物当中)来解决他们当下遇到的种种限制。不同于太阳能流量,低熵存储物在尺度上是无限的,然而它们的流动比率却是根据人的需要而永久不变的。如名称所示,“贮藏物”就是成堆的物质,它们可以不断的分解,直至消失殆尽。

一方面,这使得外部工具(科技发展)的生产过程获得了有意义的加速和强化。另一方面,地球贮藏物也可以成功地利用和增加依赖于太阳能流动之网(土地)的过程而增加和扩展生产力。然而,这一道路却不是永久的,因为地球的资源总量是有限的。

2.经济生产的资金流动理论

在其经济分析中,罗根介绍了在生产过程中各种不同因素之间的明显区别(罗根,1971年):——资金因素(或资本因素)被认为是生产的动力,因为它们将流动的自然资源转变为经济上有价值的生产;资金必须保持一种连续的特殊使用率,依据这种使用率,整个生产过程才会发生;资金构成生产过程的三个主要因素是:适当意义上的资本、土地(作为一个能够捕获太阳能的网)和劳动力。——流动因素参与到经济过程之中,并且通过这个过程而达到实质性地改变与消耗。流动因素是(例如)输入(资源)和输出(产品和废物)的过程,但是,也可称为“维持性流动”。输出过程对于其在特殊效率条件下保持(维持)资金因素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如果你把这一过程想象成烹饪过程,这个不同点就非常明显了:厨师作为该过程的劳动力是一个资本因素——她用创造性活动将各种不同的材料(输入物、流动性)制作成美味的汤汁,并且应当持续地重复这个过程。然而,如果你发现她的手指浸泡在汤中了,那么这便是出差错了:她把自己变成了输入的流动性材料。

一个更重要的区别(罗根本人没有指出)是有生命的投入(如微生物、植物、动物)和无生命的投入(空气、土壤、水):两者都是经济转变过程中必不可少的因素,无生命的投入通过有生命力的投入活动而不断地重生再造。

维持性流动在我们考虑加强生产力机会和提高经济增长的时候会起到重要的作用。维持性流动是指那些重生再造的投入——它们包围了那些同化的和具有吸收性的服务,这些服务被看作是具有沉淀性作用,并且使得经济过程从长远上来看是可能的(所有那些使得工人保持良好状态的因素也都是维持性流动)。维持性流动也可以是一个更高程度的生产的结果——化肥是保持和增加土地产量的流动性方面的一个很好的例证。其它人工产品也可以通过再造投入自己的“特殊效率”来代替沉淀式服务。从这个角度来看,暂且抛弃那些健康因素的限制,毒品、精神病药品都可以被看作是使得工人处于良好工作状态的维持性流动物品。

为了加强生活投入的生产力,我们今天一直在滥用陆地贮藏物,并且我们对未来的下一代同样这样做也做了妥协。

沿着这条路径,我们达到了罗根所说的无限回归,在这种回归中,维持性流动是通过其它各种经济过程所产生的特殊经济过程而进行的。精确地说,这种无限回归构成了我们以增长为基础的经济核心:持续地增强生产力,并且因此根植于这种无限回归中的可能性的生产也得以增强。然而,最终这种螺旋式的加速将会把我们引回无限的低熵的源头,它将再一次被大地所捕获,并且被限制在关于流动率的范围内,以太阳能的形式呈现出来。

因此,“增长”——甚至是绿色增长——严格地植根于指数强化和无限回归的螺旋式加速之中,这种螺旋式加速是为了生产出更多的保持经济过程持续增长的维持性流动。“增长”本身在这里成为目标。这种螺旋式增长成为为了其自身需要的增长。

罗根所称的经济上可选择的流动投入模式(这是社会新陈代谢分析的根据)主要关注资本、贮藏物和资源,意在控制人类劳动、生命过程和生产力。积极的和生产性的新陈代谢变革赖以发生的第一关联性限制不是人类劳动——正如马克思所说——而是有生命的有机体的活动(穆瑞卡,2011年)[1][2]穆瑞卡:《道德意义地图:环境伦理的新价值论模型》,载《环境价值论》2011年第20卷,第375-396页。Muraca,B.(2011).“The Map of Moral Significance:A New Axiological Matrix for Environmental Ethics.”Environmental Values 20:375-396.。

事实上,正是生命体持续了上亿年的活动(光合作用、腐殖质、化石资源的生成……),为人类创造性的发展提供了基础条件——甚至也为工业发展提供了条件。我要再次强调一下这个观点:化石能源是神奇的,并且是独一无二的浓缩物,它是生命体经过地质时代而完成的变革性活动。事实上,从严格意义上说,这些“死的”物质在以前曾经是活的。

三、土地对于人类有尊严和有意义生活的重要意义

上述考虑的主要是土地,可以说是我们得以生存以致有尊严的生活的辅助性条件。现在,让我重新探讨最后一个方面:首先,土地作为复杂的生物和非生物的物质基础是我们在地球上居住的基本条件,不能仅仅为了基本的生存价值而减少土地:它不是仅凭我们的意愿而把土地运用到我们的生命之中的最终手段。相反,它是我们能够生存的极其重要的条件。土地应该是能够流传下去的资源,而不是在我们这一代人面前就应当消耗殆尽的东西。土地是任何事物存在的根基,包括使用的方式和构想的结局。因此,土地是一个集合性的术语,是指错综复杂的变革性关系和维持地球上的生命的过程。

其次,土地不是简单的生存的生物物理基础。土地对于人有着重要的和象征性意义。传统的小农经营者们很早就认识到了人类和土地的脆弱关系,并且认识到需要修复土地的必要性。

生命与土地的关系主要是由世界各地的原住民构成的,土地对于这些从土地获益的人来说不仅仅是作为支撑生活的辅助性工具,相反,土地代表了所有生物的全部关系系统的本质,包括生命体和非生命体、人类和非人类,他们都依附于土地而生存和繁衍。对于人类来说,土地代表了人类生态、文化状态以及社会间互相依赖的关系(穆瑞卡,2011年)[2]。

最近人们热议的绿色增长、绿色经济的发展对于自然的经济价值评估被认为是发展道路上重要的一步。为了将自然过程引入主导性经济中,并通过展示各种自然过程的潜在市场价值,需要打开一条维持和保护土地的途径。生态系统服务,这个生态学家最初用来意指在内部和生态系统之间关系的词,如今已经变成一个经济类别。因此,向人类提供实用服务的这些自然过程,首先是可以确定和挑选出来的,然后可以一定的价格投入市场。但是,生态系统功能的商品化要求彻底简化,并要求从其特殊的、定性的性质以及它和错综复杂的关系网的区别。而这种关系已经嵌入到人们之中,并围绕着与之相联系的人们而存在。

通过提取定性生态功能的具体特点,我们可能会经历了忽视支持经济生物物理新陈代谢和社会系统的风险。此外,就像科索伊(Kosoy)和科尔韦拉(Corbera)的著作中所描写的那样:“在生物多样性的情况下,基于单一的交换值的贸易规定,以一种表达方式表现出来,而这种表现方式会引领一个主导性的自然世界观。”(Kosov/Corbera,2010年)[3]科索伊与科尔韦拉:《作为商品拜物教的生态系统服务之代价》,载《生态经济学》第69卷(6):第1228-1236页。Kosoy,N.s.and E.Corbera(2010).“Payments for ecosystem services as commodity fetishism.”Ecological Economics 69(6): 1228-1236.。马丁内兹-艾利耶提醒我们要注意土地的神圣性质,当地的文化和生物多样性的破坏无法与货币价值相称,很难确定适当的替代品,不仅是当地人这么认为,也许全人类都会这么认为。例如,印度奥里萨邦的奈彦吉利山,其土地生态已受到铝土矿开采的威胁,这座山上所覆盖的森林不仅丰富了生物多样性,提供了各种各样对人类很重要的服务,而且还是当地人民供奉的神圣之地,东加里亚·空达(Dongria Kondh)说:你如何能将这种价值观向财务部长或最高法院法官解释清楚,使这种价值观成为他们能够理解的术语呢?

对欧元和美元的经济逻辑,农民和部落语言听之任之,不予理睬。……我们可以问问他们:你所信奉的神值多少钱呢?为你的神提供服务需要多少钱呢?(马丁内兹,2009年)[1]马丁内兹-阿列尔:《社会代谢、生态分布矛盾与评估语言》,载《资本主义性质的社会主义》,2009年第20卷(1):第58-87页。Martinez-Alier,J.(2009).“Social Metabolism,Ecological Distribution Conflicts,and Languages of Valuation.”Capitalism Nature Socialism 20(1):58-87.。这座山不仅是那些在附近生活的人们的工具。勿宁说,这座山是他们按照自己的想法创造“好日子”的基本条件,并可以照顾好他们的子孙后代,教会他们如何生存并塑造他们自己认可的生活方式。

由于全球性市场链要求在物质方面有弹性,要求有可持续的发展方式,因此,拥有相对自主权的当地人民依然能生活,即使他们的生活可能不太富裕。

世界各个地方的农民和一些农场主正在为与土地有关的管理权、独立权和食物而抗争着。拉丁美洲的运动是为了追求这种理解,那就是这片被叫做“巴扎马”的土地,它养育了这里的人民,因此人们也应呵护这片土地。农民运动是世界上最大的社会运动。大多数情况下,女性受土地征收的影响更大,这不仅是因为他们使种子具有多样性,使用传统耕作方式,而且更是因为他们的生活还有孩子的生存都依赖于这一小片土地。土地掠夺和征收的对象与性别、阶级种族的歧视有很大关系。

现代资本主义事实上依靠的是再生产和生产活动的严格划分,前者由大自然和女性完成,后者则是由工人(挣工资的工人)和男性完成。所谓的再生产活动必须受到控制,目的是为了生产活动的再次改善。剥削和雇佣廉价劳动力是发展工业资本主义的必要条件。

加强农业生产的道路使得土地耗尽,这时,就需要使用昂贵的高科技以及基础工程来保持土地的生产力。然而,我的看法并不是要拒绝使用这些高科技或是其他的发展,而是应该用什么样的科技:这种技术区分了什么是可行的、可使用的科技。后者与再生产、再创造的土地是多少相关联,这些并不是附带性的(比如,他们并不依靠额外集中的资源储备或者是从其他地方进口的不可再生资源,亦或是提前消费了未来子孙的资源,或是对环境影响很大的资源):正如生态经济学家戈迪(Gowdy)和哈茹阿(O’Hara)所说的那样,一项可行的技术是它可以维持与之相关联的物质结构,它可提供资源,最终在现在的环境条件下可为人类活动提供最大限度的支持。如果一项技术对环境会产生不可消除的影响,或者违背了提供可分解性、可再生性的原则,这项技术就不是一项好技术。一项好的技术必定会有资金因素。农业需要的不仅仅是技术——虽然现在这种有巨大革新但却没有资金支持的项目一直在做。

处理这样的问题,其规划需要的是有新意的、创造性的想法,这种想法重新设想了城市和农村的多功能居住模式。这远远超过了生产力的有效分配。如何重新构建依靠土地生存的巨大城市结构,这是一个巨大的挑战。在最近一次会议上,经济贸易合作组织的看法是,要确保中国未来发展的安全,就是加强城市化、加大基础投资、放宽对经济的管制、基础供给私有化(能源,电信,交通),这才叫做绿色发展和减少碳排放。西方国家的发展道路被发展中国家看作是唯一可行的并且有重大意义的道路选择。然而,这个观点没有考虑到在发达国家的发展道路中,一直伴随着资金土地和在世界各地的劳动力发展。欧美经济快速增长的基础是没有廉价劳动力(奴隶)和大量化石燃料的开采。中国现在也在走这条路,表现在土地扩张(在非洲开拓土地)、资源利用强度的提高、能源(工业升级)等方面。就此而言,我们的世界太小了,人们终将为之付出代价。

如果仔细看看经合组织就与会议内容相关的方面对中国的发展所提出的建议,我们就会发现,它所关注的是未来城市化与农业用地转化为工业用地的再分配问题。城市化被看作是发展和社会变化的强大动力,因为它会促进生产力和内需。然而,因为户籍制度改革,它将会包含更多内容,包含给予不同省市的人民以同样的权利。对农村发展来说,应该有更多大型农场建立起来,并且确保将农业用地转变为工业用地时农民是自愿的。此外,还应该对科技研发投入大量资金(即用于基因和生物技术),应当加强国际国内市场的统一性。请允许我再次强调全球生态环境的重要性。人类社会所面临的挑战远远要比加快经济发展要求大得多。总之,土地对人类的生存和发展尤为重要。无论从数量还是质量上说,土地都是经济发展的基础性条件。

表层土壤是唯一能削弱太阳辐射并给予我们热量的媒介。土地宛如渔民捕鱼时所使用的渔网。太阳辐射是唯一的热量来源,这种辐射绝不是可以随意处置的东西。土地也包括海洋和贫瘠的土地,它们是矿物质的来源。土地数亿年来通过持续不断的活动来提供资源(土壤合成、腐殖质、化石燃料的产生),这种过程是不断变化的(数量上的变化)、积累的、不可改变的。这些过程是相互关联的,并且需要相当长的时间才能再生。

其次,大众对土地所普遍接受的观点是,大自然承载了太多的需求,人们拒绝考虑其基础方面,只为自己着想,考虑与自己相关的生活环境,以不同的方式对待土地的居住问题而不是开发问题。在现代工业发展史上,只要所谓无人耕作的土地能任资本主义大规模扩张而任意处置,化石燃料的革命就能促进经济的增长。我们不仅离能源枯竭的那一天越来越近(石油耗尽仅仅是一个方面,化肥使用量也会达到极点),再生产能力也在不断下降,世界性的开垦已经使地球上不存在无人地带。这就意味着,如果我们要想再开发和利用土地,那就只能开发我们的居住用地了。环境和社会问题同世界的每一个角落相关联:人们寻求对更多土地的开发和使用权。他们会宣布人们过去所居住的地方是无人区,这种现象在以前也曾出现过,就像他们曾经说过那些本国土生土长的土著人不是居民一样。然而,这将不会像原来或者工业革命早期那样容易了。

四、从生态文明视角看

在谈论生态文明时,我们必须用关系性的术语来思考:生态文明是关于家庭环境、居住环境以及文明的居住者的关系。这些居住地是土地,是一般的生命、我们的生命尤其是生命繁衍的基础。

更是因为在面对危机与气候改变之时,富裕使其变得具有高度的实用性和弹性。在干预自然时,我们要格外小心:遗传工程建立于生命创造的假象之上。但是,事实上遗传工程并非创造:它只是把生物的结构混合在一起,并促使其活动而已。这种活动是人类假设的,并且是人类强加给自然环境的。我并没有讨论这样做是否道德,尽管是否道德也确实是个问题。由于受到不确定性和复杂性的限制,开发生物物理过程中所设立的狭窄目标会导致降低弹性和多样性,这正是其危害人类的地方。其结果可能会适得其反。

在计划农村发展与经济现代化时,我们应考虑以下内容:

——整个过程的平衡,包括所有技术发展的维持并考虑他们的寄生环境。(谁来承担后果?在哪里承担?)

——过程的复杂性与不可改变性。这意味着我们要认识到任何分支的开始都有可能导致整个系统的崩塌。由于其自身的复杂性、路径依赖性和可能结果的多重性,崩塌是不可预知的。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避免过大的风险,允许多样化(生物多样性),让其后果停留在地区范围内。

——从陆地资源到太阳能资源,完成虽缓慢却是稳健的转变。但是,这将意味着大幅度减产,资源能源的数量可以自由支配。

——绿色、有效的技术革新,在消费和竞争至上的今天,也可能会导致对资源整体影响的加重,甚至是资源生产力的增加。

如何有条理地形成生态农业:

——把农业从市场和利益导向型结构中解放出来。过度开发陆地资源保证收成平稳增加,只有在最开始可以扩大利益。

——给小范围农业生产设计一个制度环境。要从普通百姓、合作社和/或集体财产(这些财产并非追求利益最大化)方面考虑。这并不意味着集中的国有模式。其目标是发展一个社区网配合中央协调系统来保证公平、平等、正义。

——尽可能保证土壤肥度(化肥的闭合循环;保护和再生分水岭)。

——与其他生物分享合作,这其实就是有机农场(用“自然”方式控制虫害)。

——进一步研究气候条件允许的不休闲耕作。

——执行各个城市中的不同形式的农业生产(城市花园、蜂蜜生产,还有能源的更新换代)。

——通过合作、联合决策,支持社会支持型农业模式,使得农村和城市周边环境的联系更加紧密。

农民作为农场的一项投资,目标还没有集中到产出或获利,但不单单是产品(与农民共承担风险);实现直接合作,包括在农场工作(还不是必不可少的基础)。

——支持并实现地域性消费圈:一方面使得食物价格降低,另一方面使生产者的税收增加。更重要的是,这样做更容易控制食品质量。

我们现在面临的不是——这可能是很多人所建议的——回到现代化前的生活模式。相反,发展一个意义深远的不同体制是个挑战。这条路通往生态文明革命,因为它颠覆了人类的思维方式。仅仅是一般的科技发展道路追求高效科技发展不会这样做。我们需要的不仅仅是工具理性(中心工业生产市场的理性)完成这次转变。我们需要的是系统化的智慧,例如,考虑所有系统的复杂性的能力,我们生活在这种复杂性之中,并没有减少它使得方式和结果成为线性正相关。这种智慧是尊重未知和不可知,并期待一切。这需要合理的进步思想以及谨慎态度。这种智慧是关于对世界有意义的关系的智慧,不仅要考虑结束的方法,更要考虑相互依存、历史、过去与现在的可行性等整个范围。

我们可以从东方古代思想中学到很多思想,这些思想曾经被大量地应用,但如今已被西方统治的逻辑进程、加速度和商业化所毒害。生态文明这一课题具有普遍的挑战性——在这里根本没有赢家和输家。我们要么共赢,要么全输。

〔责任编辑:曾逸文〕

Rural Development and Ecological Civilization: bringing the Land back into the picture

By Dr.Barbara Muraca-University of Jena,Germany,translated by Professor Yang Fubin

This paper deals with the relation between rural development and ecological civilization, and insists on that land is not just a bunch of resources at disposal,a‘stock’in economic terms that can be dismantled at will.Rather,it is the very condition for all sorts of natural resources and it has played a very important role in the social life of human beings.Based on this,the author has proposed a special viewpoint of ecological civilization which is based on the change of relationship between city and rural district.In her opinion,when speaking of an ecological civilization we have to think in relational terms:it is about the relation to the‘oikos’,the home,the place of dwelling,as well as among its civilized inhabitants.The dwelling place is the Land,the basis of life in general and of our life and flourishing in particular.Here we can learn a lot from the Eastern tradition of thought,which is very much used to this kind of thinking,but has been poisoned by the myth of progress of the Western logic of domination,acceleration,and commodification.The project of an ecological civilization is a common challenge-there are no winners or losers.Either we all win or we all lose.

land;agriculture;ecological civilization;Whitehead;win-w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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