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照《如梦令》的同构关系分析

张 婧

在语言学中，句法连接也称为语法连接，是借助构造句子的语法手段、即标示词语之间结构关系的因素来实现语篇的衔接和连贯。综合各家之说，一般认为语法连接主要包括时体形式、替代、省略和同构关系。语篇的语法同构包括语义的相似和结构形式的一致，它类似于修辞学上的排比，但所涉及范围更广，包括重复、添加、交替和拼合四种具体方式。重复是指同样的结构，同样的词汇在语篇的两个句子中出现，以体现中心思想或主体，最后达到强调的目的。添加是在同样结构的基础上，添加若干词语，不想红的词语具有强调意义。交替是在不改变原结构和基本词语的情况下，以同类词语置于原结构中的某一词语。拼合是指在会话语境下，一个人的某一句话由另一个人接茬，使结构取得完整，使语义互相衔接;产生拼合又可能是因为说话者一时语塞或欲言又止，听话者便接过话茬再顺势自己说下去。

一、李清照《如梦令》

李清照是宋代杰出的女词人，虽然其词流传至今的不过四五十首，但却无一首不工。《如梦令》便是“天下称之”的不朽名篇。这首小令是她的早期作品，一共六句话，内容也很简单却似一幅图。内容曲折而含蓄，语言深美而自然，笔调跌宕而有致。词中充分体现出作者对大自然、对春天的热爱。它写的是春夜里大自然经历了一场风吹雨打，词人预感到庭园中的花木必然是绿叶繁茂，花事凋零了。“雨疏风骤”，雨小而风急，描写了景物;“浓睡”、“残酒”，睡得香甜而残醉未醒，描写了人物;因此，翌日清晨她急切地向“卷帘人”询问室外的变化，粗心的“卷帘人”却答之以“海棠依旧”。对此，词人禁不住连用两个“知否”与一个“应是”来纠正其观察的粗疏与回答的错误。“绿肥红瘦”一句，形象地反映出作者对春天将逝的惋惜之情。词的写法别致，侧重于从听觉方面来塑造形象并构成意境。作者不是平铺直叙地去描写百花凋残的暮春景象，而是立足清晨醒后，从“昨夜”写起，通过“雨疏风骤”，从听觉上展开联想，然后转化为视觉形象:“绿肥红瘦”，它是一个向客观现实转化的过程。正因为这首词有一个从听觉到视觉，有一个从内心到客观现实的转化过程，所以才能给读者留下广阔的想象空间。词人为花而喜、为花而醉、为花而嗔，实则是伤春惜春，以花自喻，感叹自己的青春易逝。

在这首词中有三处运用了同构关系。第一处是“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此处是拼合的同构关系，上下文各属同一语法结构的一部分，要结合在一起语义语法结构才完整。在此通过问答进行感情上的对比烘托，这种写法，使语言精炼生动，结构也由此显得分外紧凑，使读者有如闻其声、如见其人的真切感。人物的身份、性格、教养以及感情上的细微差别也都历历在目，词也由此而显得生动活泼。“却道”一句，写出了“卷帘人”观察上的粗疏与感情上的淡漠，它恰好衬托出作者体察的细腻与情思的深婉。第二处是“知否，知否?”，此处是重复性同构。《如梦令》小词，安顿两个叠句短语最难。然而这里的“知否?知否”，口气宛然，浑成天巧。女主人公出于对花的关心，问得那么认真:出于惜花的心情，驳得那么恳切。第三处是“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此处又是一个问答，也属于拼合的同构关系，因答语的漫不经心，逼出一句更加多情的“知否，知否?”来，从而得到了答案“应是绿肥红瘦”，这四个字，无限凄婉，却又妙在含蓄。蕴积了她对春光一瞬和好花不常的无限惋惜心情;体现了女词人的纯净心灵和高雅情趣。

三、用同构关系简析《如梦令》的几种英译

许渊冲译文:Tune:"Like A Dream"

Last night the wind blew hard and rain was fine，

Sound sleep did not dispel the aftertaste of wine.

I ask the maid rolling up the screen，

"The same crab-apple tree，"she says，"was seen."

"But don＇t you know，

But don＇t you know，

The red should languish and the green must grow."

许渊冲的译本中，基本同原词的结构一致，也有三处同构关系。一处是I ask the maid rolling up the screen，"The same crab-apple tree，"she says，"was seen." 此处是问答句，共同构成了拼合同构关系，一问一答，上下两处联合起来语义才能完整。原文中，此处用的是一种比较委婉的问法，译文中的此处用的是直接的问答法，少了一种委婉的语气。一处是 But don＇t you know，But don＇t you know。此处是重复性同构，通过重复来构成语篇衔接，与原文大致相同。还有一处是 "But don＇t you know，But don＇t you know，The red should languish and the green must grow."，此处是词人的回答，上句是问，下句是答，共同构成了拼合的同构关系。

金于译文:

To the Tune"As Dreaming"

There was a wild wind blowing with a light rain last night.

My sound sleep hasn＇t driven away the force of wine yet.

The maid answered my question about that crab-apple tree;

Rolling up the curtain，she said:"It remains all the same."

No，no，she is wrong，for the wild wind might have made

The red of blossoms weaker and the green of leaves stronger.

金于的译本有四处同构关系，一处是在The maid answered my question about that crab-apple tree;Rolling up the curtain，she said:"It remains all the same."，此处是拼合的同构关系，构成了完整的语义结构，即“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此处与原文相比，添加了作者提出问句的内容以及回答者的动作，表达出了更完整的内容。一处是No，no，此处是重复性同构，与原文中的“知否，知否?”意思一样。还有一处是在she is wrong，for the wild wind might have made The red of blossoms weaker and the green of leaves stronger.此处，for引导的是表示原因的句子，解释了she is wrong的原因，共同构成了拼合同构关系。最后一处是The red of blossoms weaker and the green of leaves stronger.此处运用了交替的同构关系。此译文翻译的内容比原文完整，添加了许多具体的内容，使读者更清楚的明白这首词所表达的意思。

【杨宪益译】

To the Tune Ru Meng Ling

Last night the rain was light，the wind fierce，

And deep sleep did not dispel the effects of wine.

When I ask the maid rolling up the curtains，

She answers，"The crab-apple blossoms look the same."

I cry，"Can＇t you see?Can＇t you see?"

The green leaves are fresh but the red flowers are fading.

杨宪益的译本中出现了四处同构关系。一处是When I ask the maid rolling up the curtains，She answers，"The crab-apple blossoms look the same."，这里前句使用了when作为引导词，使前后两句必须结合在一起才能构成完整的语法结构，因此属于拼合关系，这是词人问卷帘人以及卷帘人的回答，此处同原文基本一致。后一处是I cry，"Can＇t you see?Can＇t you see?"，这里是重复性同构，与原文中的“知否，知否”相呼应。第三处是 I cry，"Can＇t you see?Can＇t you see?"The green leaves are fresh but the red flowers are fading.后一句是补充前一句的疑问，构成拼合关系。最后一处是The green leaves are fresh but the red flowers are fading.这里是交替同构。此篇译文简洁易懂，却也少了些原文的韵味。

由上述的例子，可以看出，同构关系在诗词中屡见不鲜，汉语古诗词的英译也最能反映出英汉语篇衔接在同构关系上的差异。因为汉语的意合性特别便于组合成同构的诗句，而要用形合分析性的英语再现同样的意义内容，就往往不得不舍弃形式，以其他手段代替同构。汉英两种语言的语法连接的使用个有不用，虽然多数情况下语言内在的共性英汉语可以对等传译，但两种语言有时的侧重却不一样。了解语篇的衔接对我们深层研究英汉语言和翻译有重要帮助，可以使我们更好的把握原文和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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