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走以后，报刊亭也荒了

万霁萱

您走了以后，报刊亭里的杂志报纸种类越来越少，接手的那个年轻人明显没把它当回事，货进得慢，摆得也随便，只是让它苟延残喘而已。每次路过那里，书包里揣着从别处买的杂志，我的心中总是一阵酸楚

报刊亭的那位爷爷：

展信安好。

漫漫深秋终于席卷了这座小城，尽管如此，早市还是定点出现，而您转手的那家报刊亭，如今已掩埋在尘土飞扬的工地前，只剩一片门可罗雀的荒凉。

您转手报刊亭离开后，对面的胡同区被政府规划成了购物中心，门前的道路很快就会被强制扩建，高达十几层的摩登住宅区会取代眼下这个老朽的小区，而您的报刊亭会随着爆破声消失，像是一株老松被人硬生生连根拔起。

九年前我读小学，全家搬到这所小区，母亲从您那里给我订了全年的杂志，每到月初的那几天都是我最开心的时候，下了课背上书包就冲着您那里跑，看着熟悉的邮政绿掩映在浓密的树叶中，很远就听到您扯着嗓子对我喊：“慢点儿跑，看着车。”当我气喘吁吁地跑到您面前，三本新鲜的杂志被您笑眯眯地塞进我的书包里。无一例外的，您还会在我的手里塞上一根棒棒糖，看着我心满意足地舔着糖离开，再去忙别的事情。

没两年，“新概念”作文大赛风靡全国，为了能被选中去一趟上海，初一那年我跑到您那里要买七本《萌芽》，您诧异地问我为什么要买这么多，我说因为可以多拿几张参赛报名表，也就能多几次机会。您抱歉地告訴我这个月《萌芽》只剩下两本，看着我失落的表情，您又换了轻松的口气说：“你傍晚的时候来，爷爷准保给你备齐。”

那天晚上，我真的又从您那儿拿到了五本杂志。日后才从您老伴那里得知，您跑遍了大半个城市才给凑齐。

高中去外地读书，每个月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去您那里。可花里胡哨的追星杂志您一概不准我看了，说高中就该一门心思看点正经的，比如那些时政新闻杂志，您就会给我专门备着。我和您打趣说您真是我另一个姥爷，管教严厉，您总是故意皱起眉头严肃地说，不这么严厉你能学习这么好！现在回想起来，我青春期的成长里都带着您的影子，那一本本累积的杂志，就像是我青春的见证。

那天看着您亲手把钥匙和文件转到那个年轻人手里，我心里真是感到五味杂陈，一下子想起了好多过往的画面，比如以前经常靠在门边看报的那个老大爷，还有月月来买杂志的那几个姑娘。还有报刊亭里的那部公用电话，也曾经是抢手货，它见证了无数躲在这个城市中的人们的情绪，年轻人闹分手、中年人家事的传达、同学伙伴聊闲天……我总爱坐在一边，假装看着杂志，其实偷听了不少精彩故事。或许这样的报刊亭，这样的您，日后再也不会相见，或许是这样一个时代都在慢慢与我告别。

您走了以后，报刊亭里的杂志报纸种类越来越少，接手的那个年轻人明显没把它当回事，货进得慢，摆得也随便，只是让它苟延残喘而已。每次路过那里，书包里揣着从别处买的杂志，我的心中总是一阵酸楚。有时幻想着您还坐在那里，看着老旧的亭子被层层尘埃覆盖，爱莫能助，继而轻柔地叹息。逝川与流光，飘忽不相待。逝者如斯，情深不寿，只愿您能在这客居之地，有希望地活着。

小萱

2014年10月30日