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文美育风格选择的积极效应与局限性
——以20世纪80年代中语教材题材选择为中心
2014-04-09姜岚
姜 岚
(海南师范大学 文学院,海南 海口 571158)
语文美育风格选择的积极效应与局限性
——以20世纪80年代中语教材题材选择为中心
姜 岚
(海南师范大学 文学院,海南 海口 571158)
受时代社会主体和主流文化投影进去的审美倾向的影响,中学语文教材题材内容集中表现爱国主义、英雄主义、集体主义的时代主调,其美学形态就是崇高—壮美,这在纪实性文体上表现尤为明显。中学纪实文学题材自身的祟高、壮美的审美属性,以及作家对先进思想意义的着意开掘,服从于伟大历史实践的要求,服从于现实性很强的审美教育目的。中学纪实文学的英雄肯定、壮美祟尚,预期着综合性的美感效应,也就是希望通过文学的艺术魅力,感染教育对象,激起审美反应,在特定的审美场中建立起一种审美关系,以达到潜移默化地陶冶和教育青少年学生的目的。中学语文纪实文学相对集中的主题、明显的审美倾向,反映了先进阶级的审美理想,也符合历史发展的要求。然而,中学纪实文学的题材有待拓宽,主题有待丰富和深化,风格有待多样化,艺术手段有待现代化,这些都是语文美学亟待解决的课题。
中学语文;纪实文学;语文美育;风格选择;壮美—崇高;审美预期;片面性
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到来之前,当代社会的审美性格就是对崇高、壮美、英雄性、“乐观的悲剧”的肯定、提倡与推崇,这是通过革命斗争换来新社会的领导阶级的意识形态诉求。受这种时代社会主体和主流文化投影进去的审美倾向的影响,中学语文教材题材内容集中表现爱国主义、英雄主义、集体主义的时代主调,如抵御外侮,除暴抗恶,投身艰苦卓绝的革命斗争,文化科学战线上的求索者,社会主义建设中的先进事迹、模范人物,平凡岗位上的自我牺牲,等等,其美学形态就是崇高—壮美。这在纪实性文体上表现尤为明显。
壮美:一种时代的审美倾向
作为美学范畴的崇高—壮美,它集中表现能引起人的尊敬、赞扬和愉快等审美感受的那些重大事件或现象的本质。在自然界,种种壮丽的自然景象可以确立崇高的观念,例如汹涌澎湃的大海浪涛,辽阔广大的祖国土地,肃穆宁静的高山雪峰……所有这一切使人满怀着庄严和赞叹的感情。而更能引起人的崇高感情、壮美感受的,是人的社会活动,或是为人类谋幸福而进行的改造自然的日常实践活动:从事宏伟的建设,发明创造,征服外部世界,创造性地劳动,建立功勋;或是参加保家卫国的战斗、推翻阻碍社会进步的旧政权的革命斗争,维护优秀文化或革命传统、建立新秩序的社会运动。文学艺术展示人物的美好意图、凌云壮志以及由此唤起的激情,也就表现为崇高的美学形态。
社会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是由伟大理想驱动的人类历史上的壮举,人的社会性和革命英雄业绩尤受重视,并且英雄观随时代而变化发展,日常生活也被认为富有英雄性。由此,“英雄”成为崇高的主要表现形式。中学纪实文学所描写的是范围更为宽泛的能够引起审美感的对象。
在民族斗争中表现出来的英雄行为,为传统的审美心理所习惯但不减崇高本色。它的壮美,来自主人公所面对的处境的严酷、情势的逼仄、冲突的尖锐和选择的排他性;*主人公必须在骤然而至的危机状态下处理多种矛盾:自我保护本能与集体责任感,个人的利益与国家、民族的安全,构想过的人生远景与诡谲莫测的后果,积极的抉择和克敌制胜必需的智勇……归结起来,是在成与败、生与死的矛盾中对失败、对死亡的选择。来自战斗场面的惨烈,生命迸发超常能量的令人惊异,血肉之躯残破时的摧心骇目;来自主人公用英勇行为、自我牺牲、个体生命的毁灭证明了道义的胜利。例如:《阎典史传》的主人公阎应元,以一个县的小官,在清兵南下,势如破竹,逼近城池之时,投袂而起,慨然受命,组织军民死守江阴孤城,同强大的敌军展开血战,固城达八十一日之久,堪称奇迹。驱使阎应元率众血战到底的,不只是足智多谋、众望所归的军事才能,而主要是早已内化为本能的民族意识。战斗双方的力量愈是悬殊,结局愈是可以料定,阎应元的英雄气概愈是光彩逼人。怒斥降将表现了他的浩然正气;以“宁斩吾头,奈何杀百姓”的铮铮之语拒敌,突出了他的自我牺牲精神;城破之时率兵士驰突巷战,显示了他的英勇顽强;被俘后挺立不屈,证实了他的坚强性格和大义凛然。直到敌兵持枪刺穿他的小腿,致使跌倒,其令人惨不忍睹的情景进一步矗立了他的崇高形象。
现代战争的残酷性,使爱国英雄的壮美富于更多的内涵。生命承受打击强度的有限性同现代化武器巨大的摧残力量,个体人生对生活的多种选择可能性与公民义务、军人职责,构成更尖锐的矛盾冲突,事件的发生更加戏剧化,英雄的精神境界在产生崇高感中成为更重要的审美要素。《谁是最可爱的人》写到发生在朝鲜战场上最激烈的战斗——松骨峰战斗,可算是战争残酷与战士英勇表现的极致。在一个很低的光光的小土岗上,敌人用了三十二架飞机、十多辆坦克发起集团冲锋,向阵地汹涌卷来,整个山顶的土都被打翻了,汽油弹的火焰把这个阵地烧红了。战斗的场面和结果惊心动魄:
勇士们在这烟与火的山冈上,高喊着口号,一次又一次地把敌人打死在阵地前面。敌人的死尸就像谷个子似的在山前堆满了,血也把这山冈流红了。可是敌人还是要拼死争夺,好使自己的主力不致覆灭。这场激战整整持续了八个小时。最后,勇士们子弹打光了。蜂拥上来的敌人占领了山头,把他们压到山脚。飞机掷下的汽油弹把他们的身上烧着了火。这时候,勇士们仍然不会后退的呀,他们把枪一摔,身上帽子上呼呼地冒着火苗,向敌人扑去,把敌人抱住,让身上的火,也把占领阵地的敌人烧死。……战后,这个连的阵地上,枪支完全摔碎了,机枪零件扔得满山都是。烈士们的遗体,保留着各种各样的姿势,有抱住敌人腰的,有抱住敌人头的,有掐住敌人脖子把敌人摁倒在地上,和敌人倒在一起,烧在一起。还有一个战士,他手里紧握着一个手榴弹,弹体上沾满脑浆;和他死在一起的美国鬼子,脑浆迸裂,涂了一地。另一个战士,嘴里还衔着敌人的半块耳朵。在掩埋烈士们遗体的时候,由于他们两手扣着,把敌人抱得那样紧,分都分不开,以致把有些人的手指都掰断了。……
触目惊心的激战场面和惨烈的伤亡,并不给人以可怖的感觉,不是悲剧而是庄严豪壮的正剧,原因是人们从战士们舍身杀敌的壮烈行为中看到的是它具有高尚道义感的动机。那些活着的战士就对此作了回答:“就拿吃来说吧。我在这里吃雪,正是为了我们祖国的人民不吃雪……”“再比如蹲防空洞吧……我在这里蹲防空洞,祖国的人民就可以不蹲防空洞啊……只要能使人民得到幸福,就是我们最大的幸福。”正是这种意识到自己所做的牺牲有利于更多人的幸福生存,他们的选择才普遍性地唤起无可争议的崇高感。与此类似,描写对越反击战的《壮士横戈》,也是将主人公放置在多重冲突中揭示为国捐躯的悲壮意味,个体人生的遗憾论证了军人选择的崇高精神境界。
在和平建设时期,英雄以另一种形态出现,取得同等的价值。这是因为,英雄的作为也是一种内在冲突的表现。这种冲突不是勇敢与怯懦的冲突,而是勤勉与怠惰的冲突。冲突的积极解决是意志的胜利。以自我牺牲为本质核心,证明社会公德约制人性、推动社会发展的卓有成效。只要个人的追求、劳作、活动同社会的总体意志、集体利益、群众运动结合起来,就具有英雄色彩。社会主义社会从平凡中看伟大,从日常行为中发现英雄,由于社会主义本身是人类最先进的社会形态、最崇高的人类理想、最普遍性的人道主义的反映,由于先人后己、先公后私、公而忘私的传统美德的坚持奉行,是道德主体的本质力量的确证形式。
值得注意的是,社会主义整体的理想性和壮美氛围,也是英雄性格和崇高审美追求的温床。苏联文艺理论家波斯彼洛夫在谈到文学中的“崇高”时,就以与进步的社会运动的关系来界定之:“在社会历史生活发展的某一阶段上的民族社会发展的进步利益就是最高利益,从这里通过各种媒介产生出堪称为‘崇高’的人的性格,他们的关系,活动,感受的道德特征。”[1]248崇高的超个人性就因为“某些个人的价值、荣誉、光荣,使他们的爱情、友谊、同志关系具有崇高的性质,它们的产生总是由于这些个人以或多或少的积极性和自觉性参加某种社会运动和以自己思维、感受、活动在某种程度上代表了社会运动的结果”[1]247。在当代中国,雷锋精神最有说明意义。雷锋所做的好事,平凡不过,但又都是分外的事,是他将剩余的生命力都奉献给自我以外的他人,以此实践反映社会主义、共产主义本质的高尚道德,他的全部可贵就在于这种自觉地将日常行为熔进一个火热的理想,《人民的勤务员》揭示的就是“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为人民服务中去”的主题。
即使是夫妻之爱,只要这种关系中同高于个人生活的集体事业相关联,或是其中的一方为义务而牺牲自我的幸福,它就带上了崇高性。《离不开你》中的大庆女子刘桂芬,支撑她承受丈夫因工伤失去双臂的巨大打击、从软弱中斗争过来的,是社会主义的温暖。社会主义的一双巨大的、有无限的力量的手臂庇护了她的一家,给了她以生活的信念,驱使她以惊人的毅力,挑起了工作和照顾丈夫的重担,并帮助丈夫重新走上工作岗位,实现着她俩年轻时就共同献身的理想。在刘桂芬的身上,既传承着革命时代英雄妇女的固有美德,又体现出社会主义建设事业对个人生活的巨大的感召力。这里讴歌的主要不是通常意义上的爱情道德,而是凝聚着先进阶级的社会理想的道义感。
预期的美感效应
中学纪实文学题材自身的祟高、壮美的审美属性,以及作家对先进思想意义的着意开掘,服从于伟大历史实践的要求,服从于现实性很强的审美教育目的。马克思在《路易·波拿巴的雾月十八日》中写道:“在不同的所有制形式上,在生存的社会条件上,耸立着由各种不同情感、幻想、思想方式和世界观构成的整个上层建筑。整个阶级在它的物质条件和相应的社会关系的基础上创造和构成这一切。通过传统和教育承受了这些情感和观点的个人,会以为这些情感和观点就是他的行为的真实动机和出发点。”[2]这一发现,揭示了社会上层建筑同社会成员的情感态度和思想观点具有相互依存性。上层建筑不是凭空、任意构建起来的,而已经建立起来的上层建筑合目的地以观念形态对社会、存在主体以指导,也具有潜在的可能性与有效性。社会主义这一崭新的社会形式,和它向共产主义挺进的前趋性质,决定了它对审美教育的高度重视。很难设想,没有具有统一的、新的情感、世界观、思想方式、幻想热情和审美情趣的一代人,新社会的蓝图可以付诸实现。由于审美教育是建立在思想认识教育、政治教育和道德伦理教育之上并包含后者的,所以审美教育的效用从来就为思想家所看重,认为借助审美教育能够改造社会,建立和谐与正义的王国。席勒就认为,在以正义的原则改造社会方面审美教育能够代替革命,“正是因为通过美,人们才可以走到自由”[3]。马克思主义者更是强调审美教育在社会发展中的巨大作用,为了人类社会的革命的、进步的发展。正如苏联美学家斯托洛维奇所说,“共产党把审美教育作为共产主义教育的不可分割的一部分”[4]192。
因此,中学纪实文学的英雄肯定、壮美祟尚,预期着综合性的美感效应。也就是希望通过文学的艺术魅力,感染教育对象,激起审美反应,在特定的审美场中建立起一种审美关系,以达到潜移默化地陶冶和教育青少年学生的目的。祟高性作品产生综合美感效应主要包括诱导效应、感染效应、启迪效应、净化效应等。
文学作品通过艺术形象的展示,把读者的注意和思维引向预定的路线,这样的功能和结果,就是文学的诱导效应。它是文学作品诱惑力的一种表现。这一功能在中学纪实文学中表现为基本形式,作家的艺术技巧首先服从这一功能。例如方纪《挥手之间》,写的是1945年8月28日延安机场的一幕送行情景。文章一开头就把读者吸引住了,跟着作者所要叙述的“事件流”走。从“不少的人顺着山上大路朝东门外飞机场走去”,到“送行的人群陆续朝飞机场走去”,再到“飞机场上人越来越多,一会儿就聚集了上千人”,期待感被引向一个顶点:“人群像平静的水面上卷过一阵风,成为一个整体朝前涌去”,愈来愈扣人心弦的静场之后,推出了那具有历史意义的特写镜头,主席向满怀依恋的送行军民,慢慢的,一点一点的,举起了他那深灰色的盔式帽,“举过头顶,忽然用力一挥,便停在空中,一动不动了”,读者仿佛身临其境,不由自主地接受了作品通过这一特定动作所要揭示的主题:“这是一个特定的历史性的动作,概括了历史转折时期领袖、同志、战友和广大革命群众之间的无间的亲密,他们的无比的决心和无上的意义。”中国革命成功的必然性和它的庄严意味,通过这一描绘形象地展示了出来。
文学作品的感染效应是由文学的形象本质决定的。感染效应是文学作品以情感的真挚、丰富感染读者所产生的引起读者思想感情共鸣的功能或结果。它是思想教育与情感陶冶的综合结果。通讯《依依惜别的深情》,记录中国人民志愿军同朝鲜人民依依惜别的历史镜头,将一种非同寻常的离情,用丰富的表现渲染得淋漓尽致。在人、花、泪汇成的友谊和情感巨流中,有志愿军战士对结下了生死之谊的朝鲜人民的无限依恋,有朝鲜人民对情同手足、至亲至爱的中国人民志愿军的表达不尽的深情厚意,还有作者为这旷世未有的离别场面所感动而流下的泪滴。惜别的双方,置身其中的人,历经战争的劫难而感觉生死之谊的无比宝贵,不忍分离;而设身处地的读者,渴望温暖、友爱和情谊的深层意识,也为之唤醒。在这种情感的共鸣中,人们还认识到了为什么人民军队是“世界上最强有力的军队”的道理。以80年代对越自卫反击战为题材的《壮士横戈》,之所以更为催人泪下,是由于它的真实感人的悲壮色彩,作者笔端屡屡触碰的,是人心中最易动情之处。孤立地写步兵排长周在才壮烈捐躯的场面,也足以引起人的崇高感。然而文学却将这位镇守边关的军人的为国拼杀,同他和妻子的感情生活、悲欢离合揉和起来写,写他战前和妻子的误会,以及最后的时刻才认识到妻子的一片深情,产生刻骨的思念、万般复杂的感情。正是普通人会有的、人人都会有的生活愿望、情感需要,为追求到它却要永远失去的英雄增添了感人的人情味。作品不回避军人为了职守而必须放弃人皆渴望的生之幸福的伤感,也正是这种不无遗憾的抉择,使英雄的壮烈献身更加感动人,也教育人。
引起读者共鸣的,可以是作品所表现的丰富而真挚的感情,也可以是作品的内容与读者的经验相近,引起读者带有情感性质的认可,这样的认识功能,就是艺术审美的证同效应。中学纪实文学中的《我的老师》《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童区寄传》《冯婉贞》等篇,容易产生这一效应。儿童经验、非成人的危险遭遇或肯定性的勇敢行为,对富于好奇、好强、好胜心,爱好英雄主义和自我牺牲精神,想通过英雄行为自立于生活的青少年最有吸引力,并能引起他们的“内模仿”或实际行为中的仿效。
启迪效应是指文学作品主题意蕴的深刻性、哲理性所产生的使读者开启心智、受到启发的功能或结果,它是文艺作品特殊的教育功能。中学生尤其是高年级学生已具备一定的思考能力,对知识的崇拜,对成熟和成功的羡慕,也使得他们乐于探究事物现象背后的原因,寻找人生的意义和生活的道理。鲁迅作品批判旧文化旧社会的深刻,描写不同人物形象被黑暗势力以不同的方式吞噬的用意,以及在凝重、警峭、炽烈的叙述、议论、抒情中蕴含的关于历史和人生的哲理,最能调动接受主体的积极思想,于悟透吃人社会的本质后产生理性胜利的快感。读了写布鲁诺的传记《火刑》,一旦发现真理有时候掌握在少数人手里,以及追求真理、坚持真理并维护真理,往往需要一种特殊的人格力量,就会强化主体意识,以审视的态度应对外部世界的规范。再如,从《五人墓碑记》里挥斥奸党、“激与义而死”的正直之士与甘心附逆的官僚士大夫的对比中,可以引起对生命价值的严肃思考。
净化效应原与悲剧相关。亚里士多德就认为悲剧引起怜悯和恐惧以使这种情感得到陶冶、净化。这里是指文学作品的情感弥漫着读者的心灵所产生的引起读者情感升华和世俗观念抑止的功能和结果。它是文艺潜移默化作用的集中表现,在塑造人的灵魂上具有重要作用。前面所分析到的处于悲剧性情势的英雄遭遇,由于主人公不仅同外界威胁力量或意外灾变发生冲突,并且首先因为个人的切身要求与他所认定的超个人的生活价值之间产生内心矛盾,而以服从后者为终局,它给人的积极影响是唤起情感和想象,敬慕英雄和鄙弃个人打算的感情冲动。
互补的限度
道德教育、政治教育和审美教育存在着不可分割的联系和相互影响。正因为这种关系,中学纪实文学作为审美教育的重要形式,担负着全面培育新个性的任务。审美教育的本质如斯托洛维奇所指出的,乃是“对个性施加自觉的影响,以造就个性具有某个社会集团感兴趣的那样一种对现实的审美关系”[4]179。科瓦廖夫在更早就强调文学对培养成长中一代所起的双重作用,说“艺术文学既有认识意义又有美学意义。它唤起和培养读者的思想和感情;而归根到底是唤起和培养他行动的意志”,还作了更具体的解释:
艺术文学首先是认识人们性格的源泉。它教会人们在人的外部动作和内心世界之间复杂的相互关系中分析问题。艺术文学还培养感情:英雄主义的感情,人的价值和尊严的感情,爱国主义和人道主义的感情。知识和感情的熔合形成人对待现实的一定态度,对待自己、对待自己的责任的态度,形成一定的理想,从理想的角度出发,人们又重新评价、甚至反复评价个人的行为,拟定生活和自我教育的计划。[5]143
可见,社会主义国家的文学教育是从长远的历史眼光、人的合目的的发展和紧迫的现实任务出发采取的以道德和政治为本位的审美意识的定向培养。中学语文纪实文学相对集中的主题,明显的审美倾向,反映了先进阶级的审美理想,也符合历史发展的要求。
然而,中学纪实文学的题材有待拓宽,主题有待丰富和深化,风格有待多样化,艺术手段有待现代化,这些都是语文美学亟待解决的课题。仅就题材和主题而论,中学纪实文学的单纯化,在培养青少年适应时代发展的审美意识方面,就暴露了它的局限性。
从实际上看,文学与生活共同构成了人的物质和精神生活的主要内容,二者互补地协调着人同现实的审美关系,丰富、完善处在规定的社会关系中的个性,并促成个性对社会关系及整个外部世界的能动的选择和改造。作为精神存在的文学,它的感性抽象性,对为实在生活所包围的社会人来说,有由娱悦开始的诱导、比况、净化、提升的“精神确证”作用。但是,文学的审美教育功能必须以生活为参照系才能生成。美感效应的发生是一个审美实践的过程:一方面是审美客体对审美主体的有效作用,另一方面则是审美主体对审美客体的心理反应。而审美主体本来又不是统一的、单面的、被动的,而是历史的、因人而异的。因此,美感效应具有动态性。它是审美主客体在审美环境的作用下辩证运动的过程,是动态发展着的。即是说,同一作品在不同的欣赏环境、不同的欣赏者身上会产生不同的美感效应。文学题材和主题的魅力不是永恒的也不是普遍性的,对它的选择和规范也不是在所有的时候在所有的环境里对所有的对象都是灵验。时代生活的变迁会转移人们的注意中心和审美趣味,同一时代同一环境下也存在审美的差异。文化传统、国家政体、阶级利益等大的方面是一致的,个人的生活遭遇、家庭、亲友、经济状况等却千差万别,因而,对审美活动起决定作用的重要一端,是生活。在文学与生活的互补中,审美教育刻舟求剑、削足适履就会暴露它的“阿喀琉斯之踵”。
中学纪实文学题材的相对狭窄,不能满足当今青少年的审美需求,不利于培养他们多方面认识生活、多角度透视人生的能力。历史上的名人,战争年代的英雄,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中的模范带头人物,他们的突出作为和崇高品德,为成长中的一代人提供了范本,它确实能起到“帮助青年男女自立于生活,描绘出理想,自觉地检点行为,用确实的理想来衡量自己的行动”[5]148的作用。抽象地说,它的运作方向适应着青少年的精神要求、审美享受和审美认识方面的要求,因为处在旺盛求知欲与原在的自悲、自疑相矛盾的人生阶段的青少年,尤其希望通过认识、了解他人的精神世界,从而认识和了解自己的内心世界。但是,具体地看,由于认识和审美对象同当今青少年的生活背景、个人经验以及未来选择的大致可能缺少证同性,因此在认知和审美实践中就容易出现蹈空现象。这主要来自英雄题材的重虚轻实。人的生活说到底应是一种价值生活,人的行为应是一种价值行为。为理想、道德、名誉而献身固然也是人的本质力量对象化的表现,但是,人同外部世界的诸种关系中最首要的是同自然界的关系。人类生活的进步首先取决于对自然世界的科学掌握程度。人同自然的关系和人的社会关系并非处在同一层次,后者建立于前者之上,或者说是前者的派生。因此,道德价值与科学价值,二者至少是不可偏废,尤其是在科技发展与人类居存愈益休戚相关的今天,在改革开放、文化转型的民族现实下。所以,《地质之光》《生命的支柱》《为了周总理的嘱托……》这类反映为科学、为事业而努力或搏斗,通过创造性、增殖性的劳动确立人生价值的富有感染力的作品,在中学纪实文学中还嫌分量不足。
同题材相关的另一个问题是,随着改革年代异质文化的渗透,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文学艺术传播媒介的多途化,日常生活感的普遍增强,人们的审美心理结构发生变化,崇高——壮美的事物在接受主体的审美感动中,要受到多种审美信息的干扰而影响持久力,所以,“非英雄化”的题材的加强,特别是既与时代生活同步,又富于人生况味的题材,更能吸引青少年的审美注意,得到认可并起到自立的参照作用。例如《幼学纪事》《“面人郎”访问记》这类叙写人在逆境里挣扎,寻找生存空隙,似乎是命运的播弄,实则是上进心的顽强,人生戏剧化地成功实现的人生故事,令人感到亲切。这样的纪实文学之作,在中学语文中可以得到加强。此外,中学纪实文学也不必回避生活的复杂性,甚至对于丑的观照。因为生活是客观的存在。文学再现的提纯,诚然可以净化青少年的思想意识,但也容易培养简单化的思维,培育不切实际的幻想和脆弱的个性,一旦与实际生活、真的人生接触,强烈的反差色彩会导致主体的惊愕、怀疑与意志的崩溃。简化复杂多样的生活,在审美过程中就容易引起对文学描写的不信任感。
与之相关,主题的浅表化,是中学纪实文学有关题材、作品中存在的值得注意的又一个问题。本来,纪实文学的文体特性,为作品对生活真理的客观呈现提供了便利。但是,且不说题材的选择处理已经过了作者的主观性剪辑,有可能对生活真相发生扭曲或修饰;对题材意义的开掘和对象的表现,也要受作家思想水平和艺术能力的限制。缺乏生活洞察力的议论评说往往流于说教。尤其是教条主义、形而上学的思想方法容易使审美表现适得其反。中学纪实文学中有些作品对历史唯物主义的片面理解,就难以帮助学生建立正确的历史哲学观。这一教训,从“文革”的红卫兵运动与“十七年”思想政治和审美教育片面化的关系中,应当可以记取。
[1] 〔苏〕波斯彼洛夫.文学原理[M].王忠琪,等,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5.
[2] 〔德〕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629.
[3] 朱光潜.西方美学史(下)[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79:444.
[4] 〔苏〕斯托洛维奇.现实中和艺术中的审美[M].凌继尧,等,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5.
[5] 〔苏〕A·科瓦廖夫.文学创作心理学[M].程正民,译.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1983.
(责任编辑:王学振)
OnthePositiveEffectandLimitationsintheChoiceforChineseAestheticEducationStyle——Focused on the Selection of Subject Matters for Chinese Teaching Materials at Middle Schools in the 1980s
JIANG Lan
(SchoolofLiberalArts,HainanNormalUniversity,Haikou571158,China)
Influenced by the aesthetic orientation of the social subject and the mainstream culture of the era, the subject and content of Chinese textbooks at middle school are themed on the epochal tone of patriotism, heroism and collectivism, with its aesthetic form being loftiness and sublimation, as is well evident in the documentary style. The aesthetic attributes of loftiness and sublimation in themes of documentary writing for middle schools as well as writers’ purposeful development of the advanced ideological significance in those writing is subject to the demand of the great historical practice and to the extremely practical objective of aesthetic education. The affirmation of heroes and the veneration of sublimation in documentary writing at middle schools are in anticipation of the synthetic aesthetic perception, that is, by virtue of the artistic charm of literature, the educatees are much influenced while their aesthetic response incited and an aesthetic relationship can be set up in the specific aesthetic domain so as to imperceptibly cultivate and educate adolescent students. The relatively collective themes and the clear aesthetic inclination of documentary writing in textbooks of middle schools are not only reflective of the aesthetic ideal of the advanced class but also in conformity with the demand of historical development. However, efforts must be also made to broaden the subject matter of the documentary writing for Chinese textbooks of middle schools, to enrich and deepen their themes, to diversify their style and to modernize their methods of art, which are the pressing questions to be settled in aesthetic education of middle schools.
middle school Chinese; documentary writing; aesthetic education in Chinese language; style selection; loftiness and sublimation; aesthetic anticipation; one-sidedness
2014-10-12
姜岚(1967-),女,湖北浠水人,海南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主要从事文艺理论教学与研究。
I056
A
1674-5310(2014)-11-0067-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