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南征与屯堡文化
2014-04-16朱光文
朱光文
朱元璋“调北征南”
为了征服云南,朱元璋于洪武十四年(1381年)任命颍川侯傅友德为征南将军,永昌侯兰玉,西平侯沐英为副将军,率三十万大军第一次“调北征南”。远征军于当年深秋出发,年底抵达今安顺境内,旋即奔赴云南曲靖,在白石江边与元军主力激战,元兵大败,云南暂得安宁。
不过,云南“诸蛮”,始终未能根除,洪武二十一年(1388年),“东川蛮”叛乱,形势相当严峻,傅友德再次受命南征,次年七月,局势才趋缓和。为了长治久安,巩固西南边防,朱元璋采用安抚与征剿并用的措施,在安顺大力推行屯田制度,使屯军与当地百姓共同生活、劳动,以达到感情上的融洽,“待以岁月,然后可图也”(《太祖洪武实录》卷192)。
征讨云南,朱元璋谋定而后动
朱元璋1368年称帝,定都南京,改元洪武,其后两三年内平定中原,江山基本稳定,为什么不及早征讨云南,而非要等到洪武十四年(1381)才对云南用兵?
兵家有不战而屈人之兵的说法,所以,朱元璋征讨云南当然是以兵威说服为上上之策。因此,朱元璋于洪武六年、洪武七年分别派使臣王祎、吴云到云南说服梁王归顺朝廷。这两次赴滇之行,不仅未果,更有令朱元璋不能容忍的是梁王居然在云南杀了派去的使臣王祎,而吴云亦被杀于去往云南的路上沙塘口(大约在广西云南的交界处,当时属云南)。按理,当时朱元璋就应该大举兴兵征讨云南,正如他所说:“今元之遗孽把匝尔斡尔密等自恃险远,辄害使臣,在所必讨”(《明史纪事本末》)。
既是“在所必讨”,为何又不早征讨,竟到洪武十四年才讨?其实,并非朱元璋不想及早用兵,也不缺乏兵员粮草,根本的原因是讨云南易,管云南难。朱元璋还没有想好一旦打下云南后,该怎样控制管理云南的办法。云南的特点是险、远,如果没有一个切实可行的管理办法,攻打云南势必会形成朝廷打过去他投降,官军撤走他反叛的拉锯战,这不是朱元璋愿意看到的结果。当然,派大将驻守也可(后来的事实也证明朱元璋采取的是派大将沐英驻守),但是,古往今来,大臣拥兵自重,据险谋反的事并不鲜见,尤其是明初移民屯田,朱元璋本仿汉徙富民实关中之制,所以,对汉初韩信曾以“代齐王”要挟刘邦等诸多值得警记的相关历史事件了然于胸。
故而,派大臣驻守云南,在朱元璋看来,应该还有一个必须考虑的问题,那就是镇守云南的兵力应该是多少。少了怕控制不住北元残余势力和当地众多的少数民族部落;派重兵把守,又怕镇守大臣一旦拥兵谋反,后果更不堪设想。更让朱元璋伤透脑筋的是,担心和防范镇守大臣的谋反只能隐在心里谋算,不能说出口,因为,无论派谁镇守云南,总不能一方面信任别人,一方面又公开防范吧!那样无疑会把大将逼上谋反路。因此,朱元璋在未拿定这个主意之前,是不会出兵征讨云南的。这便是朱元璋即使在使臣被杀之后,也能隐忍,不用征讨的根本原因;反过来说,朱元璋之所以在立朝后的洪武十四年征讨云南,便是他已想出万全之策。
沐英世代镇守,朱元璋屯军安顺
朱元璋想出的这个万全之策便是派沐英世代镇守云南。沐英是朱元璋的干儿子,比较信得过,不过,就历史经验来说,亲儿子都未必靠得住,干儿子更需防着点,如何能防?安顺是通往云南的咽喉,中间隔着险峻的关索岭,交通不方便,朱元璋就是利用这个有利地形,在安顺屯积大量军队,既把沐英堵在云南,又不能相互联系。按照这样的安排,如果沐英真的一旦谋反,既出不了云南,也不会影响江山社稷,而且,朝廷征讨也因为有安顺这个基地,无论是时间上、兵员上、粮草供给上都会占据很大优势,确保能及时解决问题,平定叛乱。
朱元璋出兵三十万,钳制云南
当时云南已在巴蜀、湖广的包围之中,虽然可通过西藏与北元联系,但是,元帝败北已自顾无暇,云南梁王已属残余,朱元璋只需一、二十万精锐部队即可拿下,为什么要不顾成本,非要派三十万大军征讨?这是由于朱元璋早有屯军队于安顺钳制云南的思想准备,所以,不惜劳师动众以三十万大军征云南。
屯军安顺,傅友德受封颍国公
傅友德率三十万大军于洪武十四年九月征讨云南,十二月即平,仅百余天的时间,可谓是摧枯拉朽,以博象之力博兔,其功劳应不是太大,如论功行赏的话,发点黄金即可,但是,朱元璋为何晋傅友德为颍国公?
翻开史册皆知,傅友德是跟随朱元璋多年,出生入死打天下的心腹爱将,对朱元璋的心里顾忌、弦外之音自然能心领神会。傅友德是怎样来领会贯彻朱元璋的真实意图的?傅友德率大军于洪武十四年九月从南京龙江出发,十二月克普定,十六年三月,朱元璋命耿炳文往谕傅友德、蓝玉等班师,而副将军沐英以数万众留填云南镇守。十七年三月,傅友德班师回朝。
从十四年九月至十七年三月,傅友德在征南期间,真正用于讨元梁王的时间不过数十天,用兵不过数万,而大部分时间都是活动于贵州毕节、安顺一代,征讨各地少数民族部落。并借此对贵州地理环境进行深入查勘了解,以寻找屯兵钳制云南的有利地形环境。这从朱元璋的班师令和傅友德的屯兵部署可以看出端倪。洪武十五年八月,朱元璋遣使谕傅友德、沐英:“云南士卒既艰食,不宜分屯。止于赤水、毕节、七星关各置一卫;黑张之南,瓦店之北,中置一卫。如此分守,则云南道路,往无碍矣。霭翠之地,必用十万众乃可定也。凡此者,朕所见大概耳。万里之外,岂能周知,将军便宜自处置”(《明史纪事本末》)。
霭翠是奢香夫人的丈夫,奢香夫人的墓葬在毕节大方县,即是说,霭翠的势力范围主要在毕节的黔西、大方、威宁一带,且据正史记载,洪武十四年,霭翠已死,由其妻奢香代袭。十七年,奢香率所属到朝廷,帝赐香锦绮、珠翠、如意冠、金环、袭衣。洪武二十九年,奢香死,朝廷遣使祭之,其子安的贡马、献粮、通道以谢皇恩。说明奢香的势力一直是归顺朝廷的,并无必要屯十万之众以防其变,即便要屯,也应屯于毕节之境,但是傅友德按 “霭翠之地,必用十万众”却把军队屯于安顺境内,这明摆着就是钳制云南,从朱元璋传谕的字里行间也不难看出,对云南的防范虽是轻描淡写,其实那是要给沐英看,表明对沐英镇守云南的信任。而以十万之众防霭翠,实质上就是要付友德领会其真正用意是钳制云南于万一。
屯兵自我传承,造就屯堡文化
沐英世代镇守云南与明朝相始终。正因如此,屯于安顺的十万大军,才得以在安顺这块土地上休养生息,逐步由兵演变成民。不过,由于明初的十万大军屯集安顺之时,其主旨是备军务钳制云南,他们与一般的屯军屯粮有明显的区别,所以,他们尽管住得相对分散,却是一个大的军营整体,对外具有相当的封闭性,因此就必然形成共同的生活和文化习俗,随着历史的演变发展,他们虽逐渐由兵演变成民,但是他们在安顺已处于绝对的文化强势群体,加之这里与中原又因交通阻隔,信息不通,因此,他们共同的生活和文化习俗,既不会受当地土著文化的同化,也不会受中原文化的干扰。这也是安顺屯堡文化六百年自我传承固守不变的真谛所在。
演练留戍军士,成戏曲活化石
岁月流逝,在安顺地区屯居下来的士兵,渐趋安逸,积之既久,武备渐废,太平岂能长保?识者忧之。于是便有跳神之举,借以演习武事,不使生疏,含有寓兵于农之深意。“跳神”,因其活跃在农村,又是以平地为戏台围场演出,属于农民称谓的“吹地灰”之属,村民便常称之“地戏”,并沿用至今。
在曲六艺先生为高伦《贵州地戏简史》而作的《序》中写道:“地戏的主要价值在于:它是至今仍然活跃在戏台上,并且仍有一定生命力的戏曲活化石”。“对于研究中国戏曲发展史,戏曲剧种学以及中国傩戏的起源于流布,地戏可以提供一些珍贵的活资料。”也正如戏剧家曹禺所述“看了地戏,我觉得中国戏剧史有改写的必要”,可见地戏在中国戏剧中的历史地位颇高,被称为戏剧中的活化石也名正言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