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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研究中的文化转向

2014-04-11

关键词:译学文本理论

张 坚

20世纪下半叶西方翻译理论先后经历了两次重大转变,即20世纪50年代的语言学转向和20世纪80年代的文化转向。“文化转向”是由翻译研究学派提出来的,翻译研究学派,也称文化学派,诞生于语言学派面临困境之际,系20世纪70年代左右由低地国家荷兰、比利时和中东国家以色列兴起,后逐渐扩展至德国、英国和美国等其他国家,是以翻译学文化转向为理论主线的当代西方主流翻译理论流派。尽管翻译研究学派早在20世纪70年代肇始之时就表现出了鲜明的文化意识,但翻译学正式发生文化转向却是在进入20世纪90年代以后。1989年,在英国沃瑞克(Warwick)大学召开的国际翻译研讨会是翻译研究文化转向的标志。1990年,苏珊·巴斯耐特(Susan Bassnett)和安德烈·勒弗维尔(André Lefevere)在他们主编的《翻译、历史、与文化》论文集(该论文集收录了勒弗菲尔、斯内尔—霍恩比、铁木志科、戈达尔德、西蒙等学者的论文12篇)中借助斯内尔—霍恩比之口提出了翻译学的“文化转向”这一概念,这本论文集写的序言浓缩了全书的主旨,同时也代表了许多翻译研究学者的理论主张,因此可以将其视为翻译研究学派倡导翻译学“文化转向”的宣言书。

一、翻译学中文化转向的原因

吕俊教授在《论翻译研究的本体回归——对翻译研究“文化转向”的反思》中提出了四个引起译学文化转向的原因。第一,解构主义思潮对结构主义语言学的解构,语言逻各斯中心主义破除,人们在文学研究和翻译研究中的文本结构与语言研究让位给了话语研究﹑文学文本研究和翻译文本产生过程的研究。这种研究深化了文本的社会性和文化性的发掘,让人们看到了隐藏在这些文本背后的力量。第二,20世纪后半叶西方兴起的后现代批评理论与解构主义思潮的结合,对文学与翻译学等学科有极大的推动作用。这些批评理论不同于原来只关注文本具体特征和价值的所谓文本批评,既不把眼光仅局限于文本内部因素,而把文本放到社会与历史中进行考察研究文本本身的性质﹑作用和与社会与历史的关系等等。第三,经济全球化与世界文化多极化在冷战之后成为国际政治问题的焦点,这便构成了人们关注文化的时代背景,因此成了翻译研究的新视点。第四,后殖民理论和文化批评对殖民时期以及后殖民时期翻译活动在殖民政策支持下与人类文化学共同参与塑造帝国形象以及殖民地民族文化身份同谋关系的揭示,让人们真正看到翻译活动绝非是一件远离政治和意识形态的活动。

谢天振教授在《翻译研究“文化转向”之后——翻译研究文化转向的比较文学意义》一文中指出了翻译研究的文化转向发生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必然性,他总结出如下三点原因。一是西方译学界本身的原因。上世纪50年代以前,译学界一直没有脱离“怎么译”这个翻译的具体操作层面,一直到50年代以后,一批语言学家为译学研究带进一股理论的新风,但语言学者在翻译研究上并没有突破传统的“忠实”观,并把“等值”﹑“对等”作为他们的追求目标,他们的活动局限在文本之内,无法承担文化转向的任务。第二,西方学界的文化研究在上世纪70年代之前尚未成为主流,70年代后期才形成较具规模的文化研究,文化研究把翻译作为其研究资源,形成了所谓的文化研究的翻译转向,从而从外部促进了翻译研究的文化转向。第三,推动翻译研究的文化转向的研究者队伍需要一个发展﹑成熟的过程。

二、文化转向的主要代表人物

翻译学文化转向的主要代表人物有斯内尔—霍恩比、巴斯奈特和勒弗菲尔。值得一提的是,多元系统理论为翻译的“文化转向”奠定了基础。Zohar在研究文学翻译时认为被翻译的文学在以下三种情况中占有重要地位:(1)当一个国家处于年轻阶段或是刚刚建立;(2)当某个国家的文学很薄弱的时候;(3)当某个国家的文学正处于危难之中的时候。虽然他的翻译观已经体现出对目的语 (target language)和目的文化(target culture)的关注,但是并没有使翻译研究走出语言学派的束缚。因此,多元系统理论通常被看作是温和的文化派,强调翻译活动应有目的文化的各个系统决定,强调翻译能促进文化的发展。对此,Bassnett批评道,“过于重视目的文化,过于重视意识形态问题,而忽视了美学与价值观的方面。”

20世纪70年代,以色列学者埃文—佐哈尔首先提出多元系统论观点(polysystem),随后图里采纳了这一概念,界定了影响翻译的某些“规范”,并将其融入了翻译研究的更大的框架之中。多元系统认为,接受文化或目标语系统中的社会和文化规则支配着译者的审美期待,从而会影响译者个人翻译过程中的方方面面。将多元系统论引入译学探讨,终于打破了规定性思维方式长期以来一统天下的局面,而融入了文化与文学因子的描写性研究范式无疑对嗣后流派纷呈的译学研究格局的形成起到了催生作用。多元系统论问世后,曾经出现了应者如潮的局面,然而到了20世纪80年代末期,巴斯内特、勒菲弗尔等学者逐渐认识到,这一基于俄国形式主义的理论模式具有制约性太强等不足之处。他们借鉴了该理论中的可取成分,走上了一条以文化研究为基点的模式,将研究的焦点集中在文学翻译中既定文化的名声、权力机制、操作模式等一向趋于“边缘”的方方面面。基于这样的思考,他们提出了“文化转向”概念,至此,文化学派以全新的姿态为译学研究注入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清流。为译学研究增加了历史与文化这一新的维度。

勒菲弗尔和巴斯奈特在呼吁翻译研究转向文化时,明确提出所谓“转向文化”就是要去研究翻泽过程中复杂的文本操控是如何发生的。这也是勒菲弗尔一直关注的问题,他曾经提出所谓“操控理论”(Manipulation Theory):意识形态、赞助人(patronage)、诗学(poetics)、文化体系(universe of discourse)、翻译与语言发展和教育、翻译策略、中心文本与中心文化(central text and central cultures)等七个方面的因素参与操控翻译过程,并制约着翻译文本的生产。他还借用布迪厄“文化资本”的概念,指出包括翻译、文学批评,出版等在内的文化工业共同构造了外国文学的形象,而这些成为精英阶层的文化资本。巴斯奈特则援引了斯内尔·霍恩比的论述,指出翻译研究方法应该把翻译单位从人们所接受的语篇转移到文化转换。她还进一步论述了文化翻译观的含义:1)翻译应把文化作为翻译单位,而不应像以往那样仅仅停留在语篇之上;2)翻译不只是一种“解码—重组”过程,更是一个交际或交流的行为;3)翻译不应局限于对原语文本的描述,还应该顾及到该文本在译语文化中的功能等值;4)翻译在不同的历史语境中有不同的原则和规范,这些原则和规范就是为了满足不同的翻译目的与功能。

三、对翻译文化转向的态度

本文作者在总结近十年来关于翻译研究文化转向的研究发现,对翻译中的文化转向可以划分为三种态度:支持派、反对派和中立派或辩证派。

1.反对派观点。对翻译中的文化转向这一现象持反对态度的主要有吕俊、曾文雄、赵彦春、姜艳等。吕俊教授在《论翻译研究的本体回归——对翻译研究“文化转向”的反思》一文中运用法国著名社会学家皮埃尔·布迪厄的反思社会学理论对这一现象进行反思,利用其“双重解读”策略来对待拟译文本的语言与文化的关系问题,提出文化研究属于文本的外部研究,而语言研究才是内部研究,是翻译研究的本体。最后作者指出,翻译研究的进一步发展更有赖于本体的研究。与吕俊教授持相同观点的还有曾文雄。通过对“文化转向”的反思,有必要明确译学的任务,更新译学观念,在平等理性的交流中开展翻译文化研究,推进译学建设。同时强调,要构建以语用学转向哲学为基础的翻译学,实现翻译文化研究的本体论回归。

赵彦春教授指出了文化派文化转向的不足。他指出以芭斯奈特和勒斐维尔为首的文化派强调文化对翻译的制约作用,对权力关系、赞助者、意识形态、主流诗学等因素进行了分析,试图否定传统翻译观、翻译方法和翻译成果。其实,文化派夸大了文化的制约因素,而且将种种制约因素归为一类进行论述,违反了逻辑的矛盾律,借此不可能总结出预测翻译现象和过程的规律。文化派对翻译现象进行了挖掘,加深了我们对翻译某些因素的认识,这是积极的一面。但其消极面却远大于积极面,其不全面、不客观的研究导致了偏颇,乃至错误的结论,对翻译理论和实践都有很大的误导作用。姜艳也指出,翻译中的文化转向过分强调文本外因素对翻译的制约作用,试图否定对传统翻译观和方法论,形成了对翻译本体论的消解。对翻译研究中的文化转向这一现象持支持态度的有谢天振教授、冉诗洋、冯亚武等。谢天振指出,突破语言、突破文学的文化转向,已经成为当今国际译学界翻译研究的一个重要发展趋势,给国内译学研究带来了一定的“冲击”。作者还认为,“文化转向”为比较文学研究、翻译研究展现出一个新的广阔的研究领域。冯亚武等指出,文化转向真正实现了翻译研究的重大突破,在翻译学研究领域引发了一场前所未有的范式革命,翻译研究业已从形而上的传统藩篱中转向一个崭新的历史语境。冉诗洋等从翻译研究本体、研究对象、学科化建设以及范式转变四方面进行分析,认为翻译研究的“文化转向”并没有偏离学科边界,消解翻译研究的本体,脱离翻译研究的根本——语言,也并没有把外在因素无限制的夸大,模糊翻译研究与文化研究的分野这些问题与不足。相反,翻译研究的“文化转向”是翻译研究更加丰富和完善,其过程更是翻译学学科发展的一个重要过程。

2.中立派与其它相关观点。当然,一种现象产生之后除了赞成派,反对派以外,还有中立派的诞生。翻译中的“文化转向”也不例外。

石春让教授详细介绍了翻译研究的文化转向与文化研究的翻译转向这两种转向的历史必然性和背景,让我们能够把这两种转向联系起来。他还指出,我们应该认真对待两个转向,防止出现误区,防止中国文化的丢失以及被殖民、边缘化。我们需要不断地加强理论思考,吸入新的理论思潮,吐故纳新,推进文化研究与翻译研究的协调发展。保菁菁从苏珊·巴斯奈特的翻译思想入手,并对其进行了详细的介绍和分析,最后得出比较中立的观点,认为文化学派和“文化转向”确实存在不足,但瑕不掩瑜,它们创新了翻译理论,也为翻译研究展现出新的翻译领域。

刘笑千详细介绍了文化研究的起源及其特点:反学科、跨学科或者后学科;无固定的理论框架和研究方法;从开始起就代表被忽视的、压迫的和边缘化的人;主要研究对象为意识形态和权力。这点是较其它论文的不同之处,还有一点不容忽视的是,最后作者还提出了“文化转向”这股大潮也必然给中国翻译学界带来新的机遇和挑战。植根民族土壤,跟进文化转向翻译研究的文化转向为中国翻译研究提供了前所未有的机遇。在翻译领域,中国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个“弱国”。在翻译实践上,我国译入作品多而译出作品少;在翻译理论上,我国在世界范围内有影响的理论和著作不多,在文化转向方面更是无造诣可言,现当代翻译理论多半是“拿来”的。我们应当让世界听到中国在翻译研究方面独特而又响亮的声音。翻译研究的文化转向具有鲜明的跨学科性翻译研究的这一特点还向我国翻译研究工作者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与刘笑千一样,王丹明确指出我国翻译研究的不足之处,她写道:“中国的翻译研究却滞后于文化研究,二者相对孤立。与国际翻译学术界在近30年内的发展相比,自20世纪七十、八十年代开始的我国的译学研究受西方译学研究中语言学派的影响较深,而对同时期西方翻译研究中的文化转向并没有及时引起注意。国内的翻译研究可以说尚处于开始阶段,大多数翻译研究者仍然很难摆脱严复的信、达、雅三原则的讨论之浅层次,并未自觉地将翻译研究纳入全球化时代的文化研究语境下来考察。”作者最后提出,我们应当走出翻译技能、技巧的研究,逐渐融入当代世界翻译研究以“文化转向”为主导的,从文化层面上对翻译进行的跨文化研究。译者和翻译研究者都应该放宽思路,开拓视野,顺应翻译“文化转向”的要求将自己的实践和研究与文化研究结合在一起,形成宏观、系统、行之有效的理论体系,解决有待研究的问题。

“文化转向”前,翻译研究主要以原文为中心,将翻译研究纳入语言研究和文学研究范式,忽略了翻译过程中的外部因素对翻译过程的影响。语言学范式下的翻译研究以结构主义语言学和转换—生成语法为理论基础,强调语言的等值,研究翻译过程中的语言转换和语言等值,注重原文和译文在语言形式的各个层次上的对应。这种翻译研究很难解释翻译过程中的很多问题和现象,比如林纾的翻译实践。因此,翻译的文化转向便应运而生,解释了翻译语言学很难解释的问题。同时,也否定了传统意义上将翻译工作视为低等活动的说法,提高了翻译与译者的地位;强调了文化才是翻译的单位;重视目标语文化;认识到文化对翻译的制约作用。但对这一现象我们应该是全盘接受,还是全面否定,亦或者有的放矢?我们知道,任何事物的发展都是曲折前进的,翻译方面的理论研究也是如此。它的产生是因为语言学方向的翻译理论不能充分满足翻译实践的发展,并补充了其不足之处。当然,文化转向也有不足之处,这还有待译界学者的进一步深化与完善。作者认为,文化转向这一现象是翻译理论走向成熟的必经之路,我们应该充分看到它给译界带来的活力,发现以往被人们忽视的问题;但也不应全盘接受,对传统翻译方法丢之弃之,而应有效地将二者结合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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