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指示现象与话语意义
2014-04-09王芳喻家楼
王芳,喻家楼
(1.合肥学院 外国语言系;2.合肥工业大学 外国语学院,安徽 合肥 230601)
一、引言
会话是句子为单位进行的。句子是作为一个单位而做整体处理的最小语言片段,对语句的全面理解,是话语交流成功的一个重要条件。①Peter,Newmark,A Text book of Translation,上海:上海外语出版社,2001年,第54-55页。我们说会话以句子为单位,并非是说可以忽略其他层面。我们知道,一句话总是由词和词组组成的,语句中的每个词和词组都会对句子的意思起着微观搞活的作用,不可轻心掉之;另外,各个句子又是整个话语交际或完整语篇的组成部分。每个句子还要都得服务大局,要做到从词、词组和句子三方面来理解话语意义,虽然它们在句中,从语法意义上是不同的,但从理解意义上说,我们最好要将它们等量其观,才不歪曲话语者的话语意义。
构成话语意义的因素诸多。根据语句,说话人要运用有关的语境知识和推断加以充实,才能理解语句意义。这就涉及到语言知识和非语言知识,我们如何在语境中运用语言知识来表达和理解意义是本文讨论的语用学方面的重点。
二、语境
(一)语境的释义
语境的含义,不同的语言学家有不同的理解。但就话语理解而言,下面三个方面的内容应成为语境要素,语言学家对此似乎没有分歧:一、上下文,即在话语推进过程中明白表达出来的一组假设;二、会话含义,即用话语原则推到出来的一组假设;三、百科知识,即涉及到上述两组假设中相关概念的知识或经验②刘宗荣:《话语相关与认知语境》,《外国语》1997年第3期,第20-23页。。
萨伊德(JohnI.Saeed)认为,语境概念涉及以下三个方面的相关知识:(1)话语产生的具体语境(physical context);(2) 已产生的话语或语篇(discourse context);(3)话语参与者的背景知识(background knowledge,亦即encyclopedia knowledge)。(Saeed,1997:180-187)③John,I.Saeed,Semantics,London Blackwell Publishers Ltd,1997年,第180-187页。。刘宗荣和萨伊德对“语境”两字的诠释,大同小异,异曲同工。虽然文字表述有些异样,在实质之处二人对语境的概述还是同样纤悉无遗。
(二)话语意义和语境
话语意义依赖于话语产生的具体语境。由于话语交际双方的话语交际的时间、地点、环境都无法确定,说话人说出话语时,他无法设定好语境,所以语境只是受话人一次重新构建。背景知识是说话人与受话人所共同具有的语境,这种只是听话人对说话人所说的每句话有着决定性推导作用。①G.Leech,Principle of Pragmatics,London.Longman,1983,pp.12-14.。如:
(1)How many are three of you?(Dreiser)
译文:你们中间有多少人?(作者译)
德莱塞的这句问话,脱离了语境,毫无意义可言。我们可以设想这句话说在几种不同的语境,产生了不同的话语意义。如果会上受到的批评,指有多少人挨批;如果选拔选手时,指多少人选中;如果在沙漠中行走迷路时,指多少人走失等等。就德莱塞的这句问话,我们可以在各种不同的语境里,领悟出各种不同意思。所以,语境对话语的理解起着十分重要的作用。
三、语境与指示现象
我们在前文中提到了话语意义依赖于话语产生的具体语境。要讲清这一点,我们就必须从语言中的指示现象(deixis)这个问题上来讨论。会话中,总是出现为数不多的指示词语 (deictic),这种指示词语,只有在其产生的具体语境中才能确定它们所指的事物,以及理解它们的意义。指示词语可分为空间指示语(Spatial deictic)、时间指示语(temporal deictic)及人际指示语(person deictic)。这些词语用于具体语境中的空间、时间、人物等方面的指导。本节我们重点讨论空间指示,通过对空间指示的讨论,将时间指示、人际指示概述其中。
(一)空间指示
空间指示是语言中许多指示现象的基础,话语或语篇中的回指现象(anaphora)是空间现象的延伸。Kibble把语篇回指也是为一种博弈现象。他把说话者(S)和受话者(H)分别作为博弈双方即局中人。如果受话者能通过默写策略正确猜出下一步哪个语篇实体被指称,或能猜出回称间的指称现象,那么对于有效交际来说,博弈双方都是受益者。②许宁云:《语篇回指博弈论》,《外国语》2005年第6期,第47-53页。Kibble这里所讲的“哪个语篇实体被指称,或猜出回指间的指称现象”,也就是回指间的指称意思。例如:
(2)幸亏这些青年妇女,白洋淀长大的,他们摇得小船飞快。小船活像开了水皮的一条打跳的梭鱼。
(孙犁《荷花淀》)
句(2)中的“他们”是“这些青年妇女”的回指词语,而非他指。要确定语篇实体被指称,我们一定要讲词语的指称意义。词、词组是可以独立运用的最小语言单位,也是最小的语法单位。词语意义的确定是理解话语意义的基础,随着社会的不断进步词从原先表达外延较狭窄的概念扩大到表达外延较宽广的概念,也就是词从表示个别的意义扩大到表示一般的意义。③刘宗荣:《话语相关与认知语境》,《外国语》1997年第3期,第20-23页。指称意义是词的确切意义和字面意义,词语的指称意义有着多样,或者说有几种不同的指称意义。例如:
(3)The child was bribed to take the nasty medicine.
(张道真:456)
今天,英语单词“bribe”已是十分常见常用词,大家都掌握了“行贿”“收买”的意思。我们从句(3)就能看出bribe还有“哄人”的意思,这种一词多义(polyseme)的现象在语言中普遍存在,我们在话语交际中,受话人一定结合具体的语境正确理解其词语的指称意义。
(二)回指与指称
语篇回指讲的是被指称词语意义,这与词语的指称意义是截然不同的。前者是指称话语前面的实体,后者是词语本身的意义,不要并为一谈。我们讨论的篇章回指是各词或各词短语回指。对于此类回指来说,回指语包括了几乎所有用于具体指称某一实体的各词或各词短语。听话人要了解关于回称的指称对象的信息,以便确定每一个回指语在篇章中的先行词;了解先行词的信息,以便确定某个先行词表达的篇章实体,在篇章处理的某一刻属于哪一类。④许余龙:《语篇回指实证研究中的数据库建设》,《外国语》2005年第2期,第23-29页。话语的意义理解,要有受话人运用相关语境知识来加以推断。语言结构总是反映说话人对有关信息在受话人头脑中的状况的估计。当某实体被认为在受话人头脑里处可及状态(accessible)时,说话人可用代词来指称,这是指称可及性的语法化。例如:
(4)邮差先生走到街上来,手里拿着一大把信。在这小城里他兼任邮务员,售票员,但仍旧有许多剩余时间,每天戴上老花镜,埋头在公案上剪裁花样。
(师陀《邮差先生》)
受话人听完了句(4),知道了句中的“他”是指前句说的“邮差先生”。说话人对有关信息在受话人头脑中的状况的估计,明显的实例是对已知信息(given information)和新信息的语法化。
(三)指示现象和换喻、提喻
换喻(metonymy)和提喻(synecdoche)是两种修辞格。修辞是一种语言的学问,以准确、生动和修辞为目的。修辞语言比常规语言表达更能达意传神。换喻是借与某事物密切相关的东西来表示该事物,因此亦称之为“借代”,而提喻是以某事物的局部表示整体,或反过来以整体表示局部。说话者运用转喻和提喻的手法来表达自己思想,就要有与受话人共同具有的知识,这种知识类型很多,主要包括背景知识、常规、百科知识、社会文化知识及现实世界知识。②John,I.Saeed,Semantics,London Blackwell Publishers Ltd,1997,pp.180-187.如:
(5)Lands belong to the crown. (陈淑华,123)
国王是一国之君,君王头上总是戴着王冠,在封建社会里,国家及国土是属于国王的。这种用语,除了用“换喻”修辞格外,对说话人和受话人来说,都要有百科知识或社会文化知识。如果说话人连王玺(imperial seal)、御座(throne)都不知道是什么,何谈王权,王位的意思。用土地指称国家,用王冠指称君王,不仅有空间指称现象,也包含人称指示现象。当然,例(2)中的“他们”和例(4)中的“他”,除了证实存在空间指示外,这两个词在句(2)和句(4)中分别还是人称指示词。提喻和换喻一样,就是说话人要借用提喻让自己的话语更具有艺术性和吸引力。同样,说话人和受话人都要有换喻这方面的百科知识。受话者可以根据说话者的话语,利用自己的各种知识在头脑中产生联想,知道这个部分所喻的事物指什么。提喻除了局部表示整体,整体表示局部外,在单数和复数,抽象和具体,物体和它的构成材料间也会构成提喻。(黄任,1996:81-82)[8]如:
(6)With tears of blood he cleaned the hand that held the steel.(Wilde)
在句(6)中,作者用“steel”一词代替来指所铸造的刀剑,形成了提喻。提喻将替代体现于一体之中,通过替代词想象出被替代词,把“steel”想象成“刀”“剑”。语境是这一想象基础。说话人在选择指称方式时,往往要考虑对听话人来说所指事物的复得性(retrievability)。句中“with tears of blood”会使受话人想到“steel”所指的事物就是用来屠杀人的刀剑之类的凶器。提喻句中,省略了逻辑上不可缺少的本体词,获得了生动形象的语言效果。
(四)指示现象延伸
语言中指示方法致使说话人在其周围建立一个推理框架,每个话语在当时说话人周边都带有一个隐性关系、与说话者的行为相关联的时间段通过人称代词、地点副词等来折射出说话者的话语意义。
如:(7)I am glad we moved here,I was melting over there.(Saeed.174)
英语中有一个两项对当法 (two-term opposition)置于this/these和that/those之间。说话者所在的关系点是:靠近他的点被称为这或这些,远离他的项点被叫做那或那些。虽然语言含有这样一些指示区别,但其用法还须由话语参与者所处的具体语境来计算。③同①。我们可以说“这儿”是对“那儿”而言的,如果说话者从甲地到了乙地,那么“这儿”和“那儿”所指就颠倒过来了。所以句 (7)中的 “here”和“there”是根据说话者所处位置最近处而定的。
空间指示也用于其他领域,且常常作为一个篇章内一种定位形式,这里所说的篇章我们就可以说是篇章定向或文本定向(textual orientation),正如说到“here”时,谓词(argument)就要碰到些困难。“Here”的语义所指是根据它在语句中所起语义作用确定的。在不同的语句中所用的“here”,或在不同的场所,或不同的时间所用的“here”,语义都不一样,只有在其产生的语境中才能确认它的意义。在各种话语中,很多指示词(demonstrative)如:
(8)When did I see her?Let me see.It was this day week.(Henderson)
根据话语语境可推断出this day week是一周之前,而不是一周之后。同是Henderson的另一句话,即 “When shall I see them? Oh!We’ve arranged to meet this day week.”这里的 “this day week”指从今天算起的一周之后。以这种方式将空间词延伸到其他话语领域的 (视、听觉)范围(range)是在人类身上存在的一种普遍倾向,称之为方位观念(localism)。听话人在运用语境知识的过程势中必在进行推断。话语中的共指关系 (coreference),无论是用回指代词,还是用名词短语作为修饰语(epithet),或重复名词短语,都涉及到推断。
四、话语连贯与推断
我们对话语的理解,受到很多因素的影响,衔接(cohesion)和连贯(coherence)就是诸多因素中的两个。话语的句群内有时会产生重复关系,同义(synonymous)关系,反义(antonymous)关系,上下义(hyponymous)关系等,构成词语之间的衔接机制。桑德斯 (S.R.Sanders)在 《男人和女人》(“Women and Men”)中这样写道:By comparison with the narrow and ironclad days of fathers,there was an expansiveness,I thought,in the days of mothers. They went to see neighbours,to shop in town,to run errand at school,at the library,at church.句中expansive和narrow ironclad形成反义关系。做父亲的要养家糊口,紧张忙碌,活动空间狭窄。当母亲的就轻松自在(expansiveness)了。她们去看邻里,进城买东西,去学校、图书馆,上教堂。桑德斯通过反义词及上下义关系,将这个语句的起手、中间和收结三部分紧紧照应,衔接得无懈可击。
(一)话语连贯
话语片段以语篇意向为主线,形成了语义和逻辑上的连贯性,这就称之为连贯。在大多数情况下,一段话语有若干个语句,要判断这段话语在句子之间是否在意义上连贯,要看是否有一个话题做为话语发展的中心。①朱永生:《试论语篇连贯的内部条件(上)》,《现代外语》1996年第4期,第17-19页。很多情况下,意义连贯总是由连接词来担当此任的。受话人通过语境把每个词,每句话加以认真领悟,从中领会说话人的意图和话语语篇的连贯意义,这就不会对话语意义产生若明若暗之感。如:
(9)She has been doing everything in her power by thinking and talking on the subject,to give greater-what shall I call it?Susceptibility to her feeling; which are naturally lively enough.(J. Austen:Pride and Prejudice 53)
句(9)中的“which are naturally lively enough”是起着一个让步从句的作用,虽然形式上是非限制性定语从句,译成“尽管她天生已经够多情的了”。读者这样从逻辑上去理解这一话语,也就真实地做到了熟之穷理、融会贯通了。
(二)意义推断
我们在前面已经提到,在意义推断时受话人必须要用语境知识。一般说来,文本语境和情景语境(situational context)使用的频率最高。将话语与语境关联(relevance)考虑,对话语的认知(cognition)十分必要。D.Sperber和 D.Wilson在 《后叙》(postface)中说,关联性定义不考虑真理性。因此,一个蕴涵许多假结论的假设想(assumption),或一个与假前提(premise)结合导致许多假结论的真设想,跟一个蕴涵许多真结论的真设想一样,也具关联性。②姜望琪:《再论关联理论》,《外语教学与研究》2002年第5期,第301-308页。关联性跟认知效率有关,对话语认知的过程也就是话语推断的过程,这种推断过程含有无指示词的空间指示现象。如:
(10)Smith’s murderer is insane.(R.Searle)
句(10)中蕴涵两种假设。一是我们碰到了史密斯被人残杀的尸体,史密斯是一个无人知晓的人所杀,猜想杀害史密斯的人是精神病患者。这种结论蕴涵着杀死史密斯的人不是任何特指的人,而是任何人都有可能是。二是在判案现场,琼斯因谋杀史密斯在受审,观察琼斯奇怪的行为举止,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就不会说任何人都有可能杀害史密斯,而是站在我们面前所见到的这个特定人。③John,R.Searle,Expression and Meaning:Studies in the Theory of Speech Acts.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79,pp.137-141.此时说“杀害史密斯的凶手是精神病患者”这个真结论中蕴涵着真设想。
五、结束语
对于话语意义的理解,像萨伊德、奥斯汀、塞尔等国外许多语言学家都有精辟论述。国内也有很多对这方面做了研究。不管什么类型的话语,其意义都要依赖于该话语所产生的具体语境。格赖斯(Grice)在其“Logic and Conversation”一书中提了会话含义只有遵守合作原则(cooperative principle)才会产生。本文虽然是从指示现象和话语意义之间关系来论述话语意义,但我们也必须要强调一下,说话者和受话者之间要密切合作,才能让话语意义被透彻地让受话人领会。如果说话人连对自己都很难显现,他就无法猜透听话人的能力和意愿。所以话语双方要遵守合作元邪恶,打通交际通道,话语意义可能就彰明较著,达到话语交流的真正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