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上吧，吴真谋

text＿曲扬

向上吧，吴真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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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秋天，我还不认识吴真谋。何述强先生在向我们介绍吴真谋时，赞誉之词，连绵不断，爱惜之意，溢于言表。便想认识吴真谋，也想向文友圈子介绍吴真谋。

我是在反复品读吴真谋的几首诗。

吴真谋的诗写得好与否，我并非诗评家，不好妄作评语。但从读者的角度看，他的诗让我感动。读他的《碗》：碗就在桌上站立/远离生命的伤口/坚硬的碗里盛满了阳光/盛满了饥饿的岁月/小小的我，裹着小小的风/从远方流浪归来/碗，站在桌子的中央/孤独地望我……

不知道，有没有人说过，让人感动的诗就是好诗。但在我的眼前，吴真谋用他《碗》中的一小节诗，就粘住了我阅读、思考的力量，不用往下看，我已恍惚看见一只孤独的碗，一位孤独的诗人，一条曲折的山路，一个翻山越岭的背影……

深秋中的罗城，温暖如春。我见到了洛东浪人、郑云、杨衍瑶等兄长，但联系不到吴真谋。他在乡村，好几天没有进城了。就只好听洛东浪人讲吴真谋的故事，他们联系较多，又是好友。随后几天，我收到吴真谋写给我的一封信，一封描述自己经历的信。就在那些很长的文字和很真诚的话语里，我读到了一个人较为清晰的历程。

1970 年端午节出生的吴真谋，一直生活在罗城仫佬族自治县四把镇一个名叫大梧的村庄里。初中毕业时，吴真谋没有考上县城高中，由于家境贫寒，由于在五个兄弟姐妹中排行老大，他只好含泪回家务农，早出晚归深入田间地头，进行艰难耕作。他还参加到成年人的队伍里深入煤窑挖煤，过着许多同龄人难于想象的日子。因为生来的体弱多病，也因为劳作的沉重与艰辛，吴真谋的身体累得几乎垮掉。最后，他不得不迈出煤窑，重新来到太阳光下。

这时，吴真谋内心深处那颗文学之心也开始萌芽。

白天劳作，晚上就发奋读书、写诗。他边读边写，写自己的心得，写自己的体会，写生活的艰辛，写明天的希望。开始，由于底子薄，他的那些投向媒体的作品总是石沉大海。吴真谋没有灰心，没有丧气，他甚至把许多白天的劳作也耽搁了。为了买邮票、信封、稿纸，他上山砍柴、找蜈蚣去卖。他将收获到的十几块钱，变换成100个信封和100枚邮票。当这些信封和邮票载着他的投稿，淹没在时光深处后，一无所获的吴真谋再次进山砍柴，或是帮人收割稻谷、做泥水工赚取一点点辛苦费。他再次将辛苦费换成100枚邮票和100个信封，尝试着不成功便成仁之壮举。持续将近三年，直到第126封投稿信寄出之后，他的文字才终于见诸报端。那是1988年的夏天，他刚满18岁，开始叩开了《河池日报》、《广西文学》之门。

在乡村那座老屋里，在那盏昏暗的灯光下，吴真谋熬夜苦读、苦写。就在他加倍付出阅读和写作的努力时，他的父母、妻子、兄弟姐妹却沉不住气了，说他不务正业，说他耗费太多的电费。面对家人的数落，吴真谋却依然执意追求，毫不动摇。最后，妻子不堪忍受吴真谋对诗歌的痴迷，离婚而去。

A：当前中国经济处于转型期，新兴行业如电子商务、快递物流、电子通信等已成为国民经济增长点，在此带动下，特定领域的包装印刷将呈现快速发展的势头。总体来看，我国包装印刷业的市场仍将继续保持稳步快速的发展势头，且市场对高端包装印刷的需求将进一步增大。此外，随着“一带一路”倡议的落实和粤港澳大湾区经济带的逐步形成，也会出现更多的商机。

与妻子离婚之后，因为身体原因，干不了重活的吴真谋，开始尝试新的谋生之道——收废旧品。在村屯之间，在县城与乡村之间，吴真谋骑着一辆破旧的单车，摇响着一串串苦涩的铃声，艰难地奔波。就在收购废旧品之中，吴真谋收购到了一些旧书籍，对于本来就爱好文学的他，如获至宝，并在那些旧书、旧报刊中看到了更多的希望之光。于是，他没有急于把它们倒卖，而是细心品读起来。路边、墙角、屋檐下，人们看到的不是他在吆喝着收废旧物，而是他沉浸在自己收购到的文字之间，忘乎所以。这让旁人十分疑惑。正因为如此，吴真谋一天根本就收购不到什么东西，赚得最多的一天也不过就4元钱。在坚持八年之后，这份收购废旧品的差事也难以继续下去了，他只好再次返回田间地头。没有书读了，也没有钱买书，他就时常骑上那辆破旧的单车，到县城的新华书店、图书馆、个体书店去看，到他的朋友洛东浪人那里借阅。

生活对吴真谋有些不公平，但他并没有怅然若失，依然无怨无悔地经营着他的诗歌梦想。就在他的精心努力下，他的诗歌一天一天茁壮、青盛起来，越来越被外界所接受。然后，他的那些诗歌，不断登上了《广西文学》《民族文学》《诗歌月刊》等媒体的版面，数量达100多首。他的《靠近苹果》《燃烧的太阳》等诗作还先后获得全国诗歌大奖赛、全国“迎民运”诗歌大奖赛的奖励。他的艰苦挣扎、勤奋耕耘，才有了那么一点点回报，就像他在《玉米情思》中写到的：枝叶延伸希冀，玉米/在我们的企盼里艰难地成长/年复一年地反复呈献/喂养乡村苦难的夜晚/喂养渐渐长大的民俗……

读到吴真谋诗歌《碗》的那年春节期间，在生我养我的乡村里的饭桌旁，我看见父亲的脸上被生活的镰刀割出了无数的皱纹。多年来，父亲在生活中苦苦挣扎，在各地做民工、用苦力，年底了回到家时依旧是两手空空，依旧摆脱不了被辛酸的嘲弄，生活的艰辛难以言语。此情此景，我很自然地就想到吴真谋的《碗》，也似乎看见：碗，它刺痛我的目光/向我显示一种很沉很重的力量/一种生命蓬勃向上的力量……如果碗是一只梨/我一定从它结结实实的肌肉里/挤出艰辛/挤出汗水的呻吟……

我又一次陷入感动之中。

几年之后，终于见到了真实的吴真谋。落伍的衣装、朴实的面色、含羞的话语，完全流露着偏远乡村的性情。但是，吴真谋已经在短短几年时间，不断发力，让自己的作品升华到新的维度，受外界关注程度越来越高，作品常常登临更高层次的《诗刊》《北京文学》等，还入选各种选本，成了真正意义上一位炙手可热的乡村诗人。就在那一年，一位与我同龄的好伙伴，在深圳打工时突发脑溢血，不幸客死他乡，闻之噩耗时，我刚好又读到了吴真谋写的新诗《故乡》：

故乡，像一个巨大的鸟巢静静地站立

许多小鸟在春天从鸟巢里飞出去

到冬季又伤痕累累地飞回来

有的一只手臂回来，另外一只没有回来

有的五个手指回来，另外五个没有回来

有的一只眼睛回来，另外一只没有回来

有的一只脚回来，另外一只没有回来

许许多多的钞票回来

许许多多鲜活的生命没有回来

许多乡愁回来

许多乡梦没有回来

许多棺材被人抬回来

许多灵魂没有回来

……

读着乡村诗人写实的诗歌，想着我的许多乡亲，他们在另一个刮风下雨的天地间，为生存、为名声，经历着让人匪夷所思的风雨历程，有的风光无限，有的伤痕累累，有的却只是魂归故里……将诗歌与现实对接，那一刻，我不禁悲从心生，泪眼婆娑，几度哽咽。很长一段时间，沉痛和悲壮，一同在我内心交织。

吴真谋啊吴真谋，你用一种蓬勃向上的生命力量，坚守着乡村的宁静，坚守着诗歌的纯朴，在小风中抒情，在小风中歌唱。那些逼真的句子，感动的仅仅是你和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