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民国时期中共领导下的通俗讲演所

苏全有，徐 冬

（1.河南师范大学 图书馆事业与文化发展研究中心，河南 新乡 453007；2.达州日报社，四川 达州 635000）

论民国时期中共领导下的通俗讲演所

苏全有1，徐 冬2

（1.河南师范大学 图书馆事业与文化发展研究中心，河南 新乡 453007；2.达州日报社，四川 达州 635000）

学术界对民国时期中共领导下的通俗讲演所的研究付之阙如。早期通俗讲演所中的代表人物主要有何叔衡、毛泽东、朱务善、恽代英等。到国民大革命时期，通俗讲演所得到了迅速的发展。根据地时期主要有湘鄂西、湘赣、闽西、江西、四川、晋察冀边区等地区的通俗讲演所。在讲演员的选拔上，主要强调和重视政治面貌、政治观念及革命积极性，不太重视文化程度；在讲演技巧上，注重语言的通俗化及适应下层民众的心理需求。中共领导下的通俗讲演所，对民众革命思想的启蒙以及激发其参加革命的热情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中国共产党；通俗讲演所；口语启蒙；知识普及；民国时期

关于中国近代启蒙运动，学术界多关注历史留存下来的纸质材料，而对其时的口语启蒙关注不够。其实，如果考虑到那个时代大众的文化程度（文盲占大多数），那么后者理应受到更多的重视。“通俗讲演”作为最主要的口语启蒙形式，其课题本身的研究价值和探究空间毋庸置疑。有鉴于此，笔者拟以中共领导下的通俗讲演所为视点，以民国为视域，梳理史实，并提出自己的意见，推动相关研究进一步深入。

一、通俗讲演所的发起及发展

20世纪20年代，是中共领导下的通俗讲演所的发起及发展时期。1920年9月，何叔衡任湖南省通俗教育馆馆长，他利用这一身份和馆里的经费，以“通俗讲演所”的名义，用补助薪金的办法，在全省聘请了一批思想进步的小学教员来充当通俗讲解员，派他们下乡向农民读报进行宣传，这不但扩大了新文化的传播面，而且也促进了知识分子与工农相结合。这些讲解员有不少后来参加了革命，成为领导农民运动的基层骨干。例如，宁乡县的通俗讲解员梅冶成，于1925年加入中国共产党，1926年农运兴起后，成为宁乡县农民协会的委员长。[1]

毛泽东在早期的革命活动中，非常重视舆论宣

传作用，他通过湖南学生联合会一些会员的关系，掌握了在长沙的通俗讲演所和《通俗报》，并通过这些舆论阵地，揭露旧制度，传播新思想，聚集革命力量，打击反动势力，对湖南地区革命运动的蓬勃发展起到了积极的作用。[2]

中共早期党员、知名宣传工作者、演说家朱务善，从1920年10月至1922年4月参加讲演近30次，讲演地点或在南城京师模范讲演所，或在东城东安门通俗讲演所，或在北城后门桥讲演所。寒暑假期间，他还去北京以外的地区讲演，如1921年春假时间，他到北通州、长辛店及各大村落去讲演，受到工人、农民的热烈欢迎。他的讲演题目有《和平统一声中我们的责任》《 北京社会》《 私有财产制度之今昔》《民国和国民》《 爱家与爱国》《 新年后我们应当怎么样》《 赎路问题怎样解决》《 好政府》《 “挪夫”是中国兵卒的本能》《 干么信教》《 痨病的起因及预防法》等等，内容十分广泛。[3]

1921年，恽代英在四川从事教育工作期间，每周三、六晚上，利用白塔寺泸县通俗讲演所，宣传改造社会的主张，使听众心悦诚服。[4]著名革命教育家吴靖宇，在河南商城各区成立通俗讲演所，经常召集群众听讲革命道理，还创建了“赤城县红日剧团”，到各乡巡回演出革命文艺节目。[5]

国民大革命时期，中共湖南区委利用国共合作的大好时机，将党团员、工人、学生中的积极分子和广州农讲所回湘学员，以国民党湖南省党部农运特派员等合法身份派往农村，通过举办通俗讲演、农民夜校、墙头壁报以及散发传单、表演话剧等活动，激发群众反帝反封建的热情，有效地推动了农运的开展。[6]1926年，柳直荀带领工人、学生，先后到浏阳、平江、长沙、湘潭、湘乡、衡山、宁乡等地开展宣传活动。他们通过通俗讲演及演出《五卅痛史》《农家苦》等话剧，揭露帝国主义、军阀政府的罪恶，号召广大农民组织起来，自己解放自己。[7]1927年3月，湖南临澧县在全县农民代表大会上通过了《各区农协在附近市场设立通俗讲演所按场期讲演案》。[8]1929年，李相虞在河南磁县鼓城镇成立通俗讲演所，以讲故事形式，向工人、农民宣传革命道理和马列主义。[9]山东曹县早期共产党员任守钧以曹县民众教育馆通俗讲演所为阵地，利用讲演员的合法身份，将革命道理巧妙地糅合在讲稿内，揭露腐朽黑暗的社会现实，抨击新老军阀的罪恶，宣传共产党的主张，讲述劳苦大众必须通过斗争求解放的革命道理。[10]6因此，中共领导下的通俗讲演所在20世纪20年代呈现快速发展的势头。

二、根据地的通俗讲演所

中共领导下的通俗讲演所，就区域而言，主要集中在根据地。1928年，湘鄂西根据地县苏维埃各级政府为提高广大劳苦群众的阶级觉悟和帮助他们扫除文盲，积极动员他们支持和参加革命战争，广泛兴办了各种形式的工农业余学校，如通俗讲演所、贫民夜校、冬学、妇女夜校、识字班、扫盲班、俱乐部（亦称列宁室）、读报组等。1930年3月通过的《湘鄂西联县政府文化委员会列宁学校条例》提出：在根据地内，通俗讲演所、工农夜校、俱乐部、识字处等社会教育机构须普遍建立。同年12月，在《团湘鄂西第二次代表大会主席团致团中央的信》中说：各种社会教育机构，如通俗讲演所、列宁书店、俱乐部、图书馆等已开始在根据地建立起来。[11]据1932年2月发表的《湘鄂西八个月来的宣传工作报告》记载，当时监利县识字处很普遍，群众踊跃前来识字，通俗讲演所、工农夜校、俱乐部等大半是茶馆兼用。[12]

1929年6月6日，湘赣边界特委会第2号报告对讲演内容作出了具体规定：第一，没收地主一切土地归农民；第二，工农自动武装起来；第三，工农联合起来参加消灭军阀的战争；第四，反抗政府、军阀的一切地方捐税；第五，推翻帝国主义统治；第六，没收外国资本家的产业和银行；第七，秘密建立工会、苏维埃政府和农民协会。[13]632从1931年10月起，湘赣苏区组建了通俗讲演所、讲演团、新剧团、歌舞队等71个演讲和演出团体，自编自演节目，鼓舞群众斗志，打击敌人的气焰。[14]1932年1月，在中央苏区蓬勃发展的文艺运动的影响下，湘赣省委进一步要求少先队和儿童团组织要以村为单位建立通俗讲演所、讲演团、新剧社，进行化装讲演，并出版墙报、壁报，广泛地进行革命宣传。当年被湘赣军民称为“小莫斯科”的永新城，在夏日秋凉的夜晚，几乎天天都能看到讲演队、新剧团、歌舞团的讲演和演出等活动。在湘赣根据地第五次“反围剿”中，各级化装讲演队、新剧团、歌舞团等积极响应省委、省苏维埃政府的号召，自编自演，积极宣传购买公债券、筹集军粮、募捐资金、扩大红军等有关内容。这一系列的文艺宣传活动，提高了广大群众的思想认识，激发了他们支援革命、支援红军的热情。①中共江西省委党史资料征集委员会：《湘赣革命根据地史研究》，1991年版，第275—358页。湘赣根据地宣传的主要内容有：一是

歌颂根据地的新生活；二是揭露和控诉旧社会、旧制度以及国民党、帝国主义的罪恶；三是反映社会主义苏联的幸福生活；四是表现根据地军民学习马列主义、支援和参加革命斗争的活动；五是描写根据地军民的爱情生活。总之，大到国际风云，小到家庭琐事，样样齐全。①中共江西省委党史资料征集委员会：《湘赣革命根据地史研究》，1991年版，第359—360页。

1929年11月2日，在中共闽西特委发布的第14号通告中，明确要求文化部应设立讲演台，作为作政治报告的场所。[13]630与此同时，在《中共福建省委给闽西巡视员及闽西特委的指示》中提出：各乡村各城市均须设立通俗讲演所、通俗图书馆以及工农日校、夜校等，利用各种纪念日召开群众大会，举行游艺会，这是宣传群众、组织群众、教育群众很好的形式。同时还指出了宣传的方向，主要有：宣传党的政纲，反对军阀战争，改变农民的地方观念与苟安心理，反对改组派第三党及“剪刀问题”（敌人对苏区的封锁导致的经济问题）等。②中央档案馆、福建档案馆：《福建革命历史文件汇集》，1983年版，第396页。1930年2月，永定县第二次工农兵代表大会要求每个区都设一个讲演台。同年9月24日，瑞金县苏维埃政府在《关于目前文化工作总计划》中也提出要“在西、南两门设两个讲演台，轮流进行宣传”；1931年，大冶县工农兵苏维埃政府规定“每个区都要建立一个讲演所，及时将革命形势及当地实际情况向群众作报告”；同年4月，中共皖西北特委第十四次常委扩大会议提出：“文化委员会从特苏起到各级，必须在六月内把本身工作建立起来。俱乐部与通俗讲演所、政治讨论会等为首先工作。”[15]1932年6月20日，鄂东南苏维埃第一次代表大会在《苏维埃工作决议》中提出：“工农讲演所，各级政府要尽最大努力建立起来”，并具体要求“龙港、燕下、排市、殷祖、大陂及各赤色市镇要立即建立”。[13]630

1933年2月，红四方面军总政治部为了广泛宣传党的方针政策，大力开展群众性文化教育活动，成立了“兰衫剧团”（“兰衫”意即为穷人服务），进行宣传演出，以阶级教育的方式动员广大劳苦群众支前和参军。其间，主要演出了《送郎当红军》《扩红谣》《十劝夫》《打柴歌》等歌剧，及《打土豪》《参加红军去》《活捉田颂尧》等话剧，还演出了《庆祝川陕省苏维埃》《反动吵嘴》等活报剧。这些化装演出的剧目，题材新颖，形式多样，通俗易懂，深受文化水准较低的广大工农群众和以工农为主体的红军战士的欢迎。[16]同年秋，四川江口县苏维埃成立文化教育委员会，区、乡苏维埃设文化委员，开展群众性的通俗讲演、读报、识字以及利用墙报、漫画、标语、传单等形式进行宣传活动。[17]

1945年10月25日，晋察冀边区行政委员会在《关于普遍深入开展冬学运动》的通知中，提倡试办通俗讲演所、大众图书馆、书报阅览室、公共阅报牌等，以便于群众有更多的学习机会。在新解放区则提倡运用街头讲演、群众大会、座谈会、家庭访问等方式，进行时事教育与政策教育。[18]

三、讲演员的选拔、讲演技巧及通俗讲演所的影响

在讲演员的选拔上，苏区讲演所对讲演员的文化程度要求不是很高，而突出强调讲演员的政治面貌、政治观念及革命积极性等。1930年11月12日，江西省苏维埃政府发布的通告规定，各地选拔讲演员时必须“挑选观念正确而比较会讲话的人来充当”③中共江西省委党史资料征集委员会、中共江西省党史研究室：《江西党史资料第17辑（中央苏区第一次反“围剿”）》，1990年，第47页。。1931年，湘鄂赣苏区的大冶县在关于《工农兵苏维埃政府各部委员会决议案》中也明确规定：“讲演员不一定要知识分子，工农分子有革命理论者，亦可充当。”④江西省文化厅革命文化史料征集工作委员会：《湘鄂赣苏区革命文化史料汇编》，1996年，第153页。因此，当时苏区讲演员必须具备的基本条件是：一是正确的政治观念；二是工作积极的干部；三是有一定的理论水平；四是有较好的语言表达能力。[13]628

在讲演技巧方面，注重语言的通俗化，须与下层民众的心理需求相契合。1932年11月，张闻天在《斗争》上发表的《论我们的宣传鼓动工作》一文指出，要动员群众，“只有带有时间性的、具体性的、适合于群众目前斗争的要求的宣传鼓动，才能把最大多数的群众，不管他们的政治倾向如何的不同，团结在统一的战线之下”。[19]1934年4月，中华苏维埃中央教育人民委员部在认真总结各地开展讲演工作经验的基础上，明确要求讲演员“必须用最通俗的日常谈话的语句，逐渐地加入政治科学的专门名词，切忌千篇一律的术语堆砌起来的讲演”。[20]

总之，苏区讲演员在讲演宣传时，必须掌握如下方法和技巧：1.阐述革命道理时要针对听众的心理来讲解，切忌“八股”式的背诵，要适应群众斗争的需要，善于把宣传与鼓动有机地结合起来；2.语言

要通俗易懂，对政治及科学中的专有名词的解释要用日常谈话的方式进行，使听众容易理解；3.讲话要简单明了，不要说重复的话；4.讲演态度要和蔼，使听众无拘无束，并完全相信所讲的内容。[13]629-630

中共领导下的通俗讲演所，对在群众中宣传革命道理，激发他们参加革命的热情，起到了极为重要的作用。作为革命主体力量的劳苦大众，因其自身文化水平较低，难以通过阅读书报文字来提高革命的自觉性，只能依靠听“通俗讲演”来获取革命信息，然后内化为自身的革命行动。“通俗讲演”这种“口语启蒙”的形式符合革命大众自身的接受水平，符合他们的审美口味，每次讲演都像一场春雨，点点滴滴渗透进他们的心田，“使之听到生的召唤，看到黎明的曙光，产生奋起斗争的力量”[10]7。

综之，中共领导下的通俗讲演所，在开展相关革命宣传活动中，尽管还存在着一些不足，如具有较明显的公式化、概念化和口号化等倾向，但毕竟是当时扩大政治影响、争取广大群众的有效的宣传手段，是组织群众、武装群众、消灭反动势力、建立人民革命政权、促进革命高潮到来的重要思想武器。①中共江西省委党史资料征集委员会：《湘赣革命根据地史研究》，1991年版，第359—360页。即使是在21世纪的今天，其在民众动员及舆论宣传等方面所具有的借鉴意义仍十分突出。

[1] 中共中央书记处研究室政治组．做合格的共产党员（一）[M]．北京：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83：92-93．

[2] 张允侯．五四时期的社团（一）[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79：636．

[3] 萧超然．北京大学与五四运动[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5：343．

[4] 李良明．恽代英学术讨论会论文集[M]．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1985：307．

[5] 王日新，蒋笃运．河南教育通史(中)[M]．郑州：大象出版社，2004：556．

[6] 王碧峰．中共湖南简史(1921—2000)[M]．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2001：66．

[7] 王兰垣．柳直荀烈士年谱[M]．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79：73．

[8] 李沛诚．湖南历史资料[M]．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80：119．

[9] 侯廷臻．峰峰志[M]．北京：新华出版社，1996：578．

[10] 中共菏泽地委党史资料征集研究委员会．曹州英烈（2）[M]．菏泽：山东省出版总社菏泽分社，1987．

[11] 湖南省财政厅．湘鄂西、湘鄂川黔革命根据地财政经济史料摘编[M]．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98：651．

[12] 陈桂生．中国干部教育1927—1949[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42．

[13] 刘云．中共苏区文化艺术史[M].南昌：百花洲文艺出版社，1998．

[14] 陈立明．中国苏区词典[M].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1998：639．

[15] 河南省税务局．鄂豫皖革命根据地工商税收史料选编（1927—1937）[M]．郑州：河南人民出版社，1987：120．

[16] 郭际富．通江苏维埃志[M].成都：四川省社会科学院出版社，1988：394．

[17] 四川省平昌县地方志编纂委员会.平昌县志[M].成都：四川科学技术出版社，1990：551．

[18] 中央教育科学研究所．老解放区教育资料[M].北京：教育科学出版社，1991：465．

[19] 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中央档案馆.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1921—1949）：第9册[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1：602.

[20] 江西省教育厅.江西苏区教育资料选编[M].南昌：江西教育出版社，1960：85.

（责任编辑：毕士奎）

The Popular Speech Institutes Led by the CCP During the Republic of China

SU Quan-you1, XU Dong2
(1. Library and Research Center of Cultural Development, Henan Normal University, Xinxiang 453007, China；2.Dazhou Daily, Dazhou 635000, China)

The research on the the popular speech institutes led by the CCP during the Republic of China is neglected by the academia. Its main representatives include He Shuheng, Mao Zedong, Zhu Wushan, Yun Daiying etc., in the early times. It developed so fast during the national revolution, which covered West Hubei Base, Hu’nan and Jiangxi Base, Western Fujian Base, Jiangxi Base, Sichuan Base, and so on. In terms of actor selection criteria, they valued political affliation, political ideas and revolutionary enthusiasm instead of degree of culture. In terms of speech skills, they paid attention to the popularization and use of language in order to satisfy the lower-class people’s psychological need. In a word, the popular speech institutes led by the CCP played an extremely important role in people’s revolutionary thought enlightenment and in arousing the masses revolutionary enthusiasm.

CCP；popular speech institute；speaking enlightenment；popularization of knowledge；the Republic of China

K262.2

A

1008-7931（2014）05-0045-04

2014-05-22

河南省教育厅人文社会科学重点项目（2013-ZD-082）

苏全有（1966—），男，河南辉县人，教授，博士，研究方向：中国近代史及图书馆史；徐 冬（1981—），男，山东滕州人，助理记者，硕士，研究方向：图书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