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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特南社会资本理论评述

2014-04-11贺寨平

关键词:普特公民资本

贺寨平,曹 阳

(天津师范大学 政治与行政学院,天津 300387)

社会资本从思想来源上可追溯到托克维尔、穆勒、滕尼斯、涂尔干、韦伯、洛克、卢梭、齐美尔等思想家,但大多数学者都认同是汉尼芬(Hanifan)在1916年第一次使用这一术语。然而在社会资本的研究中,三个公认的关键性人物是布尔迪厄、科尔曼和罗伯特·普特南(Robert D. Putnam)。布尔迪厄和科尔曼为社会资本研究提供了理论基础,普特南把社会资本理论运用于政治学,使得社会资本研究在社会科学界得以迅速流行、传布。关于普特南社会资本研究的综述已经比较多了,但大多局限于其早期成果,本文主要是追踪普特南社会资本研究的最新进展,从而对其社会资本研究作一具体、全面的综述。

一、早期对意大利制度改革的研究

普特南早期的研究以1993年发表的《使民主运转起来——现代意大利的公民传统》[1]一书为代表,该研究缘于意大利1970年的一场大规模制度变革试验,由以往长期居主导地位的中央集权模式转向将权力下放到全国20个地区政府。这为普特南及其团队长期系统地研究制度怎样发展以及怎样适应其社会环境等问题提供了非常难得的机会。

该研究证实了意大利的政府绩效受到公民参与社区事务的强大影响。研究从对制度改革进行历时性比较开始,普特南发现地区改革已经深刻地影响了意大利的基层政治。一方面,这些新制度培养了“政治运作的新途径”,更好地满足了当地的利益和需求。另一方面,新制度的行政效率并没有预期的那么高,并且地区改革加剧而非改善了南北方历史上就存在的差异。

为了量化各个地区的制度绩效,普特南及其团队提出衡量意大利制度绩效的12个指标,具体包括:内阁的稳定性、预算的及时性、统计和信息服务、立法改革、立法的创造性、日托中心、家庭诊所、产业政策工具、农业开支能力、地方医疗保健单位的支出、住房与城市发展和官僚机构反应的灵敏度。经检验,这12个指标具有高度的一致性,该研究基于这些指标建立了一套评价制度绩效的总指数,并且这项评估在时间上的稳定性和可靠性也是比较高的。

依照这些标准,普特南发现制度绩效存在地区差异,即尽管所有地区政府有着同样的制度,但北方一些地区的治理明显要好于南方地区。普特南认为制度绩效地区性差异的关键在社会资本,社会资本是指“社会组织的特征,诸如信任、规范以及网络,它们能够通过促进合作行为来提高社会的效率”[1]195。社会资本首先包括公民精神,公民精神可用四项指标衡量。第一项是各地区社团的密度,制度绩效高的北方存在着大量多元目标和多样化成员的横向组织,如合唱团、观鸟俱乐部、体育运动俱乐部、文学会、猎人协会等社团。第二项是至少有一个成员读报的家庭在整个地区的比例。常读报纸是公民对社区事务感兴趣的标志,因而可以作为衡量公共精神的指标。第三项是全民公决的投票率。意大利一些地方的公民关心政治,参加公决的比例就比较高,有些地区则比较低。与此相关的是特别支持票的投票率。特别支持是指如果选民愿意对某个候选人予以特别的投票支持,表明了一种庇护关系,因而这个指标可作为衡量公共精神的反向指标,即这个比例越大,公共精神就越缺乏。最后,社会资本还包括各个地区持诚实、信任、守法态度的人的比例。按照这些测量指标,普特南通过统计分析发现,公民精神与制度绩效存在正向的相关关系。

为了探明地区公民生活差异的原因,作者又追溯了意大利中世纪的公共生活遗产,发现中世纪意大利北部的城市共和国,存在大量公民参与的规范和网络,如邻里组织、宗教组织和同业公会,共同带动了政治和经济上的发展。反过来,经济和政治领域中横向的合作与公民团结的纽带,又促进了公民共同体的成长。相比之下,南方的诺曼封建专制制度遗留下等级、垂直的社会网络传统。这种社会网络体现了权力的不对称性,意味着剥削与依附,而不是平等、互惠和合作。通过测量,南北方这些公民传统都有着惊人的延续力,正是这一发现促使普特南及其团队深入社会资本领域寻求解释。

普特南解释了社会资本为何能产生好的政府。他认为任何社会都是由一系列人际沟通和交换网络组成的,其中一些以“横向”为主,把具有相同地位和权力的行为者联系到一起。还有一些则以“垂直”为主,将不平等的行为者结合到不对称的等级和依附关系中。北方大量存在的邻里组织、合唱队、合作社、体育俱乐部等公民参与网络,都属于密切的横向互动,这些网络是社会资本的基本组成部分。相反,南方垂直的网络不利于信息流动,支撑互惠规范的多为单向的惩罚手段,无法维系社会信任和合作。由于横向的公民参与网络有助于解决集体行动困境,因此,一个组织的建构越具有横向性,它就越能在更广泛的共同体内促进制度的成功。普特南得出的结论是体现在横向公民参与网络之中的社会资本影响着政府和经济的绩效。

二、中期对美国的研究

1995年普特南发表了《独自打保龄球——美国下降的社会资本》[2]的论文,提出了过去几十年美国公民参与下降的观点。时隔五年,普特南又于2000年发表专著《独自打保龄球:美国社区的衰落与复兴》[3],该研究延续了前文的思路,探索政治参与、公民参与、宗教参与以及工作关系、非正式关系、志愿和慈善活动、互惠、诚实与信任等各类社会资本的状况以及原因、结果和可能的解决方法。

普特南首先介绍了社会资本的内涵,社会资本的定义仍然继承了第一本著作中的观点,又特别提出了桥梁社会资本和联合社会资本的概念。

桥梁社会资本(bridging social capital)和联合社会资本(bonding social capital)又分别称为兼容性社会资本(inclusive social capital)和排他性社会资本(exclusive social capital)。联合社会资本有利于加强特殊的互惠关系,促进团结。例如少数族群聚居区中存在的紧密网络,为社区中不那么幸运的成员提供了重要的社会和心理支持,同时也为当地创业者提供启动资金、市场和可靠的劳动力。相反,桥梁社会网络更有利于联合外部资源和传播信息。如格拉诺维特所论证的,人们在找工作时,弱关系更重要。简言之,联合社会资本有利于“维持生计”,而桥梁社会资本对“取得进步”很重要。并且,桥梁社会资本能够产生更广泛的认同和互惠,而联合社会资本会使我们自身变得更狭隘。

联合社会资本组成了一种社会学意义上的强力胶,也会产生强烈的排他性,由于这个原因,我们可能认为这种形式的社会资本具有更常见的消极外部性。然而,在很多情况下,联合社会资本和桥梁社会资本都会产生非常积极的社会影响。

普特南随后分析了公民参与和社会资本的趋势,包括政治参与,公民参与,宗教参与,工作场所中的联系,非正式社会联系,利他主义、志愿活动与慈善,互惠、诚实与信任,小型团体、社会运动与网络。这一部分的主旨是:20世纪前60年公民参与的强大趋势促使这期间所出生的美国人更深入地参与他们的社区生活,但近几十年前,形势悄无声息并且毫无警示地急转直下。虽然小团体、社会运动与互联网有些许的反潮流作用,但并不能抵消社会资本总体的衰退趋势。

普特南还研究了社会资本的影响,包括对教育与儿童福利、安全与富有成效的邻里关系、经济繁荣、健康与幸福、民主的影响以及社会资本的负面影响。社会资本受到侵蚀的原因,可概括为关键性的四个方面,即美国人面临的时间和金钱压力,频繁的居住迁徙,技术与大众媒体的发展和代际交替。 这部著作标志着普特南社会资本理论的最后形成,前面的作品虽然影响比较大,但是在社会资本的测量上还不太成熟,而在这部著作中,他明确提出了全面的社会资本的测量框架[3]291,被称为“普特南框架”。这个框架是政治学、经济学等学科宏观社会资本测量的主要来源,其他社会资本的测量方法大多与这个框架有或多或少的联系*社会学是个例外,在社会学界,社会资本的概念主要受社会网络分析的影响,因而一般称为社会网络资本,而且这种理论一般是微观层次的研究。。

测量美国社会资本的普特南框架,由五部分组成,具体测量内容及指标如下(括号内的数字表明各条指标与社会资本总的测量值的相关系数):(1)社区组织生活的测量:去年在一个本地组织委员会任职的人们的百分比(0.88),去年在某个社团或组织中担任官员的人们的百分比(0.83),每千人中公民和社会组织的数量(0.78),去年出席社团会议的平均数(0.78)、团体会员的平均数(0.74)。(2)参与公共事务的测量:在1988和1992年的总统选举出席率(0.84),去年出席城镇或学校事务公共会议的人们的百分比(0.77)。(3)社区志愿精神的测量:每千人中非营利组织的数量(0.82),去年从事社区项目的平均次数(0.65),去年做志愿工作的平均次数(0.66)。(4)非正式交往的测量:同意“我在拜访朋友上花了很多时间”的人们的百分比(0.73),去年在家里娱乐的平均次数(0.67)。(5)社会信任的测量:同意“大多数人是可以被信赖的”人们的百分比(0.92),同意“大多数人是诚实的”人们的百分比(0.84)。

三、近期对世界各国社会资本状况的研究

2002年,普特南主编了《流动的民主:现代社会中社会资本的进化》[4],论述了当代社会八个先进民主国家中的社会变化,包括澳大利亚、法国、德国、英国、日本、西班牙、瑞典和美国,对过去五十年里这些民主国家公民社会特征的变化过程及其原因进行了总结。

该书首次对先进的后工业社会国家的社会资本作了全面的研究。基本情况如下:

(一)英国。与美国社会参与的下降相比,英国的社会资本指标普遍稳定,表现在英国的志愿部门仍很活跃,政治参与率仍相对较高,公民参与也不存在代际间的差别。与美国相同的是英国社会信任方面的下降。作者列出了影响社会资本发展的三个特别重要的因素:其一,20世纪50到90年代,英国教育系统的大量扩展,增加了公民参与度的积累,尤其是女性的参与。其二,英国阶级结构的变化,中产阶级扩大了,并增加了中产阶级在英国长期社会生活中的主导性。其三,英国政府颁布扩大福利国家政策的同时,也着手促进志愿组织的发展。但英国的社会信任程度也在下降,这可能是英国社会关系从集体主义向个人主义转型的结果。

此外,也有证据表明英国人社会资本出现了新的变化:一部分市民互相之间联系得更加密切,他们参与政治的积极性较高,生活也较为富足,而另一部分市民社交生活及政治参与则日益减少。

(二)瑞典。瑞典个案研究的所有方面都提供了反对“福利国家必然削弱社会资本”论断的强有力证据。相反,瑞典(及斯堪的纳维亚国家)不仅在社会资本的众多测量中引领全球,也在公共支出和税收方面做出了榜样。并且,过去几十年瑞典人中社会参与和志愿行为的稳定或提升,有力地反驳了大政府必然是社会资本敌人的这一声称。反过来,该书认为普遍的(而非目标化)的社会供给形成了瑞典福利国家与高水平的社会资本完全可以兼容的特征。

(三)澳大利亚。澳大利亚社会资本趋势的轮廓与普特南对美国社会资本的勾画基本相似。许多长期建立的志愿组织以及正式组织所登记的成员数量正在下降。过去十年或二十年表明社会信任和政治信任二者似乎都下降了。澳洲人同美国人一样,更多的把时间花在看电视上,而花在社会交往方面的时间更少。尽管体育活动的参与提升了,但这种趋势反映的是个人化的体育运动而非团体运动。即便有一些新兴的女性主义和环保主义团体在抵消下降的趋势,但作用也有限。同样澳大利亚也存在社会资本分布的社会不平等现象。

(四)日本。用传统的西方指数和非政府组织这类方法来测量时,日本的公民参与程度比较平稳或轻微上升。邻里组织仍是日本公民参与最普遍的形式。服务于儿童、老人和残障人士的组织有实质性的增加。20世纪后半叶日本选民开始对民主政治更感兴趣。同样,用传统的社会信任的测量方式,日本似乎是一个低度信任的社会,即日本人的信任半径相对比较狭窄。日本人在与熟悉人相处的环境下的确相信他人,但对普遍大众的信任度则较低。除此以外的其他领域,日本的社会资本形态与其他国家有很突出的不同。其他国家的公民参与和社会联系与社会经济地位密切相关,实际上社会资本分布的不平等在增加。相反在日本,受教育程度低的群体社会参与更多。可以确定的是,日本社会资本的变化更多是由国家历史而非由单一的全球现代化所决定的。日本可能处于社会资本形态发生深刻转变的早期阶段,伴随着公民社会活力的增加,参与和自由这类后唯物主义价值观的提升,社会资本从封闭的形式转到更开放的形式,后者在帮助解决后现代、国际化的互动经济中所出现的问题更有效率。

(五)法国。法国面临着社会资本双重危机:一是社会经济不平等导致的少数穷人和多数人的隔离;一是大众远离政治组织导致了政治代表性的缺乏。在主要的社会和政治组织——工会、政党、教会等衰落的同时,参加各种团体的总人数在增加。20世纪最后25年显然见证了两个不同取向(利己和利他)组织的增长——最初是捍卫行业和自我利益组织的快速增长,随后是着眼于更广泛的利他目标的组织以及文化休闲活动形式的组织的增加。如其他国家一样,法国在公民交往方面不是全面性的下降,而是社交活动由某些形式普遍转向其他形式——“社会资本形式的私人化类型”。同样,随着法国下层不断被边缘化,联合社会资本无法发挥将下层群体整合进更广泛的社会中的作用,结果就是自我取向的、碎片化的社会资本的上升与制度的、他人取向的社会资本的下降。因此,尽管总体上社会资本的水平相对稳定,但是个人间密切交往与更广泛的公共领域相联系的制度化机制比较缺乏。

(六)德国。德国的案例充分说明了更大的历史和政治力量对社会交往类型的影响。当代影响德国社会资本的背景包括纳粹、共产主义政体对公民社会结构的强大影响,尤其是强迫公民参与国家组织起来的社团的政策。因此,直到20世纪90年代西德的社会政治参与趋势才开始上升。但是年轻一辈,在正式组织中的参与下降了,且从正式会员组织的参与转向更暂时的、个人化的社会联系。前东德中社会交往生活的快速标准化已经不可能出现了。这再次说明,国家层次的大规模事件对公民社会的影响作用是非常明显的。研究也发现,社会资本的重要类型与美国的特征相似——受教育程度高的、富裕的、在业的、中年的、小镇上的男性社会参与更多。这种社会资本分布是社会的不平等的反映。

(七)西班牙。在回顾了西班牙历史的基础上,普特南重点强调了公民的和非公民的社会资本的重要区别(对应普特南所命名的桥梁和联合社会资本)。20世纪30年代的西班牙国内战争,战争双方自身的社会资本都很强,但却破坏了可以弥合国家层面意识形态断裂的公民社会资本存量。然而在弗朗哥统治时期,更靠近公民形式的社会资本开始逐渐积累,最终这两种形式的社会资本积累使得70年代这种民主转型成为可能。尽管更具公民形式的正式社团在西班牙民主的成功转型中起到决定性作用,但普特南指出,在接下来的四分之一个世纪以来西班牙社会资本存量中政党、工会和教堂在衰落,家庭或非正式关系基础上的协会却在兴盛。因此,西班牙并不存在社会资本的减少,原因在于年轻的西班牙民主成功地战胜了如大量持续性失业、政治丑闻等危机。一方面,社会资本类型在政体变动时扮演背景这一重要角色,从稚嫩、不稳定的自由民主到致命的国内战争,到威权专政,再不可思议地回到成熟的自由民主。另一方面,西班牙的案例阐明了社会经济的变化、辈分更迭和政治活动所有这些对社会资本的动态都有重要影响。

(八)美国。如前书一样,普特南仍然认为,美国公民精神在20世纪前半段处于上升阶段,到60年代仍很活跃,但20世纪最后三十年,立足大众的、跨阶级的会员制社团逐渐被任务狭窄、专业化领导的政治选举组织所替代,后者在会员参与方面毫无生气。作者探讨了这一现象的原因,如商业媒体的变化、财政支持政治动员的新资源、传统公民动员机制的削弱等。结论是,美国公民精神的新结构更加寡头,且由专家主导,相对不可能联结不同的阶级与地区。

最后部分,普特南总结道,社会资本动态中不存在单一的发展模式,但他还是尝试性地提出了一些共同的影响因素。如经济现代化摧毁了传统社区,社会资本受到了削弱。政治因素也对社会资本有影响,对政治机构的持续不满使公民的角色日益成为监督者而非参与者,政党和工会变成了工人和市民雇佣的专业代理人,而不再是促进团结的社会活动。这种趋势可以描述为从社会资本密集的政治转向了媒体密集的专业化政治。福利国家实际上帮助而非破坏了社会资本的维持,政府提供的社会供给为社会资本带来了积极的影响。福利国家和其他政策鼓励了公民之间的相互支持。个人的联系也部分抵消了这种下降,但总体来说作用不大。

综上所述,普特南的社会资本概念以及在这个概念基础上建立起来的社会资本理论框架主要继承了科尔曼的社会资本理论,并在加以改进后用于政治学的研究中,扩大了社会资本研究的疆域。他的主要贡献有:一是提出了社会资本的定义和测量方法,形成了“普特南框架”;二是将社会资本的视角用于国家制度改革的研究,证明了制度改革对于改革成功与否的关键作用;三是研究了发达国家的社会资本的历史及现状;四是由于他的研究,世界社会科学界形成了研究社会资本的热潮,推进了政治学、经济学、社会学、心理学甚至社会医学的相关研究。

对普特南社会资本理论最有影响的批评来自波茨,他的主要观点是社会资本不仅具有积极影响,还具有消极影响。另外普特南的观点存在逻辑上的循环论证和同义反复问题。在与波茨等众多学者的回应和探讨中,普特南的社会资本理论在不断地发展和完善,更正了以往某些不全面的观点。

[1] 罗伯特5普特南.使民主运转起来[M].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2001.

[2] Putnam D. Robert. Bowling Alone:America’s Declining Social Capital. Journal of Democracy, 1995,(6).

[3] Putnam D. Robert. Bowling Alone:The Collapse and Revival of American Community. New York: Simon and Schuster Lesley Schulte,2000.

[4] Putnam D. Robert. Democracies in Flux:The Evolution of Social Capital in Contemperary Society. New York: 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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